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空曠無人,唯有混亂過後的死寂,曾經繁華的京城,不過短短時間,就已成這般模樣。
地上到處都是驚慌失措的京城百姓逃離之時留下的物件,而京城最中央的皇宮之地,一羣還在沉睡着的鬼神,體型龐大,猙獰恐怖,那代表死亡的黑色霧氣在鬼神周遭環繞,還在不斷鬱積,更添詭譎。
不知京城變故的宗祀隊伍,正在京城以東十餘里的皇陵前,當朝太子祭祀完了歷代先皇後,在當朝文武百官的見證下,正式舉行新皇登基儀式。
或許是早有所料,太子從原本皇帝所乘的龍轎裡下來時,並未引起百官的驚訝,反而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垂首而立,似是對新皇的恭敬。
那丈許高的祭祀臺上,一位老人手捧聖旨,宣讀着先帝的文治武功,好半晌後,內容才轉至昔日的太子,如今的新皇身上。
“……朕感已身年事已高,遂將皇位傳於當今太子之手,望其能承朕之志,再續天朝輝煌……”
許久之後,老人合上聖旨,然後將其與另一物一起交到新皇手上。
新皇接過聖旨與玉璽之時,明顯有一瞬間的恍惚,但時間很短,便恢復如初,靠着刻意對父親的模仿,看起來倒也似模似樣。
只是,此時的新皇還是如同身在夢中一般,他深知父皇的身子尚且硬朗,而且自己身爲太子時,還未參與朝政,卻突然得已登基,簡直是令人匪夷所思。
可以說,哪怕有了數日的突擊訓練,新皇此刻依然有些無所適從,畢竟一直以來,父皇對他雖然嚴格,但總體來時說還是較爲開明,至少該有的童年樂趣他也不曾少過,所以,他現在嚴肅的臉上,依然能看出些許稚嫩。
事實上,他一直以爲,可能要到一兩年時間他纔會參與政事,然後父皇纔會逐步將手中之事放下交給他去做,然後直到一定火候,父皇再借機將皇位傳於自己。
但世事無常,如今倉促之間,他有所緊張也在所難免,好在底下的文武百官皆是天朝死忠,哪怕瞧見了新皇的窘迫,一副恭敬的姿態依然不曾變化。
這讓新皇一顆懸着的新心安然落下,正當他要開口說點什麼時,身後如山巍峨的皇陵突起異變。
裡面似有陣陣龍吟聲傳來,祭臺下分文武百官之列中,掌管天朝命理風水的司天監卻是臉色一變,甚至驚呼出口:“龍脈聚形,怎麼會在皇陵匯聚,難道……”
隨後話音沉默下來,百官眼神乍變,對此現象已有猜測。
遂立即有人反應過來,直接向新皇請命,欲趕回京城。
此時,立於百官首位的太傅,拱手一禮道:“聖上,龍脈移位,京城恐怕有變,請允許老臣先行一步前去查看究竟發生何事……”
“太傅免禮,還請速速前去!”新皇似也明白髮生了什麼,畢竟父皇如此倉促地傳他帝位,讓他不得不多想,就在方纔皇陵異變之時,他便有所感應,但卻不知發生何事,但聽太傅之語,不妙之感在心間遲遲揮之不去。
但他此刻卻是到了傳位的重要關頭,歷來天朝皇者,必須有龍脈之氣加身方纔能坐實皇位。
而現今龍脈移位,新皇也只能在祭臺上等着龍脈垂青,這其中所耗費時間不少,難以顧及京城,因此當太傅主動請命時,新皇高興之餘,還不忘催促太傅趕緊前去。
太傅得了許可,再次拱手一禮,然後竟是以肉身踏着虛空,數步便不見了人影。
此時,京城上空,一道身着儒服的身影在那還張着黑縫的皇宮上空瞧了一眼,隨後徑直離去。
不一會兒,似乎是察覺到窺探的人已走遠,一個若隱若幻的身影出現在皇宮不遠處的大街上,一襲黑衣的少年,看着皇宮廢墟之上,那數不清的怪異存在,嘴角勾起笑意說了一句:“一羣蠢貨!”
說完,瞧了瞧周遭空曠的街道,似乎明白之前發生了何事,搖頭嘆息道:“雖已有預料,但如今眼前此景還是不免讓人感嘆,吾且尚有一絲憐憫之心,那白馬書院之人當真必比吾之心更加堅硬如鐵……”
感嘆的同時,擡頭向某個存在之前停留的方向望了望。
方纔那道窺視皇宮的眼神,便是白馬書院之人?
此身不存紅塵,以吾之眼界也難以發現起其存在,當真可怕,就不知此人在白馬書院之內又是何等地位?
罷了,終究還是要對上,等打上白馬書院的那日一切都將分曉。
就在黑衣少年思索之際,卻感有人前來,身影一隱,已是遁入無間之中,人世難見其影。
皇宮之前,極速趕來的太傅,眼見滿目瘡痍,心血翻涌之際,看着那些盤踞皇宮廢墟之上的諸多還未醒來的鬼神,一時殺心起。
此時,太傅已然感知到那困住眼前諸多鬼神的殘餘萬神法網之中,有着京師府尹趙大人的氣息,再看着那已無生息的軀殼,自然明白了什麼。
但是,如今那殘餘的萬神法網雖能困諸多鬼神一時,但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而雖然百官不再鎮封鬼神,能夠騰出手來,但無龍脈之地的相助,百官對上諸多鬼神也是勝負難料。
哪怕眼前未曾看見那最爲深不可測的酆都鬼帝,但光是那皇宮廢墟最中心,那位看似身形單薄卻手持生死簿的判官便是異常難纏。
嗯……事已至此,既然趙大人親身斷後,想來京城百姓也已安全撤離,當務之急便是回稟聖上,早做遷都打算,然後等聖上體內的龍脈之氣壯大,再令司天監重鑄九龍拱位的風水密地,一旦有新生龍脈做後盾,再反過來收拾這些鬼神也不遲。
短短瞬間,太傅便已經將其中的諸多利害關係一一理清,然後迅速回轉皇陵。
皇陵前,祭臺之上,新皇雙目緊閉,周身一道肉眼可見的龍型氣流不斷環繞,然後一絲一縷,慢慢地滲透進新皇軀體之內。
新皇一身血肉之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越發氣勢逼人。
此時,天際雲層倒卷,浩瀚氣流排開雲層,太傅那老邁卻威嚴的身影迅速從天邊而來,數息後落於百官之前。
“聖上融合龍脈之氣已有多久?”
“太傅走後便已開始,大概已有一個時辰了……”
“嗯!預料之中……”
“太傅此去收穫如何?”
“京城生變,鬼神脫困,趙大人爲京城百姓斷後散身神入萬神法網,暫時困住了諸多鬼神,但已經殘缺的萬神法網不可能堅持多久,最多不過數日,那些鬼神應該便會脫困而出……”
“那先皇他……”
“如不出老夫所料,應是與酆都鬼帝同歸於盡了。”
“哎!先皇此舉實在冒險,若不能將之剷除,豈不白白犧牲?”
“此也是無奈之舉,老夫前去查探之時,隱隱感覺到有人窺視,但卻無法尋其蹤影,老夫這才匆匆趕回皇陵。”
“太傅也無法尋其身影?莫非便是那白馬書院之人?”
“不知,可能性很大,不過酆都鬼帝也有這般能耐,但老夫未感覺到酆都鬼帝特有的鬼息,也因此才肯定了酆都鬼帝的死訊。”
“那如此一來,京城之地短時間內無法收復,太傅之意,是另擇良堵都遷至?”
“嗯……老夫卻有此意,聖上融合龍脈之氣,也須有九龍拱衛的極端風水之地,方能使我等官身能鬼神不侵,因此另行遷都,然後讓司天監再造新的九龍拱位衛之地,也要不了多長時間,便能反攻京城……”
“此法倒是穩妥之舉,待會兒聖上轉醒,還望太傅起頭向聖上請命。”
“你是擔心聖上念先帝之情,執意不肯遷都?”
“正是!聖上尚且年少,不及先帝沉穩,萬一意氣用事也屬正常。”
“但我等終究是臣子,進言可以,逼宮之舉切莫再在老夫眼前出現!”
“太傅言重了,我等皆爲聖上臣,爲聖上謀乃是天經地義之事,太傅何故懷疑我等有逼宮這等大逆不道的想法?”
“哎,老夫也是擔心你們會誤入歧途,人難免有不自知的時候,特殊別是這等看似爲他人好之事,更是容易讓人忽略他人感受,若是他人還好,可聖上乃我等之君,一旦產生了這等忤逆的想法,很肯可能會一步步滑向深淵,老夫也是不忍同朝爲臣的諸位走向此道啊!”
“這……我等汗顏,太傅憂慮之深卻是費非我等能及,不過還請太傅放心,我等食君之祿,又承接祖輩之志,絕無不忠之心!”
“哈哈哈……諸位大人有心了,老夫這也是不得已而爲之,畢竟如今的天朝多患,若內裡再出問題,那可就真的麻煩了。”
“太傅擔憂的是,我等之前的想法卻有衝動之處,全賴太傅提點,否則險些鑄下大錯。”
“無妨,同朝爲臣,互相扶持皆是應該,不過我等也該做好聖上任性的打算,那些鬼神可不好對付啊!”
“哎!只希望聖上能如先帝一般沉着果斷……”
祭臺下的百官討論持續不斷,或許是對於新皇登基後的迷茫,百官中有許多大人顯得有些情緒低迷。
從未與新皇共事過的大臣們,不免開始擔憂新皇的才能,而即來的這道考驗,也是諸位大臣能否盡心盡力的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