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數裡駿馬奔踏,
萬千卷紅袍飛揚。
炮仗聲,驚東西兩城。
金銀雨,引萬民跪拜。
一個痞子剛入城,前後還不到一個時辰,便掀起了一道矛頭直指問天大山的,軒然大波!無數信鴿由城東飛出,接着便驚動了整片岳陽三千里,甚至更遠一些的江河湖泊。
岳陽有戲,即將上演!
城東萬馬奔騰夾雜萬萬人涌,一路向西。
城西問天山,四千餘儒生弟子與儒者教習,執着鐵劍與竹簡,守備大山上下。六千餘雜役短工與臨時喚來的外門弟子,抓鐵鏟鐮刀與棍棒,封鎖所有上山的道路。皆一副嚴陣以待的樣子。
城南城北,天上,數不盡載人高飛的禽鳥,陸陸續續降落在城西中段。而地下,四面八方,多得已經無法分清的馬車馬匹、江湖兒郎,百姓人兒,吆喝着,吶喊着,形成了一道鋪天蓋地的浪潮,正直撲問天山腳而來。
可以說是,此時此刻,只要是在岳陽城裡的人。無論男女老少,江湖百姓,又或身份高貴的豪門大能者,只要你還是個人,那幾乎都在往城西這頭涌來。江湖人爲的是看那痞子的風光與大戲。百姓人要的是那據說漫天雨落的金銀錢財。而問天山上的人,則在等待着一場早有預料的大戰!
總而言之吧,四個字:挺熱鬧的。
問天山腰,經樓前,廣場上。
“他們來了…”
曹閣主執墨玉竹簡在前,八位問天閣的長老執青綠竹簡在後。兩千餘儒生弟子,執鐵劍,列陣周遭。還有那位大大咧咧的刀師傅,正扛着把大菜刀,拉扯着芍藥站登山道前。以及一隻昂首挺胸的大雄雞,站在芍藥的裙襬旁邊。
“你們到底想做什麼!”
嘶聲稍大,淚眼就要婆娑。芍藥不顧刀師傅的拉扯,朝着廣場中央的曹閣主放聲大喊:“他又沒得罪你,你幹嘛老欺負他呀!”
遠處的曹閣主沒好氣地撇過眼去:“我說多少次了,我不是我欺負他,這是先生的意思!”
“先生沒說亮刀子,那你幹嘛要讓人把刀子帶上?分明就是你自己想欺負人!”向來文靜的芍藥,就好像又回到了前些天在那荒村一般,潑辣非常。甚至還有些蠻不講理。
“哼!難道我站着讓他們打來啊?難道看着我被人揍,你纔開心啊?”曹閣主冷哼一聲便轉回頭去,不再理會芍藥的嘶叫。
“嚓!”
刀師傅把大菜刀插在地上,從懷裡掏出張有些髒兮的手巾,小心地給芍藥擦去一些眼中盈晃着的淚痕。柔聲勸道:“對呀,小芍藥,剛探子回信不是說得很清楚了麼?那小子可是領着八千號人馬殺來啊!又帶刀又放鞭炮的,這不分明要來找茬子麼?我們總不能站在這裡捱揍不是?這道理你可得講哦!”
“纔不是!”
小嘴嘟起老高,芍藥一把拍開刀師傅的手掌,幽怨地盯着刀師傅,狠聲道:“他無緣無故能找什麼茬子呀?”
“嘖。”刀師傅無奈地癟下兩邊嘴角,收起手巾:“他不會找茬,但那新來的痞子肯定是來找茬的呀。
芍藥聞言,突然眼神一冷,冷聲道:“你們到底有什麼事情在瞞着我?”
“哎呦…”刀師傅更無奈了:“我也想知道,到底是什麼事情啊。但,先生真沒和我說過呀。他就讓我今天一定要看着你,我也沒辦法呀。”
在說話的同時,刀師傅眼睛瞟了瞟遠處肅立着的曹閣主,似乎是提醒些什麼。而芍藥,一下子就明白了。立馬轉眼再次盯着曹閣主,冷聲道:“師兄,你是知道的,對不對。”
曹閣主沒側臉,看着山下東面,那條正徐徐蔓來的紅潮,緩緩道:“先生不讓我說。”
頓了頓,曹閣主又含糊地補充了一句。
“我們都是爲你好。”
“……”
此時,大山腳下,東面。
啪啪啪…
炮仗聲漸近,吵雜聲,馬蹄聲,慌亂聲亦漸近。
站在東面圍觀着的人羣,老早之前便自動自覺地,分出了一條數十丈寬坦的無人空道。透過空道遠觀,那道氣勢澎湃的紅潮,揮灑着漫天金銀與紅花,伴隨漫天煙硝,正一點一點地滲透涌來。跑在紅潮最前方的幾匹駿馬,已經可以隱隱看清。周遭圍觀着的百姓人兒,都開始不由自主地緊緊握起了拳頭,閉屏了呼吸。
啪啪啪…
“金銀錢財就地長,落地開花笑滿堂,散財咯!”
“哇!”
“搶金子啊!”
“快去錢吶!”
“這是我的!”
“……”
吉話開,金銀撒。
瘋亂開始哄搶。
當第一匹大紅馬奔入山腳下,這片茫茫人海的一刻,方圓數裡的“海水”,終於控制不住自己的腳步,拼命地往東面傾斜而去。叫喊聲,嘶吶聲,歡笑聲,混作一波波,驚濤擊浪的震響。
只不過,縱使這些發了瘋的人兒,搶得是多麼的不要命。自始至終,也沒人敢把自己的身子,往那條數十丈的無人空道,邁出一步。因爲,在這這一面方圓十數裡的“海水”形成之前,那痞子王的兇名,早已透過當年那些老人的嘴巴,傳遍了整個岳陽城。
畢竟,誰都不想被那痞子給盯上呀!
啪啪啪!
前端駿馬,帶炮仗、紅花、金銀開道,領着身後十數裡萬千人馬,化作一條紅豔豔的騰龍,順着空道,飛騰入“海”!
“唲~”
就在這時,九天之上,一聲長嘯!
一隻通體漆黑的大雕,劃破東邊的長空,化作一道漆黑的殘影。剎那間,便從紅龍的頭頂掠過,竄入人海最中央。輕拍兩下翅膀,緩緩降落在問天山腳的廣場上。
“噠…”
接着,大雕背上便跳下一人。
紅袍獵獵,一把拂塵與長鬚,伴銀龍白日袍,隨清風招展。
是,李清風。
“御…”
“噠噠…”
非常默契,似早有安排。
李清風落地沒多久,入海的紅龍便奔踏而至。南北拐道,皆以李清風爲圓心,直徑百餘丈,相繼強停駿馬,圍成一道圓桶戰陣。就地放炮撒花,或向遠處人羣丟去些金銀銅板,再引去一陣瘋搶…
“雕王?”
紅潮末端,夏淵擡頭看着那隻大雕劃破長空,所留下的雲痕。看了一會,他很是不悅地稍稍側頭,瞟着身後不遠處的呂隨風,說道:“怎麼不把那頭鳳鵲騎出來啊?”
“哼!”
呂隨風還沒說話,他身旁那位白髮蒼蒼的老道人,便冷哼一聲,不忿地搶過話來:“那是奉仙留下的仙禽,哪能讓你這天殺的壞了它的名聲!”
“嘖…”
夏淵甚是沒好氣了地痞聲道:“哎呀,我說谷師叔,您這話我就不愛聽了。今天是咱村子做大事的日子,又是雜村長下的旨意,哪能壞得了它的名聲啊?你咋能連這面子都不給哩?”
“哼!”
老道人再冷哼一聲不忿道:“別廢話,這隻雕王夠你今日使喚的了!你再嚷嚷我立馬喊人把鳥騎回去!”
“誒…行吧,那將就着用吧。”
對於這位輩份極高的老道人,夏淵似乎也沒太多的辦法。他掃眼老道人身旁的幾位七星院長,繼續痞氣說道:“那你們幾個,都給我記清楚咯。等下曹仁軒祭竹簡子,你們就給我拿七星,把他往死裡砍!不能手軟!”
“淵爺放心吧,只要他敢動手,我就第一個弄死他。”陳隨心執起手中重劍,吆喝着應道。
“恩…”
夏淵點着頭,稍稍側回頭來,看着身旁騎馬的夏尋,認真說道:“還有你!只要一有機會,就把你那娘們綁上雕王。別到時候心慈手軟,給我出岔子了啊!”
“額…”
夏尋似乎是知道夏淵想做什麼,他非常無奈地颳了刮鼻樑,輕聲道:“淵叔,咱們有話好好說不成麼,非要弄到這種地步,不太好吧?”
“別給我說這些屁話。”
夏淵一罵,狠色頓生。
搭在金不換肩膀上的大手,伸起食指指着夏尋,就狠道:“我告你,你想要把這娘們抱回家,你就得聽我的。不然,這娘們你以後都別想要了。”
夏尋聞言,有些奇怪:“爲什麼呀?”
“藥太輕,就半兩。難道你還不懂爲什麼?”夏淵反問。
“哦…”
頓了頓,夏尋似乎瞬間想通了什麼。思想了一會後,他淡淡說道:“智爺爺是個講道理的人。我想,你可以幫我們好好聊聊的。”
“聊,肯定得聊呀。”
“雖然村長已經去聊過一回了。但我這做長輩的,怎也得再幫你聊聊嘛…”
“啪啪~”
說着,夏淵拍了拍身後揹着的巨大包裹,接着道:“先禮後兵的禮,我都給你帶來了。但,我怕就怕人家不收咱們這禮呀…”
“……”
夏尋稍稍皺起眉頭,沉默一陣。
“爺爺的信,是不是在您身上?”
“若不在我這,我瞎忙活個啥?”夏淵沒好氣道。
夏尋小心問:“怎麼說?”
“呵…”夏淵玩味一笑:“你自己說呢?”
夏尋兩眼一凜,急道:“那您趕緊把信給我!”
“你說我會給嗎?”夏淵玩味道。
夏尋頓時更急了:“淵叔,這事可不是鬧着玩的呀。這會出大事的呀!”
“哎…”
夏淵無奈搖頭一嘆息:“一個娘們就能把你給嚇破膽咯,你以後怎麼做大事啊?”
大手一揮,夏淵指去周遭茫茫人海,豪氣道:“你看這陣仗,淵叔我像是在鬧着玩嗎?”
“這就是爲大事給準備的!”
“……”
話到這裡,十數裡紅龍,已全數入海。尾巴徐徐收縮到了廣場最中央。數百丈圓桶大陣,裡外數十層重重疊疊,拜山挺立!夏尋沉默無語,看向大山山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