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緩緩摘下戒指,葉瑾言只覺得呼吸沉重,一顆心瞬間就被提了起來。
不知道的時候想知道,真的他要告訴你了,莫名的就緊張了。
摘下那戒指,裴斯年只是放在掌心裡輕輕的摩挲着,上面的鑽石依舊點點發亮,不過戒指本身上面的紋理就有點劃痕了,可見戴的時間是有多久。
摩挲着那戒指,他彷彿陷入了回憶裡,許久都沒有說話。
瑾言知道,他這是在回憶,在想從哪裡開始說起,便沒有開口打擾他,安靜的等待着。
過了一會兒,裴斯年轉過頭看着她,“是不是覺得這枚戒指有點小?”
怔了怔,她點了下頭,確實是。
他戴在尾指還稍微能大出那麼一點點來,不是很緊,比較鬆脫的,也正因爲如此,在德國那次纔會遺失在街頭吧。
“因爲這枚本來就是個女戒,是她的。”他牽起脣角笑了笑,笑容裡有些許蒼涼。
“……”她不知道該怎麼迴應,她的,是指他以前的女朋友的?那他應該,很愛她的吧!
人總是說起來容易,對着蔣穎的時候,她可以底氣十足,信誓旦旦的說,他的過去自己無法參與無法改變,重要的是當下,可是真的聽到他提起,卻無法剋制心裡那蔓延的酸澀。
“我們是在德國留學的時候認識的,她很單純,也很善良,跟你一樣!”看着她,他溫聲說道。
就算是誇讚,這樣的誇讚,沒幾個女朋友能笑着坦然接受吧。
“本來我以爲,畢了業就結婚,是順理成章的事,以爲我們會一直在一起的。”
靜靜的敘說,讓瑾言覺得自己彷彿已經融入到了他的過去,知道他過往的那些事情,他的甜蜜與爭吵,他的快樂和幸福,然而那一切,她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卻與她無關。
“但是後來,這件事讓我的母親知道了。”偏了偏頭,裴斯年的語氣一如既往的平靜,聽不出任何的波瀾,但是瑾言知道,他的心裡一定不是他所表現出來的那麼平靜,“我其實當時真的沒太在意的,我以爲她應該會喜歡我所喜歡的女孩子,就算一時不能接受,慢慢的也會了解的。不過很顯然,我並不瞭解我的母親!”
攤開手,他拇指和食指間捏着那枚戒指,就那麼安安靜靜的在他的手指間,很乖巧的樣子。
“看吧,有這種愚蠢的想法就必然要接受教訓的!”他笑了笑,“我從沒有想到,我的母親會是那麼狠毒的一個人,從未想到過!”
看着他的側面,瑾言不敢打擾他,但是等了許久,他只是望着戒指沒有說話,忍不住小心翼翼的問道,“所以,你母親,趕走了她?”
可是今天看到的婆婆,似乎也沒有說過激的話,到底是什麼呢?
“趕走?”擡起眉頭,裴斯年看着她,似乎很不可思議的樣子,隨即又笑起來,“你把她未免看的太溫和太善良了!”
頓了一下又說,“哦對,沒跟她深交過,不認識她真正面目的人,都會這麼認爲。她是高貴的,優雅的,得體
的,怎麼可能跟惡毒這兩個字沾邊,你不相信是不是?你看,連你都不相信!”
“那她……”
“她逼死了小芸,一條人命,就這樣被她逼死,你現在還會覺得她是個可以理解的母親嗎?”裴斯年望着她的眼眶都是泛紅的。
這樣的他讓她好陌生,也好震驚。
無法形容心底的驚濤駭浪,她猜測這個真相一定會很駭人,卻沒想到會是這樣的讓人難以消化。
“死……”無論怎樣,她也沒想過會是這種結果。
不過回頭想想也是,如果不是他口中的那個“小芸”已經死了,他的性子,又怎麼會放棄,怎麼會輪得到自己?
“她……”喉頭乾澀,發出一個音節都很困難,轉過頭試圖平復一下自己,事實上,他更應該需要平復吧?
“我知道的時候,她已經葬身火海救不出來了。”
用舌尖舔了一下有些乾燥起皮的脣,他轉了轉眼睛,“然後,我在太平間只看到一具焦屍。”
“那也不一定能證明是她,也許,也許弄錯了,也許根本就不是……”瑾言胡亂的說着,幾乎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了。
話說到這裡,又戛然而止。
天啊,她在幹什麼!如果那個小芸沒死,他還會這樣的寵溺自己,還會愛她嗎?在他的心裡,到底誰更重要一些?
“我也這麼想啊,可是有這個!”他擡起手,那戒指無聲的夾在兩個人的中間,就好像一個沉默的證物一般。
瑾言啞然。
“這個戒指是我上大學的時候送給她的,不值什麼錢,可是她很喜歡,說是我送她的第一份禮物,死都不會摘下來。”他忽然就閉上了眼睛,似乎回憶讓他很痛苦,“真的是,死都沒有摘下來!”
後來的事自然不用說,是他摘下了戒指,然後戴在了他自己的尾指,而後來,又不小心遺失了,滿街的尋找着他丟失的那份愛。
人已經不在了,他不能再讓這唯一的念想不見了,所以,她誤打誤撞幫他找回來,他就這樣的認定了自己。
這一切……未免也太戲劇化了一點。
曾經,她以爲他們兩個人是上天的註定,註定會在一起,註定是一場美麗的邂逅,是一場緣分的開端,然而當知道了這一切以後,才知道,他早已心有所屬,而自己的出現,不過是一種情感的寄託或者轉移罷了。
收回戒指,他再次睜開眼,已經恢復那個冷靜又自持的裴斯年,“好了,都已經過去了!無論如何,我不會讓那樣的事再重演一次,這一次,我一定會保護好你!”
握緊她的手,然而他卻忘了,他的掌心裡還有那枚戒指,硌在兩人的掌心之間,生疼!
——
夜已深。
瑾言翻身看了看睡在一旁的裴斯年,他已經睡着了,容顏沉穩,安靜的像個孩子。
其實在她眼中的他,和在電視上看到的是不太一樣的。
電視上或者新聞裡的他,冷靜、果斷、睿智,但是又拒人於千里之外,
跟自己第一次見到他的感覺差不多,可是等真正走近了他以後,會發現他其實也會孩子氣,也會情緒失控,會有喜怒哀樂,是一個再正常不過的男人。
他在述說他留學時候的愛情,一定都沒有發覺,他眼睛裡的憧憬和喜悅,那個時候的他,一定是很幸福的,可是現在呢?
現在他變得敏感,變得淡漠,封閉包裝了自己,不再似以前那麼的簡單了吧。
他說會保護自己,是真的因爲愛,還是因爲害怕過往的那件事再重現?
可是……蔣穎真的不像是那麼惡毒的人啊,難道真的是人不可貌相?
太多的問題縈繞着她,只覺得心緒難平。
最重要的是,她心底始終有一股酸澀的滋味縈繞不去,讓她如鯁在喉,她知道,自己不應該跟一個死人計較,可是隻要想到他們的開端是上一段的結束,甚至還未結束,就覺得自己好像是一個插足者,甚至是一個替代品。
裴斯年的睡眠並不深,微微一動,睜開了眼睛,然後就抓住了她避閃不及的目光。
“還沒睡?”他坐起身來,將她往懷裡抱了抱,然後蓋上了被子。
“可能不是太困。”勉強笑了笑,不想讓他擔心,他已經夠煩了,不想讓他更煩。
“是不是我晚上說的那些嚇到你了?”就算她不說,他也敏感的察覺了。
搖了搖頭,她偎在他的懷裡,試圖轉移話題,“我們的婚禮是不是快了?最近很多記者在打我的電話,都快打爆了,潔姐在幫我應付着。”
“這是她的分內工作!”
“話雖如此,可是到底婚禮在哪裡舉辦?難道你連我也要保密嗎?”她忍不住問道,“你不告訴我在哪裡,到時候怎麼讓小容來做我的伴娘?還有,賓客們的請柬我也看到過,你也沒有寫地址啊,讓人家到哪裡去?”
“怎麼,怕我把你給賣了?”他打趣的說,順手捏了捏她的鼻子。
“就算賣了,我也要知道被賣到哪裡吧?”
他卻只是笑了笑,“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葉瑾言的眼睛微微的眯了起來,也從他的懷裡坐直,抿了抿脣,“你就不怕我逃婚?”
哪兒有這樣的,什麼都不告訴新娘子,除了婚禮的時間,別的例如地點,要怎麼辦,會來多少人,自己需要做些什麼全都不知道,他就不怕自己這個新娘子後悔了,臨時逃婚麼?就這麼有自信麼?
孰料,她這一句話一出口,他卻忍不住大笑出聲,“你不妨逃逃試試看!”
逃婚?他早就佈下了天羅地網,她敢逃,他就敢抓!
揚了揚眉,看着他一副篤定的樣子,信心滿滿,他似乎永遠都是那麼的自信心爆棚,好像任何事都逃不脫他的掌握,或許是他太怕掌握不住的那種感覺了吧。
葉瑾言一定不知道,她此刻的樣子真的是讓人心醉。
晶瑩的眸子,帶着點俏皮倔強的光芒,漫天的星辰似乎都碎在了裡面,揉成璀璨的流光,裴斯年只覺得心念一動,翻身就將她壓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