自崇禎四年底奉詔討叛,一直到崇禎六年結束,朱斌和麾下一萬七千將是累時一年有餘,征戰于山東數地,大小血戰無數,終於克盡成功,全軍從山東折返江南!
對於朱斌來說,這樣的勝利並沒有太大的意義,無論取得了什麼樣的榮耀,無論取得了什麼樣輝煌的勝利,其實都是大明王朝的內耗而已,都只是對這個朝廷的一步步削弱。
才一進入江南境內,卻發現前方人頭攢動,熱熱鬧鬧,正在朱斌和衆部下奇怪之時,那些人看到他們,忽然間鼓樂齊鳴,煙花大放,頃刻間又響起一陣陣歡呼。
這時一羣人快步向朱斌迎來,走在最前面的是才升任爲杭州同知的黎風,兩邊是居然是上了年紀的陶樂閔和陶一元一衆人等。??一走到朱斌面前,黎風一揖到底,滿面春風地道:
“恭喜大人平叛成功!恭喜侯爺百戰百勝!”
一聲“侯爺”朱斌一時倒還沒有反應過來,這纔想到自己已經從武英伯變成了武英侯。??現在的朱斌,所有官職是武英侯、肅虜將軍、兵部左侍郎、江南巡撫……這一長串的官職讓朱斌自己念着都覺得有些頭暈……
“不就是平了一個孔有德之叛,用得着弄出這麼大的排場嗎?”朱斌板着臉說道。
黎風笑了一下,低聲道:“鄉民最喜英雄,侯爺征戰四方。??威震疆場,是聖上親封的百勝名將,江南百姓早就意欲一睹侯爺風範,此刻鄉民已見大軍之威風,又豈能不爲侯爺威武折服,又豈不對侯爺死心塌地?”
這和自己那個時代地偶像效應也差不了多少…….朱斌看了下自己,銀盔銀甲。??坐下坐騎是孔有德倉促逃離登州,未及帶走的一匹渾身烏黑的戰馬。??背後幾十員戰將,上萬士卒,可比自己那時候的偶像要威風多了……
忽然想起自己才上戰場之時,什麼也不懂,還偏偏要騎一匹白色戰馬,幾乎就成爲別人的活靶子,眼睛一晃。??卻已過了幾年,想來也覺得可笑……
“侯爺,前些日子侯爺大捷消息傳諸江南諸府縣,江南百姓無不歡欣,以侯爺爲我大明神威上將軍也。??”陶樂閔上來笑道,他這時越看自己這個“孫女婿”越是喜歡,搖頭晃腦地說道:“賴侯爺鴻福,我陶家每日裡也賓客絡繹不絕。??賀喜之人不斷,現在各地都在述說,江南得到侯爺,實是我士紳百姓之福……”
他說了一堆的恭維話後,終於轉到了正題:“侯爺,山東戰亂已平。??侯爺功加宇內,我看不如一喜變二喜,來個雙喜臨門……”
朱斌這才明白這位老先生說的是自己和他孫女地婚事,邊上陶一元笑道:“撫帥,小女今年已經十五出頭,撫帥也將滿二十,陶一元厚着臉皮說一聲,也是到了婚嫁之時了……”
邊上諸人連聲稱是,就連朱斌身邊諸將也都面lou喜色。??在外征戰了一年多,也是時候找個機會。??好好放鬆放鬆。??緩解下長期緊張的神經了。
朱斌想着也是,二十歲地人在這個年紀還沒有成婚。??在這時候也算得上是晚婚晚育的模範了,想了下,有些忸怩地說道:“這個,這個……黎風,給聖上上道奏章,請聖上下聖吧……”
邊上頓時歡聲雷動,此時的朱斌在江南名聲一時無雙。??除了在戰場上戰無不勝,威名傳播大江南北之外,自他到了江南,剷除貪官,穩定地方經濟,安撫民生,着實是爲百姓做了不少好事,因此在江南名望如日中天。??此刻眼見武英侯即將成婚,一時彩聲不絕於耳。
“還有個事你們也得費心下。??”朱斌將陶一元、常州府張雲樂、蘇州府孔浙揚幾個拉到一邊,指着麾下諸將說道:“我的這些部下,年齡可也老大不小了,你們也可多挑好人家的那些賢惠淑德的女子,上門提親……”
陶一元一聽就笑道:“這無需侯爺費神,陶一元早就想好了。??此前我已和諸位大人商量着去辦了,等侯爺婚事一完,諸位將軍的婚期即刻着手準備……”
朱斌麾下諸將聽得明白,喜笑顏開,李天齊最是猴急,拉着陶一元長長作了一揖:“陶先生,陶大人,可千萬拜託幫我找個好地人家女兒,千萬千萬……”
“幫你找個麻子那就最合你的心意了……”邊上黃飆冷冷地道,頓時引起一片鬨笑……
……
慶功酒擺了三天放才平息,這三天裡,朱斌肚子裡也不知灌下了多少酒,每日裡起來腦子裡總還是覺得有些昏沉沉的,打了盆冷水洗了把臉,這才略略覺得清醒了些。
鬧騰了這麼幾天,心裡想着自己出徵後江南政事,急忙召來黎風、、陶一元、張雲樂、孔浙揚三人詢問。??江南運河疏通工作甚是順利,只因這牽扯到江南商人的切身利益,因此無不踊躍出資。??按照計劃,大約在今年年底,江南運河即可疏通,交付使用。
只是有一點卻讓具體負責這一事物的陶一元覺着難辦,各家商人都曾出資,他陶家也拿出了五十五萬兩銀子,將來注入通商口岸等等,交由誰來經辦爲好?還有在相關利益的分配上,官府自然是佔了大頭,那麼剩下的又如何調度?
朱斌摸着下巴想了會,說道:“我看這也不難,等運河疏通之後,咱們可以弄個招標會……”
底下四個部下聽到“招標會”幾個字,面面相覷,這是個什麼玩意?
朱斌笑着解釋道:“就是弄個公開的拍賣會,把那些除了軍用之外。??能夠賺錢地碼頭、港口等等相關的地方一一拍賣,誰出的錢最高就給誰,官府只管收錢以及稅賦,這樣不光可以立即收到一大筆銀子,而且交給民間去管,還可以省下官府大量的人力、物力……咱們只需派出監管的官員就可以了……”
幾人聽着新鮮,卻也覺得可行。??又聽朱斌說道:“包括咱們以後將是們穿的衣服,吃地糧食。??用地武器,也都可以按照同樣的方法,這個,承包給商人去做,誰出地價錢合適就給誰,咱們只需認真驗收就可以了……”
別人倒也算了,陶一元頓時大覺興奮。??現下寧波孫家已被除去,放眼整個江南,除了他陶家外,還有誰能和其相比資產?侯爺的這話,可是等於把大筆大筆的銀子送給了陶家。
像是看出了陶一元心裡想法,朱斌有些爲難地說道:“一元先生,這個,這個……你即將成爲我的泰山。??又是朝廷官員,若是陶家參與競爭,我知道誰家的財力也比不上陶家,可這樣一來只恐旁人說我全是爲了自家人牟利……”
陶一元立刻明白了過來,巡撫大人這是委婉地在勸說自己退出這場競爭,雖說心裡有些不太樂意。??可現在陶家已與巡撫大人乘在了同一條船上,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陶家只有無條件地支持侯爺,才能夠把家族壯大到一個前所未有的地步。??考慮了會,終於點了點頭……
朱斌大喜之下心裡可也有些內疚,自自己與陶家結識以來,他們可幫了自己不少的忙。??不說別地,光是父子兩人都在爲自己效勞,現在面前又放着賺錢地買賣。??而做爲商人的陶一元卻無法參與。??就這一點可着實有些對不起人家了。
“一元先生,我看不如這樣……”朱斌沉吟了會。??說道:“江南地生意不好cha手,去外面做,別看現在各地流民四起,不太太平,可賺錢的機會有的是……還有就是海外貿易,那些生番的錢不賺白不賺,至於你去了怎麼賺,如何賺,我可一律不管。??不光不管,我再給你加派士兵戰船護航,如何?”
本來稍顯有些鬱悶的心情一下又興奮了起來,侯爺這麼樣做,等於是給了陶家一份特權,給了陶家一座誘人地金山。??要賺錢未必就一定要在江南賺了,外地倒也罷了,可海外貿易的利潤,陶一元卻比任何人都清楚。
自大明初期開始,朝廷即禁止私人出洋進行貿易。??雖然一度時張時弛,但是直至現在,禁海實際未曾撤銷。??而此時朱斌應允出海貿易,而且有官府戰船和士兵的武力支持,這對於陶一元來說簡直就是個天大的好消息,就算把在江南的貿易拱手讓於他人又有何妨?
黎風想了下說道:“侯爺,你的辦法好是好,只是全部,那什麼,承包給了商人,這其中容易出現官商勾結,互相利用,貪污腐化等各種情況,我等不得不防啊……”
“不錯,這也是我所擔心地。??”朱斌點了點頭說道:“所以,必須要加大防範力度,每季盤查,一旦發現你說的那種情況,嚴懲不貸,必要時嘿嘿,本撫不惜大開殺戒!”
幾個人同時打了個寒戰,他們太瞭解巡撫大人這個人的脾氣了,平時總是笑眯眯的,可一旦到了要揮刀的時候,從來也就不會容情,和他的年紀比起根本就不相符!
“好了,這事就先議到這,咱們去運河那看看工程進展狀況。??”朱斌說着站起身來。??官果然不是那麼好當的,才從戰場上回來,卻又要爲這些事頭疼,什麼時候,纔可以讓自己舒舒服服的享上幾年的福。
“不知幾年後有多少人頭落地。??”走到他的身後,黎風悄悄地說道。
張雲樂苦笑了下:“在銀子面前若要不動心,只怕太難。??能長久地在利益面前不動心地官員,實在是太少了,只求將來的那些官員能夠自求多福,潔身自好也就是了……”
……
當朱斌到達運河工地地時候,身邊只帶了幾個隨從,他穿着便裝,在工地上巡視了幾遍,此時正是吃飯的時候,朱斌揮手讓隨從自己去用餐,他看了一圈,找了個人多的地方坐了下來。
“老丈,這吃的還行不?”看到身邊一個上了些年紀的老民夫正在扒着一碗飯,朱斌問道。
“還行,還行。??”那民夫頭也不擡地說道。
倒邊上一個年輕人看着朱斌問道:“你是哪裡來的?”
朱斌笑道:“我是新來的做活的……”
“你?”那年輕人上下打量着朱斌,笑了笑道:“你可不像,就你這身子骨,還有你穿的衣服,不定是哪家的少爺無聊了來這玩的......”
朱斌笑了起來,也不客氣,自己動手盛了一碗飯來,才吃了兩口,眉頭就微微皺了起來,又用筷子在菜盆裡撥了幾下,裡面無非就是些蘿蔔、青菜什麼的,葷腥卻半點也未見到。
“怎麼樣,這飯菜你這富家的少爺可吃不下吧。??”那年輕民夫看着他的樣子,笑道。
老年民夫已經吃飽,放下了碗筷說道:“公子,有這吃就不錯了,這年頭,能吃到一口飽飯可不容易……當初我們在山東,險些就被餓死,到了後來,真的是人吃人啊……總算佛祖保佑,派下來侯爺這麼一位救苦救難的菩薩,才讓我們活到了現在,這不,我們前兩天還在盤算着,等工錢結算了下來,就爲侯爺供奉一座長生牌位呢……”
朱斌一時語塞,不知說些什麼纔好,這些老百姓的要求實在是太簡單了,他們只想吃飽肚子,不爲別的,而爲此,他們甚至要爲自己建長生牌位,可自己卻又怎麼擔當得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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