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奇戴着皇冠,端坐在曾屬於威廉,曾屬於曼特,曾屬於歷代血皇的皇座之上,聽着廣場上的血族們高歌喝彩,表情無悲無喜。
在年少的時候,維奇曾無數次幻想過這個場面,然而當他真正手握權位經脈,卻發現坐在這個皇座之上的人是如此落寞孤獨。
即便老頭和小妖他們就站在身邊,但維奇卻也感覺與他們之間瞬間隔了層什麼阻礙。
想必當初曼特也是這般無聊寂寥的吧?
血族城堡內響起冷鐘聲和管風琴聲,血族們的歌聲彷彿要震徹山海,巨浪拍打着礁石,彷彿也爲血族新皇而澎湃。
卡庫贊虛空按了按手,幾十萬血族立刻安靜下來。
這個老頭今天終於換了一件華麗的服飾,就連雞窩一般的雜毛也理的一絲不苟。
他說話,聲音傳遍整個血族城堡:“尼古拉斯·E·威廉和德拉庫拉勾結外族謀害血皇,爲我族大逆之徒。曼特之次子——尼古拉斯·E·維奇身負龍蝠祖血,又剷出了叛徒,是我們血族新皇最爲合適的人選!大家同不同意!”
廣場上頓時又爆發了一陣海嘯般的歡呼之聲。
維奇就這樣成爲了血族新皇,整個血族昨日都見證了他的強大,他們從維奇身上看到了從未有過的希望,更爲關鍵的一點,這個新皇看起來要比威廉那個瘋子溫和冷靜得多,因此誰也不會有異議。
維奇之所以沒有拒絕血皇之位,是因爲他有一些話想說,而只有當上血皇,他的話才具有效力。
他站了起來,廣場上的血族們全都擡頭仰望着這位新皇,期待着他描述未來的宏圖偉業。
“血族未來百年的發展宗旨——停止擴張,繁衍生息!”
廣場上出現了一些騷動,顯然有一些激進的血族不想在眼下他們認爲如此好的形勢下就此罷手。
維奇繼續說道:“我的血族同胞們,看看你的四周吧?我們還剩下多少?一千?還是兩千?在過去的幾年裡,殘酷慘烈的大戰幾乎耗盡了我們血族三百年來積蓄的底蘊,我們又得到了什麼?兩座人類安全區的城池?幾百萬血奴?然後呢?你們自認爲,當虎族,狼族,蛛族這些大族消化完自己的戰利品之後來襲擊我們城堡的時候,你們有能力阻擋他們嗎?”
“可悲的是,你們當中的有些人已經被短暫的勝利衝昏了頭腦,仍舊想不顧一切地走向滅亡的道路!”維奇張開雙臂,“請你們眼光放得長遠一些,這個世界它就在那!一百年後,還是兩百年後,再去佔有這個世界也不遲!我們血族最不缺的就是時間!但是我們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合理利用好我們已有的資源,休養生息,收縮領地,爲將來,爲後代打下一個基礎!”
廣場上又響起一陣雷鳴般的掌聲,雖然是同一個意思,但維奇換了一種說法便得到了極大多數血族的同意,因爲他明白血族骨子裡就充滿了佔有慾和戰爭的慾望,這是無法更改的。
“下面我宣佈幾項具體的事宜!”維奇整理了一下思路說道:“我們現在人手稀缺,所以無法同時掌控兩座安全區。因此我宣佈,將所有仍滯留在莫斯科安全區的血族和血奴撤離,在未來的幾年裡,我希望集中力量將聖彼得堡打造成安全堅固的血族之城!另外,我們血族繁衍力低下,短時間內無法增長多少人口。因此我決定,從基數龐大的血奴之中提拔能者,同樣授予爵位,享受與純血血族同等的待遇!”
維奇此話一出,整個聖彼得堡都爆發出震天動地的歡呼聲!
是那些血奴。
血奴一旦被純血血族感染,便沒有機會再變回真正的人類。他們變得更類似於血族,擁有吸取其他生物鮮血來駐顏保持年輕活力以及沉睡達到永生這兩項天賦。但與此同時,他們的地位在血族之中是最爲低下的,他們往往會受到那些感染他們的純血血族的掌控而無法違背起命令,成爲血族城堡的奴隸。
血族與血奴之間是附庸的關係,血奴往往要承擔爲血族主人尋找食物,貢獻力量的責任。
他們之間的階層已經固化了,然而血皇一言既出,他們的未來顯然十分光明。
純血血族們自然對此稍有不滿,但感受着周圍那經久不衰的掌聲和歡呼聲,他們也識趣地沒有提出異議。
“具體的提拔制度之後的日子會持續推出並完善,我希望儘快有人才能夠補充我們血族目前高端戰力上的空缺。”
經過一次次慘烈的大戰,目前城堡內只剩下四名親王,大公只剩下梅涅茲一人,甚至連公爵也只剩下四名,這在以前是完全不可想象的。
比起六年前的血族城堡,血族的戰力幾乎只剩下原來的十分之一。
“第二點,血族以後對外族會是開放的態度,我們歡迎其他種族的商人進駐血族之城,互通有無,即使是人類商隊也不例外。實現這個過程會是緩慢的,但是我肯定這一天不會太遠。同時,我宣佈,除非這些商隊違反了我們血族之城的規矩,否則不得有血族對他們出手,否則按罪論處!”維奇頓了頓,“第三點,我任命梅涅茲爲殺戮親王,即日起有效。當我不再城堡的時候,一切事宜由五位親王商議定奪,他們的決定就代表了我的。梅涅茲仍舊掌管城堡內的一切大小事務以及族規族法的執行,無面親王負責接下來莫斯科安全區族人的安全撤回事務,卡庫贊親王負責未來血族之城的修建事務。”
維奇俯視着廣場上的族人們,忽然他發現了兩道熟悉的身影——茱莉亞和琳達,她們是服侍小時候維奇的貼身侍女,如今已經從當初青澀的女孩變成成熟的婦人相了,但維奇仍舊能夠認出她們。
接觸到維奇的眼神,她們顯得有些慌亂,立刻撇過頭轉身隱沒在擁擠的人羣之中。
維奇瞬間明白了什麼。
昨晚大戰完之後,他也曾向梅涅茲問起過曾經的管家——辛達——那個和藹親切,善解人意,比曼特更像是維奇的父親的老者。
但是他已經被上任之後的威廉囚禁起來折磨致死了。
再回想起茱莉亞和琳達他們的眼神,維奇感覺自己的心缺了一塊,很多已經失去,已經改變的東西就無法挽回了,他還是回來的太晚了。
他違背了當初離開城堡時對辛達還有兩位侍女許下的諾言。
維奇頓覺得趣味寡然,他轉身離開了,留下血族們在廣場上狂歡。
“維奇,你還好吧?”老頭小妖還有千玦和槍他們跟了上來。
他們看出了維奇情緒的低落,同時廣場上全都是血族,他們幾人在那裡顯得格格不入。
梅涅茲是個保守的人,他還是對於老頭他們幾個異族進入城堡耿耿於懷,不過礙於維奇的面子,倒是沒人敢對老頭他們動手。
“也沒什麼,只是和這些同胞沒什麼感情,也就不湊這個熱鬧了。”維奇雖然想一個人獨自呆一會,但他還是體貼地沒有說出口。
“這可都是爲你準備的!幾十萬人在爲你慶祝,好不威風,你這個主人公就這樣溜了!”槍一副大爲可惜的樣子,他最喜歡的就是這種萬衆矚目的感覺了,可惜主角並不是他。
白千玦略有些試探性的問道:“你接下來就一直呆在這了?”
“不。”維奇望着白千玦笑笑搖了搖頭,“比起這裡我更喜歡阿富汗。而且我們不是還有個敵人嗎?”
白千玦也微笑着點點頭,算是放下心來。
“等子妍身體稍微恢復一些我們就出發,我去看看她。”
子妍昨天的大戰中嚴重透支了身體負荷,已經昏迷了一天一夜,維奇也十分擔心她的情況,好在血族還剩一些積壓的神丹妙藥,子妍雖然仍處於重度昏迷,但性命無虞。
維奇告別老頭他們,獨自進入了一座城堡,這座城堡是他曾經住過的那一座,和其他大公的城堡比起來平淡無奇,但卻有着獨屬於維奇一人的回憶。
當維奇推開門的時候,子妍坐在牀沿上,透過窗戶望着遠處廣場上的狂歡。
她穿着素白的絲綢睡袍,睡袍的右側開衩很高,青刀和黑劍落寞地靠在遠處的牀櫃旁。
維奇安靜地走過去坐在她身旁。
“好熱鬧啊!”子妍喃喃着又回頭看向維奇,“可惜這麼多血族我怎麼都殺不光了。”
子妍的眼神中混雜着失落,遺憾,無奈種種情感,維奇還是第一次見子妍露出如此無助柔弱的模樣,他握住子妍的手說:“至少你還可以殺掉一個血皇。這是我以前答應你的。”
子妍怔怔地望了維奇一眼,忽然粲然一笑:“捨不得呢!”
維奇被子妍突如其來的微笑給弄懵了,他摳了摳頭髮:“你變性了?”
子妍有些落寞地低頭笑了笑:“我活不了多久了。過去十五年,我一直在爲殺光所有血族這個目標拼命,但你出現的那一刻,我就知道這個夙願實現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