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像一個發着脾氣的小孩,時怒時喜,捉摸不定,似乎在戲弄底下的人們。明明剛剛還豔陽高照,可是在那轉眼之間,那灰濛濛的雲層遮住了太陽的光輝。隨之而來的細雨綿綿不斷地下着,給人的感覺就好像是不會停一樣。
春雨沙沙地與大地上物體們接觸着,那晶瑩透亮的雨珠如同斷線的珍珠,灑滿了道路兩旁白楊樹的葉片和枝椏。白楊們好像是張開了大口,貪婪地吮吸着大自然賜予的甘露,春雨也顯得格外慷慨,下得更歡了。
希倫騎着自己的愛駒在當中前前後後車隊來回的巡視着。那從大洋中而來,挾着春的氣息的南風,吹着他的頭髮。天暖之後北歸的燕子在樹杈之間往來梭巡,空中充滿了它們的呢喃的繁音。
路旁那新生不久的綠草,笑迷迷地軟癱在地上,象是正和低着頭的蒲公英的小黃花在綿綿情話。
這是從博勒姆領前往克蘭斯頓家族的道路,喬吉一行現在正是在前往,今年他的第一次相親見面的路上。繼去年和馬爾金小姐見面之後,接踵而來的事情有些壓得喬吉都快要喘不過氣來。爲此喬吉也有着足夠的藉口,不斷搪塞着博勒姆子爵進行拖延戰術。
不過現在爲了要達到某些戰術上的目的,喬吉不得不違心的主動前往旅行自己的身份義務。在前天夜裡與瓦爾騎士的協商過程當中,兩人就去向的問題發生了爭執。
喬吉希望能夠前往韋西家,因爲就以目前的情況來看克萊瑪蒂斯·內普爾頓·韋西小姐纔是他最合適的聯姻對象。至於戍邊時在勃蘭登堡照過面的塞西莉亞·帕斯奎爾·克蘭斯頓小姐。且不說其他利益方面的事情,就是她的之前的所作所爲也領喬吉不得不將其排除在外。
事實上經此一役,那位小姐在諾汗的貴族之中雖不能夠說聲名掃地。但是再也不會成爲其他貴族聯姻的首選對象了。等待她最好的結果應該是和領地當中的某位騎士結婚吧!最起碼在婚後她可以憑藉着自己孃家較高的地位過的舒服一些。如果是嫁給某個因爲個人原因而只能選她湊合的貴族的話,那麼之後的日子會怎麼樣可就真的有些不好說了。
從某種程度上來講,‘本’那個傢伙似乎是害了對方一樣。不過如果不是‘本’的話,那位正處花季的女漢子說不定就命喪黃泉了。現在她不過只是爲自己之前的行爲付出應有的代價罷了。
當然要不是今年的蠻族南侵的規模突然變得這麼大的話,她被發現的機率還是非常之小的。不過事情已經發生了,除了怪運氣不好之外也只能怪那小姑娘太過於膽大包天了。
既然出了這種事情,喬吉本來也決定不把時間在浪費與其見面之上了。畢竟剛剛接手了新的城鎮之後,領地當中的事物還是相當繁雜的。喬吉打算直接派人過去克蘭斯頓說清楚緣由,覺得這樣應該就沒有事情了。因爲按照現在的傳統來看,這件事本來就是克蘭斯頓家理虧。喬吉想要讓事情變得點到即止,任何人都說不出什麼的。
不過瓦爾騎士阻止了他,瓦爾騎士堅持他自己的觀點,這次即便要拒絕也要親自上門之後。給予對方足夠的尊重有利於兩個家族之後的交往。
同時還有一點相當重要的是,克蘭斯頓家族的領地當中雖然有着大面積的森林覆蓋,可這去的路上卻是一馬平川。而韋西家族的領地卻是處於丘陵之中,同樣是遇到襲擊這兩者所要承當的風險可是大爲不同啊!可是喬吉卻是害怕萬一那些暗地裡的老鼠感覺成功的機率不大。萬一不派人前來的話,自己的這一番準備也就是白費了啊!可惜最終依舊是拗不過瓦爾騎士,踏上了這一條看起來風險上要小得多的路途。
突然喬吉的視線透過了車窗,發現某些不同尋常的東西。道路不遠處的田地裡有一位農民在其中耕作。這個人雖然作出了普通的鄉民打扮,穿着一身縐巴巴的黑褲褂,沾滿污痕,膝頭和袖口的部分磨得油亮。但是渾身上下都是鼓脹的肌肉,可不是這個時代普通農民所能夠擁有的。
更爲重要的是,喬吉那比雄鷹還要明銳的眼睛,即便是在距離了這麼遠之後。也依然可以看得出此人的雙手更筋骨突兀,虎口的老繭也不像是幹農活能夠留下的。最爲重要的是,他轉過頭來望向車隊的眼神當中並不是普通民衆該有的好奇或者羨慕。反倒是像一名積年悍匪一樣目露兇光,那種看着自己獵物的神色絕對不是僞裝出來。
‘看樣子似乎是有魚兒上鉤了,不過邪惡陣營的教會同盟怎麼會派出這樣的人來做探子啊!這種漏洞也實在是太小兒科了吧!莫非這是對方故布疑局示敵以弱?’喬吉的腦子當中可以說是閃過到了非常多的內容。
等到接下來希倫再次路過喬吉的車窗旁的時候,喬吉輕聲的說上了一句:“準備釣魚了。”
車外的馬背上的希倫身子略微的一頓,然後裝着若無其事的樣子,繼續他之前的巡邏。
就在喬吉一行的車隊的尾巴,消失在那位僞裝成老農的傢伙的視線當中之後。等上了一會兒,他從一旁的小草堆當中取出了一個籠子將其打開。一直白色的鴿子就這樣一下子竄出了鳥籠,它撲扇着自己那健壯的雙翅朝着天空當中飛去。
做完着一切的那名探子,他的嘴角微微的上翹,露出了細不可查的笑容。
午餐的時間很快就到了,博勒姆領的十餘輛馬車若長蛇盤曲一般,彎彎曲曲的臥在了白楊樹的下面。隊伍當中的六七十名士兵坐成了三四個圈子似乎在吃着乾糧。除了負責站崗的衛兵之外,大多數的成員都在和身邊的人說笑着,整個氣氛輕鬆的就像是一場郊外遠足一般。
可就在這時遠方的草地之上不斷冒着煙塵,好像是有什麼在飛快的接近之中。那轟隆隆的響聲都震動得附近的大地好像在有些搖晃。
隊伍當中原本有些貌似稀稀拉拉的站在了周圍的士兵們。都不用任何人的指揮,所有人自發的挪動了幾下腳步。居然在瞬間就以三人一組的形式,變成了七八個三角陣擋在了那煙塵的最前方。
很快的衆人終於看清了那照常揚塵的罪魁禍首,那是多頭公牛朝着喬吉這一行人迎面撲來。那牛角之上幫着上短劍或者匕首之類的利刃。不斷甩着的牛尾上冒着青煙,有着或明或暗的火光閃爍着。
‘居然是火牛陣!沒想到我這個穿越者還沒有用過這東西去對付敵人,居然要自己先嚐試一下這當中的味道了。’喬吉想着想着不免覺得有些好笑。
可就在這時,原本在一路上都很沒有存在感的一隊冒險者們。開始表現出他們的作用了,那的確是對得起喬吉付出的一大袋金幣。
將自己用斗篷還有兜帽給藏得嚴嚴實實的莉諾·埃貝茨,開始在着催人慾睡的春風當中吟唱起咒語。緊接着隨着一顆近乎是不可查的光球飛出,那些公牛的必經之地上有一片草地的顏色,好像變得要比其他地方鮮豔的多。不過這範圍並不能夠完全將牛羣給阻隔。
爲此莉諾·埃貝茨從自己的腰包當中取出了兩根卷軸。在依次施法激發之後,那異常鮮豔的草坪就像是一個U形的馬蹄鐵,在隊伍的前方形成了一道保護的屏障。
而等到那牛羣進入到那預先佈置好的陷阱當中之後,不出喬吉所料的全都腳底下打滑,緊接着摔作一團。最先的公牛倒地,有些就當場折斷了腿不能夠動彈,還有一些似乎是想要掙扎着爬起來。不過他們緊隨其後的同胞們,更是給予了還沒能夠站穩的他們一計重擊。
狂奔當中的公牛可沒那麼容易就停下腳步的,它們飛快的就撞上了倒地不起的同伴。而牛角上綁着的利刃更是刺激了遇襲者的狂暴。在尾部的灼熱,身上的利刃劃傷還有摔倒還有撞傷的三重痛苦之下。本就被嚴重激怒的牛羣徹底喪失了理智開始自相殘殺起來。
莉諾·埃貝茨使用的是最爲出名的法術之一油膩術。這類法術分爲顯形和隱性兩種,前者能夠看到明顯的法術痕跡,後者則僅僅是使目標區域的摩擦力降低而沒有明顯跡象。不過想要隱性的話似乎是要需要施法者額外付出什麼代價。不過對於那些沒有什麼智慧的牛羣來說並沒有這方面的需求。莉諾·埃貝茨當然也不會畫蛇添足。
不過無論是兩種當中的哪一個。經過這片區域時,多數生物總是會腳下打滑無法保持平衡。這時的他們十分容易遭受對方的集火攻擊。可以說在戰場上是一種性價比不錯的戰術性法術
面對着這種法術,如果情況允許的話,進攻的一方莫不如就地臥倒匍匐前進。另外該法術的效果僅僅是針對地面而言,如果你對自己的體能有信心的話,試着跳過去。事實上多數訓練有素的精銳騎兵,在戰馬不錯的情況下都能夠越過一次施法的油膩術。但是在千變萬化的戰場當中,想要真正做到這一點其實並不那麼容易。
不過如果敵人僅僅是那些蠻牛的話,莉諾·埃貝茨剛剛在衆人面前表演出了一場學院派的標準應對手法。
就在剛剛破解了衝鋒的公牛羣之後,發動這次襲擊的正主們有點姍姍來遲的感覺。他們從四面八法而來將喬吉一行人給團團的圍住。數量上最少是喬吉這一行的五到六倍之多。
就以喬吉的眼光來看,那些傢伙的裝備雖然不怎麼精良,但是也做到的搭配合理。至於說實力嘛!眼神和氣勢都算得上不錯,看起來至少是積年的悍匪。剩下的也只能夠在交手之後才能夠得知了。
或許是覺得自己一方人多勢衆,他們那些傢伙覺得要是自一擁而上的話,面前的一百來人也是殺着玩兒似的!因爲根據他們的經驗,只要展現出來了壓倒性的實力,至多殺個其中的三四十個人,自然其餘的人就作鳥獸散了。在這樣團團包圍的情況之下,自己的任務目標絕對是逃不掉的。這似乎是這個世界戰場之中的常態了。
“列隊,防禦陣型!”隨着喬吉的一聲令下。面對着奔襲而來的敵人,喬吉身旁的士兵們好像有着一股宛若銅牆鐵壁般的森然氣勢,一下子就就升騰了起來。彷彿面前哪怕是千軍萬馬,也勢必要在這一堵牆壁面前撞個稀巴爛!
“弓箭手預備,自由獵殺!”緊跟着喬吉的話音落下,本來隱沒在了大篷車當中的十多個男子陸續現身出來。這些隱藏者的共通特點便是雙目清澈明朗。雙手奇長,肌肉虯結,上半身明顯的要比下半身強壯。並且背上還有一把複合長弓!
在這敵人也擁有着遠程武器的環境當中,他們並沒有盲目的搶佔制高點。反而依靠着車廂作爲掩護,形成了一個個較爲安全的火力點。
一個個射手都通過均勻的呼吸來調整着自己的精神狀態,冷靜從容地舉起了手中的軍用複合長弓。帶着青銅扳指的慣用手緩緩的將打賞了箭矢的弓弦拉滿,瞄準着不遠處那正在不斷接近的敵人。
“嗡!嗡!嗡!”的聲響伴隨真的是弓弦的離手,還有那“嗖!嗖!嗖!”的破空聲緊接在飛出箭矢之後。
幾十米的距離轉瞬即至。風力的精鐵箭頭直接就貫穿了十多名敵人的咽喉。突如其來的襲擊甚至令他們還來不及做出任何的反應,便只能徒勞地掙扎着倒下,至死都沒能夠發出任何的聲音。
這一幾乎是驚鴻一瞥的攻擊,使得對方的氣勢爲之一墮。這些人就喬吉從是軍隊的弓箭手裡面挑選出來的精銳!如果不是借調給了侏儒商會一批人手的話,現在這裡的數量可遠不止這一些呢!
如果說是一兩支箭矢製造成的效果的話,還可以說是巧合。但是這種近乎是整齊劃一的動作,對於那些襲擊者所照成的心裡壓力卻是不容小覷。不過這樣的攻擊在如潮水一般涌來的敵人面前,不過是當中掀起的幾朵浪花。
他們加快了衝鋒的腳步,畢竟在他們看來,一旦貼身肉搏,那些神射手就喪失大半作用了。很快的短兵相接就開始了。面對着不斷壓上前的敵人,喬吉隊伍的陣型正在不斷的被壓縮。
可就在那些最開頭的襲擊者穿過着最開頭的三角陣型之後。他們便發覺前方,左方,右方竟然全部都是敵人。一旁的長槍或者長劍隨時都會要了他們的性命。
因爲他們面對的是軍隊裡面的精銳!訓練有素的百戰精英!這是些武裝到了牙齒,以殺人爲職業的青壯年。他們可是在勃蘭登堡的北方戰場,這種血海也似的地方摸爬滾打過的。雖然不能夠說是百戰餘生!但是意志卻被鍛鍊得堅若鑌鐵!面對這樣的小場面,他們一個個仍舊堅守着自己的崗位。
在對方的攻勢放緩之後希倫一馬當先穿過陣型的衝殺在最前面。正所謂兵爲將膽,將爲兵魂,在這個時候他很顯然是不能退縮的,若不身先士卒的立威的話,那麼憑什麼要讓後面的人爲自己賣命?更何況戰陣上,普通士兵更多依靠的是陣勢和彼此之間的配合,講的是一刀斬出,一往無前,直接判定生死!一旦陣型被打亂,那麼眼前僵持的局面說不定就會因此而奔潰。
拔出腰間的星鐵長劍,在尖銳的戰吼聲中,希倫向最近的襲擊者橫劈出利刃。殘忍而迅捷地一個上撩,在切入對方腰腹的瞬息,希倫輕抖右臂帶起劍鋒上擡,金屬的鋼片直接順着肋骨間隙,貫穿到胸腔深處。那倒黴的傢伙瞪圓他的牛一樣大的眼精,顫抖着噴出血沫,然後倒在被屍體覆蓋的地面上。
“第一個!”希倫放聲大吼着,同時側轉身體。他讓自己腰腹猶如擰緊的彈簧般迸然發力,將長劍砸向自己側後,與偷襲者的利刃爆發出刺耳撞擊聲。從死者體內猛然躍出斑斑血跡,沿着血槽的甩動,陡然潑灑開來。
“該死的傢伙,你馬上就是第二個!”心臟不斷噴涌而出的熱流,不斷將名爲力量的感覺傳遞到每一塊肌肉的間隙,希倫嘶吼着用強劍身壓迫過去,以單純的力量去摧毀,去殺戮!
對方的短彎刀被輕易的扭曲了,並且變得越來越考驗金屬的極限。從對方先驚詫後恐懼的面容變化中,希倫竭力控制着自己殺戮快意和蓬髮的嗜血衝動,好不讓自己墮入邪道。
“給我滾開!”至少兩倍於對方的力量直接衝擊而去。希倫粗暴地掄起雙臂,這好像是大錘一般的絕對暴力,將彎刀沿着崩裂的虎口處格飛。血光閃耀,雙刃劍直接切斷那傢伙的脖子,將對方骯髒的人頭斬飛出去。
將手中的雙刃長劍化作狂暴的旋風,希倫追逐襲擊者當中一個個鶴立雞羣的身影,去進行那好像永不停息的攻擊。
厚重的劍脊發出尖嘯裂風聲,偶爾是胸甲上傳出的刺耳劃擦音,或者是武器相交時迸發的轟鳴撞擊音。那圍繞着希倫周身的圈子,形成一連串金屬與刀刃環繞的颶風,將任何接近的外來者攪成碎末。
這時的希倫就好像是一頭戰場上的兇獸,他揮舞出來的每一劍上,都隱隱有着風雷之聲鳴動。隨手的道劍光閃過,位於他左後方的一名襲擊者頓時悶哼一聲。雖然僅僅是被劍身給擦到,那傢伙也算是勉強擋住了。但是踉蹌倒退了好幾步。口中已經是溢出了血來,用來招架的那一把新月彎刀也齊中而斷,虎口更是嚴重撕裂,鮮血突突的往外冒。
這就是絕對實力的壓制,成爲正式騎士的希倫與其說是在戰鬥,不如說是在開無雙割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