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降?”朱斌笑了,他慢慢地拔出了那把鐵血寶刀,刀鋒對準了李定國:“只有投降的士兵,焉有投降的將軍?何況還是我這個三軍之帥,來吧,李定國!”
“好個忠勇武英王,若你我同在一軍,我必拿你當知己看待!”李定國緩緩說道:“只是今日你我各爲其主,李定國得罪了!”
一聲令下,那些大西軍蜂擁而上。??卻見朱斌身邊親兵齊齊拿出火槍,分成三排,最前面的三百餘條火槍一齊發射,聲勢驚人,那衝得最兇的大西軍士,頃刻間就倒下了上百人。??李定國只當穩操勝券,卻哪裡想道會出現這樣的局面?江南軍火器銳利,他過去只聽說過,現在親眼見到,那份震撼卻是任何傳言都無法表達的。
而這,也更加堅定了他今日必須殺了朱由斌的信念……
朱斌的親兵邊退邊射,先退到一個死角,死死護着武英王,拼力阻擋着衝上來的敵人。??不一會,對面的屍體已堆積成小山一般。
眼見這麼衝下去不是個辦法,李定國當機立斷,放棄正面強突的打算。??命令全部士兵分散開來,從三個方面一齊猛突。??這一招果然奏效,朱斌親兵終究兵少,無法阻擋住三面同時進攻,不多時便被賊軍衝到面前,白刃格鬥轉瞬即發。
好在這些親兵都是精心挑選出來,人人都是身經百戰的老兵。??武藝精通,身手敏捷,雖然處在重重包圍之中,但各自組成防禦陣型,依然還能竭力抵禦得住。
朱斌在後觀戰,就在李定國衝入陣中,身先士卒。??拼力砍殺,一身大紅地披風在軍中如此顯眼。??就如跳動着的火焰一般,跳動到哪裡,哪裡的賊軍便會勇氣倍增。??朱斌看了心中愈發喜愛,指着那大紅色的人影道:
“此人早晚我必得之!”
那拼死保護着他的阿寶,卻哪裡會管到這些,大鐵棒掄圓砸死了一個衝到面前的賊軍,叫道:“我的好王爺啊。??趕快拿個辦法出來,要不回去了何凱那小子真會擰下我地腦袋!”
“我看現在是李定國要擰下我們的腦袋了。??”聽了阿寶這不經大腦就說出來地話,朱斌笑道:“唯今之計,只有在這盡力抵擋,希望有援兵能夠到達。??”
他話是這麼說,可看到層層疊疊的敵人,自己的大軍又都在戰場上作戰,別說不知道自己被圍。??就算知道了,一時三刻間又哪裡能夠趕到?
“抽三百人出來,裝填火藥,向左面集中射擊!”這時,朱斌忽然見到賊軍左面有些混亂,兵力也稀少些。??忽然叫道:“其餘人向我這kao攏,火槍射擊之後,向左面強行突圍!”
隨着他的一聲令下,三百條火槍被迅速組織起來。??“轟轟”的無數聲巨響之後,左面賊軍紛紛倒地,死傷無數,一時大亂。??趁着這個時候,朱斌揮刀厲吼:
“給我衝!”
前面是阿寶的粗大的鐵棒開路,中間是朱斌親自指揮,那些親兵們迸發出自己地最大的勇氣。??集合起來像把銳利的。??無法阻擋的鋼刀一般,筆直地cha向賊軍!
“不好!”見到這樣場面。??李定國大吃一驚:“合圍,合圍,不要讓朱由斌跑了!”
但這個時候下這命令卻有些晚了,左面混亂的隊形一時很難再重新組織起來。??在親兵隊的合力一次衝擊之下,已經被撕開了一個大大的缺口。??衆兵保護着朱斌奮力殺出,這時阿寶眼見後面李定國緊緊追來,又見身邊這條道路狹小,大叫道:
“來三百個不怕死的,娘養地,還追着不放了!”
三百多名忠勇的親兵,迅速集中到了阿寶身邊,就聽一兵吼道:
“十萬人敢爲李定國而死,我等江南鐵軍,百戰百勝,又豈不如賊焉?王爺速退,我等死戰!”
朱斌默默地看了這三百決然赴死的勇士,咬了咬牙,雙腿一夾戰馬,便向前衝去,耳邊,卻傳來了阿寶的笑聲:
“王爺,別忘了阿寶的將軍!”
看到蜂擁上來的賊軍,阿寶緊緊地握住了大鐵棒,笑道:“娘養地,還真緊追不捨了,今日老子死也要殺個痛快!”
賊軍像螞蟥一樣涌了上來,三百勇士依仗着狹隘的地形,爲了他們的武英王能夠順利突圍,用他們的獻血和生命,死死的把守着每一塊地方,半步也不肯退讓。
一個士兵倒下了,很快又有另一個士兵接替上來。??是的,他們只有三百人,但這三百人是牆,是山,是賊軍不可逾越的天險!就算死,他們也要化成一顆筆直的青松,驕傲地看着面前渺小的敵人;就算死,他們也要化成一條粗粗的繩子,拉住敵人前進地腳步……
“還有多少兄弟!”阿寶掄動着鐵棒,左右砍殺着吼道。
“八十個!”
“娘養地,狗孃養的!咱們殺死了多少!”
“我看最少有三四百了!”一名老兵大叫道。
“太少,太少了,兄弟們,再殺三百個人再死啊!”
那老兵越殺越是過癮,纔想回答,卻忽然被砍中了一刀,老兵頓時大怒:“你敢砍你爺爺,老子和你拼了!”
他暴怒中揉身撲上,只一刀便把對面地賊軍腦袋砍成了兩半。??陷入包圍之中的他,很快又被兩把長矛刺中兩肋,老兵還想戰鬥,但很快發現自己實在不行了。??他嘆了一口氣:
“鳥啊,老子殺了十一個。??夠本了,阿寶,替老子多殺幾個,老子要歸天了!”
阿寶就這麼看着這老兵死在了自己面前,他甚至都來不及問起他的名字。??可這已經不重要了,自己也快要死了。??但他沒什麼遺憾地,起碼他有了屬於自己的名字:
——朱寶!
阿寶覺得這真是個好名字。??朱寶,珠寶。??可惜自己長那麼大。??從來都沒有擁有過真的珠寶。??也怪自己跟隨王爺太晚了,要是早一些的話,說不定自己已經是大將軍了。
到時候,娶上個漂亮的媳婦,買上一屋子的珠寶,就能和媳婦躲在被窩裡,啃着天底下最好吃的燒餅。??把珠寶掛在媳婦光溜溜地身子上,然後自己這個朱寶再壓到媳婦的身上……
想到這阿寶就覺得下身有些發熱,他定了定神,吼道:
“還有多少兄弟了!”
沒有人回答他了,一個回答他地也沒有。??阿寶看了看周圍,他的兄弟們全死了。??好多好多的屍體,剛纔還是活生生的人啊……阿寶忽然站立不住,一下跌倒在了地上。??他看了看。??腿呢,自己的左腿去哪了,什麼時候沒有的?
“娘養的,誰砍地!老子的腿在哪,在哪!俺娘說了,身上要少了塊肉。??下輩子投胎的時候就還會少塊肉,老子可不想下輩子變成個獨腿,老子還要當大將軍呢!”阿寶憤怒地大吼道。
那些賊軍都已經停止了戰鬥,有個賊兵默默地指了指前面。
看到了,那是俺的腿,俺要把它拿回來。??這樣,下輩子就還能跟着王爺一起,去當個大將軍,買上一屋子的珠寶,討上了大屁股的媳婦了。??俺娘說了。??大屁股的女人。??會生養,而且準保能生十幾個大胖兒子……
阿寶慢慢的在地上爬着。??在他身後,拖出了好長好長地一條血跡。??阿寶要拿的不是斷腿,而是將來的大將軍,漂亮的媳婦,一羣的兒子。??他要取回的:
——是希望!是夢想!
許多賊兵都把頭扭了過去,他們不忍心再看到這樣地場面。??這個大高個子,殺了他們足足有三十多個兄弟啊,可他們不恨他,一點也都不恨他……
一個再也看不下去的賊軍士兵,彎腰想幫阿寶一把,忽然聽到阿寶憤怒地叫道:
“放下,給老子放下來,那是俺的東西!”
阿寶終於爬到了斷腿面前,他吃力地拿起了它,像珍寶一樣緊緊地抱在胸口,捂得是那麼的緊,然後看着那些賊軍士兵,笑道:“求你們哪個兄弟,給俺個痛快的,俺現在好疼啊!”
沒有人願意動手,他們就這麼默默地看着這條鐵打一般的漢子,看着……
“兄弟,你叫什麼名字?”這時,李定國走了上來,看着血人一般的阿寶:“你是條好漢,我從來沒見過你這樣的好漢,我派人送你回去。??”
“俺叫朱寶,好聽吧?是王爺幫我取的!”
阿寶驕傲地說道,臉上洋溢着興奮的光彩。??可他隨即看到了自己地斷腿,神色又一下黯淡了下來:“俺不回去了,俺是個廢人,不能再給王爺添麻煩了。??將軍,俺求求你,給俺一刀吧!”
李定國默然地把寶劍放到了阿寶地面前,然後慢慢地轉過了頭……
身後響起了寶劍刺入肉中的聲音,李定國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太陽漸漸的下山了,殘陽如血,照映在李定國的身上。??是的,血,滿地的鮮血,十萬大西軍流淌出的鮮血。
十萬人,整整十萬人!
他本想用這十萬人來換取朱由斌一人的性命,他眼看就要成功了,就差那麼一步……朱由斌還是跑了,一切一切的犧牲,都已變得毫無價值……
李定國忽然笑了笑,然後一張嘴,一大口鮮血從他的嘴裡噴了出來……
……
大戰就這樣結束了。??爲了呼應李定國的計劃,十萬大西軍士兵前赴後繼,和裝備精良的江南軍整整廝殺了一天。??李定國失敗了,他們也同樣失敗了!
兩萬七千名大西軍士兵,倒在了這片戰場上。??刺鼻的血腥味,幾乎讓人嘔吐。??觸目可見的屍體,讓這戰場變得陰森恐怖。
又有三萬三千多大西軍士兵傷殘、失蹤、被俘,六萬的傷亡數字,讓曾經強壯一時的“大西國”的右路軍,一戰即被徹底打殘。
當朱斌突圍回來的時候,戰鬥已經結束。??成羣成羣的俘虜和傷兵,被送了下去。??那些江南軍將領見失蹤許久的督帥忽然出現,紛紛圍了上來。??當朱斌把自己險些陷落李定國之手的事情說出來後,鄭天瑞面色大變,後怕地說道:
“好一個李定國,拿十萬人來換一個督帥,還差點被他成功了……”
“這次幾乎成了李定國的俘虜。??”朱斌渾不在意地笑道:“這個李定國,是個人物,居然能下得了這種狠心。??我早早晚晚必要拿住他。??”
“阿寶呢?”何凱卻嚷了起來:“這小王八蛋做什麼吃的,老子再三交代他要好好保護着你。??阿寶,你小子給老子滾出來!”
朱斌的笑容一下就不見了,何凱愣了下,很快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軍傷亡大不大?”朱斌定了定神問道。
鄭天瑞上前說道:“還好,那些賊軍完全暴lou在我們火器和弓箭的殺傷之下。??說實話,根本就是在屠殺他們,到後來我都有些不忍心看了……”
“到了該結束的時候了。??”朱斌淡淡地道:“李定國的部隊已經被摧毀,賊軍陣型已亂,右翼完全洞開,現在該輪到張獻忠了。??命令大軍,奮勇前進,收復蜀地,決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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