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一頓壽宴,愣是在古怪的氣氛中吃完了。
吃完飯裴斯年倒也沒急着走,兩個老人家推開棋盤倚窗而坐,倒是很有點仙風道骨的韻味。
嫋嫋茶香飄將過來,白亭如端着托盤,上面放着一個古色古香的紫砂壺,幾個杯盞,彎腰放下,沏茶。
熱燙的茶水倒出來,再端起杯子澆在了茶寵上,如此反覆洗了幾遍,這才重新入注新水,頓時那股清冽的香味更加濃郁了。
每個人都倒上一杯,她才接過旁邊傭人遞來的毛巾,擦了擦有些弄溼的手,“裴爺爺,這茶葉可是我爺爺的珍藏,平時捨不得拿出來的。今兒我自作主張,您嚐嚐看。”
“好好!”裴尚川笑眯了眼,很有些得意。
白徹指着白亭如說,“我說什麼來着,女生外嚮吧!越大越朝着外人了,我這個親爺爺,還不如你這個外爺爺。”
“什麼親爺爺外爺爺,小如在我眼裡,就是我的親孫女兒!”裴尚川哼了一聲,淺淺的抿了一口茶,美滋滋的。
裴斯年手指放在茶盞上微頓,什麼都沒說,只是摩挲了一下杯身,才端起來,沒有喝,只是就近嗅着它的香氣兒。
“這倆孩子,是咱們看着長大的,一眨眼,都這麼大了。”白徹嘆了口氣,“咱們也都老了。老了老了,是做不了年輕人的主了。說句實話,我這兒子孫子的,都不上心,也就小如最稱我這個老頭子的心,別說逢年過節,平時沒事也會來看看我。老裴,咱還能有幾年活頭,活一年少一年了,這一輩子,日子過的也算是有滋有味,要說有什麼放心不下的,就是這孩子!”
說着,一擡手放在了白亭如的手上,很是感慨。
垂下眼眸,白亭如看着自己的手,“爺爺又說這讓人不開心的話,您跟裴爺爺,都能長命百歲的!”
“還是小如會說話。”裴尚川睨了一眼裴斯年,“瞧瞧我們家這幾個不省心的,就數這三兒最讓人操心。還是女孩子好,貼心,他什麼時候這麼關懷過我這老頭子?更不要說會聽我的話了。老白啊,還是你好,這點你比我強!”
嘆息着,品着茶,也不知道爲什麼,莫名的就傷感了起來。
不言不語,白亭如眼觀鼻鼻觀心,給兩個老人又倒上了茶水,這纔看向裴斯年那動也沒動的茶盞,“再不喝,就涼了,涼了,可就不好喝了。”
慢慢的鬆開手,他說,“茶是好茶,只是不對我的味。再可惜,也只能涼了,或者留給欣賞這種茶的慧眼人品。”
說完,他站起身道,“兩位爺爺慢慢品,我先走了。”
“三兒……”白徹剛喚了一聲,他又回頭,“對了白爺爺,我再祝您福如東海長流水,壽比南山不老鬆!”
“我送送你吧!”鬆開茶壺,白亭如站起身來。
“也好。”裴斯年倒是沒有拒絕。
這一次,兩個老的都沒有異議,看着他們走了出去。
回到院子裡,莫琛已經坐在駕駛座等待着了,看到裴斯年出來,立刻下車把後座的車門拉開。
院子裡有一棵參天古樹,枝葉繁茂,看着很有些年頭了。
白徹不喜歡喧鬧,住的也是極爲雅緻幽靜的院落,一來不用上下樓腿腳不方便,二來,就是圖清淨。
仰頭看了一眼那樹,裴斯年說,“我走了,你回去陪爺爺吧!”
“三哥……”
身後,幽幽的喚了一聲,她說,“真的就不喜歡那茶嗎?”
步履一頓,他看着白亭如,一襲素雅色的旗袍站在這樣的風景中,美得如同一幅畫,然而再美的畫,終究不是他想要的。
“總會有人喜歡的,而且很多!”擡手攏了下她頰邊的碎髮,一如以前一樣,她是他一直寵溺着的妹妹。
“可你連試都沒試,怎麼就知道你一定不喜歡呢?”一把抓住了他將要落下的手,白亭如似乎從來沒有這樣的急切過,“你總該試一試,也許會發現,你還會喜歡別的口味,或許這茶纔是真正適合你的,以前你喜歡的那種,根本就不適合。也或許你會發現,還會有更好的選擇也不一定呢?”
裴斯年溫和的笑了笑,“小如,從一開始,我就太瞭解這茶的品性和性狀,合適不合適,不用品,看一看,聞一聞,就已經知道了。不合適還硬要勉強自己去試,結果只會浪費了好茶,徒留遺憾罷了。”
說完,他的手略一用力便抽了回去,轉身打算上車。
追了一步,白亭如道,“三哥!你不肯去試,是放不下當初的那個,還是……”
頓了頓,她遲疑但堅定的問,“還是現在有了別的?”
他的身影頓了下,擡腳,上車,關門。
車子緩緩的離去,白亭如眼睜睜看着消失在自己的視線裡,早已紅了的眼眶再也控制不住,落下淚來。
她不知道那個答案是怎樣的,其實也很怕他會給出答案。
足足五年,她以爲可以拔除他心裡的那根刺,可是時間越久,她卻越來越沒信心了。
轉身,不知何時爺爺已經站在了身後,他嘆了口氣,擡手拍拍她的肩膀,“小如,凡事別太執着!”
——
站在這裡已經有好一會兒了。
葉瑾言也不知道她爲什麼會突然想來他這裡,綠城的這套別墅,她進去住過兩次了,但是站在外面就這樣看着,依然會覺得很不真實。
似乎自己在裡面住過,給傭人發過紅包,所有的一切,都似夢境,並不真實存在過。
一輛賓利從她身邊緩緩開過,她連眼睛都沒轉一下。
這裡的豪車太多,別墅區要麼空無一車,但凡開過,都是動輒百萬千萬的。然而這個念頭從心中滑過的時候,猛然一驚。
裴斯年的車子也是價值不菲,更不要說這裡的別墅,如果一切都是他的,那他的身家到底是有多少?
一直以來,自己只知道他不缺錢,或者說很有錢,但是這個有錢的定義到底是什麼,真的很模糊。或許是自己太迷糊了,不然的話,怎麼會讓舅舅把爸媽的遺產吞的那麼幹淨呢。
她腦子裡胡思亂想的工夫,那輛賓利又緩
緩的滑了回來。
停在她的面前,車窗搖下來,“葉小姐?”
瑾言一怔,只覺得面前的這個男人格外眼熟,一時想不起來,“你是……”
“鮮少有人在我自我介紹過以後,還會忘了我的名字的。”他頗有些自嘲的笑了起來。
這麼一笑,她倒是有些想起來了,“你是顧先生?”
“還好,我的挫敗感不會那麼強烈了。”他看了看她,又看向不遠處那套房子,裴斯年的那套別墅,“怎麼站在這裡?裴三呢?”
“他……不在。”她頓了下,“我隨便走走的。”
顧西城看着她,只簡單的紮了個馬尾束在腦後,穿着也是最簡單的連衣裙,這個女孩全身上下只寫了兩個字——簡單。
也難爲了裴三,這麼單純透澈的女孩兒要闖娛樂圈那口深潭,他背後需要付出多少的努力和支撐。
但有些人,天生就是那麼的倔,那麼的執着,執着的令人羨慕,他不由得想起了那個人。
“反正你沒事,我也沒事,聊聊?”揚了揚眉,他說。
“現在?我跟你?”瑾言有些驚訝。
除了那次他上門來見過一次,他們之間並無交集,可他畢竟是裴斯年的朋友,他們,能聊什麼?
“葉小姐是怕我對你不軌?”他調侃道。
“那倒不是。”瑾言笑了笑,“去哪兒?”
顧西城道,“先上車,外面有個咖啡廳不錯,放心,走不丟的。”
一番話把她逗笑了,也就無顧慮的上了車坐下。
——
咖啡廳。
顧西城給自己點了一杯黑咖,瑾言只要了一杯檸檬水。
他笑,“葉小姐是做藝人的,很深諳皮膚保養之道啊!”
“倒不是保養,而是我就不怎麼喜歡喝咖啡。”她笑了笑,檸檬水上來的很快,咬着吸管喝了一口,酸酸甜甜。
“女孩子做演員,很辛苦吧。其實裴三完全可以養你衣食無憂,又何必自己這麼辛苦的出來賺錢。”他很直接的說。
“我倒也不完全是爲了賺錢,就是喜歡演戲。”她回答道,想了想又問,“你跟斯年認識很久了?”
沉吟了一下,似乎是在回憶,然後他點點頭,“很久了。”
“那……”她看上去有些小心翼翼,“他是不是非常有錢?”
“哈哈哈……”實在忍不住,顧西城爆笑出聲。
好在咖啡廳這個時候沒什麼人,只引來幾個服務員的側目。
本來,顧西城的相貌氣質都是很出衆吸引人的,進來就已經引得幾個女服務員頻頻看過來,現在笑得這麼爽朗,真是讓人羨慕坐在他對面的那個女孩兒。
“抱歉,我失禮了。”他雖然這樣說,但還是忍不住的笑。
頭一次聽人這樣問他裴三是不是很有錢,關鍵這個人,還是裴三捧在掌心悉心呵護的正兒八經的裴太太,怎麼能不讓他失笑出聲。
“這個問題,有這麼好笑麼?”皺起眉頭,她不解的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