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尖銳的痛,她下意識的擡手捂住額頭,一股熱熱的感覺從指縫間流淌出來。
“傾顏!”叫着她的名字,隨後趕來的杜瑞秋一把扶住了她,看着她手指縫隙間不斷流出來的血,“你受傷了!”
立刻去拽了些紙來幫她捂住,那邊,慕清歌也沒想到會讓她受傷,緊張的想要從牀上下來,“姐姐,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姐……”
慌亂中甚至忘了自己的腿還不能正常走動的事實,一個不防,從牀上滾落下來,跌落在地上。
顧不得自己頭上的傷,傾顏立刻衝過去,“歌兒!”
慕國棟也趕緊去扶起慕清歌,“歌兒,你當心自己的身體!”
“姐,對不起,對不起!”抓着她的手,慕清歌后悔內疚,眼淚不停的掉落下來,“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沒事,我真的沒事!歌兒!”攙扶着她,將她扶到牀上,一隻手還得捂着自己受傷的頭,腦袋有點暈暈的,看東西也似乎開始模糊。
強撐着自己,她說,“歌兒,是姐姐對不起你,你要恨我怪我,我都承受,但是你這手術一定要做!眼前先好好的活下來,讓身體康復起來,以後可以做假肢,或者我揹你一輩子,但是,現在答應我,一定要做手術好不好?”
她壓根不管自己受的傷,目光咄咄的看着慕清歌,嚴肅而認真的說。
慕清歌的心裡複雜極了,她是那麼的不想失去自己的腿,可是看着姐姐嚴肅的眼神,她知道,不管自己怎麼鬧,怎麼掙扎,這腿,這雙早就失去知覺,她自欺欺人的以爲一定還能保住的腿,終究是保不住了!
“我答應你!”她咬着牙,話剛一出口,就看到慕傾顏臉上露出一抹鬆了一口氣的笑容,然後眼睛一翻,整個人朝後面倒去。
“姐——”她尖叫道!
——
慕傾顏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夢,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裡一片漆黑,她就在這片黑暗裡不停的走啊走,不停的摸索着,手似乎觸摸到的是牆,然而卻沒有開關,找不到開關沒有燈,這片漆黑彷彿漫無邊際。
她走的好累,好辛苦,好想就這樣蹲下來休息休息,再也不走了。
“傾顏,傾顏……”隱約似乎有人在叫她。
是誰,誰在叫她?可是她根本看不清那個人的臉,只能聽到聲音。
也不知道是不是太執着,還是心裡根本就不甘心,還是想找到光明,就倔強的往前走,往那個聲音的方向走。
她走啊走,前面似乎終於有了光線,一絲光線乍泄進來,刺的她眼睛都睜不開,眯了眯眼,下意識的想要擡手,想要尖叫,最終用盡力氣,卻只是叫出了一聲微弱的,“水——”
“水,水,快來,水!”有人很欣喜的聲音,緊接着,一股清甜的味道順着脣瓣流入進來,喉嚨也沒有閒錢那麼幹澀了,人也有力氣多了。
眼睛緩緩的睜開,迷迷糊糊看到眼前有人影在晃動。
“你醒了?”聲音很溫和,臉上似乎還有點淺笑。
她眨了眨眼,終於看清了面前的人。
杜瑞秋看上去有點疲憊的樣子,手裡還端着個杯子,裡面有半杯水,“感覺怎麼樣,頭還暈不暈?”
輕輕搖了搖頭,想要撐起身體坐起來,卻發現一點力氣都沒有。
“你別亂動!”看出她的意圖,杜瑞秋一手製止她,“你頭部受了傷,流了些血,現在身體虛弱,最好還是好好休息!”
“我沒事!”她說道,“我睡了多久了?”
窗簾是拉上的,看不出外面現在是白天還是黑夜,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沒多久,你還可以接着睡會兒。”杜瑞秋自然知道她在掛心什麼,“放心,清歌已經睡着了,也同意做手術了,你可以安心了吧?”
鬆了口氣,她閉了閉眼,又重新睜開,“你怎麼還沒回去休息?”
“我回去,你這裡怎麼辦?伯父在照顧清歌,總不能讓你一個人躺在這兒吧?”他半開玩笑的說,“也省的我路上折騰了。”
“謝……”
後面那個謝字還沒出口,杜瑞秋就做了一個制止的動作,“省了,我說過了,話就不用說了,真的有心,就來點實際的!”
“……”慕傾顏輕笑一聲,“你這樣,可真不像個警察!”
“那警察應該是什麼樣兒?”杜瑞秋反問道。
一時間,沉默下來。
本來大家都是同一個起跑線上的,原以爲將來走的路也相同,可終究,還是不同的!
見她沉默不答,杜瑞秋道,“你後來沒有做警察,是不是因爲家裡?”
“跟誰都無關,不管我做什麼決定,都是我自己的決定。”她看着自己白色的被子,淡淡的說,“我是成年人,有能力替自己做決定!”
轉頭看向他,眼神很坦然,沒有一點的閃躲。
靜靜的看着她,他本來想勸說的心,忽然卻不知從何說起了,她是那麼的坦然,沒有半點的愧疚和不安,難道說,時間和環境真的可以改變一個人,可以讓一個人的信念都有所轉變?
“那現在,你對你所選擇的路,有沒有後悔過?哪怕一絲一毫的,曾經的?”杜瑞秋又問道。
“有!”沒想到,她卻不假思索的點頭承認。
依着她的性子,會以爲她不撞南牆不回頭,就算後悔也絕不會承認的。
她說,“可是後不後悔,人都是沒有回頭路的,只能硬着頭皮往前走,路既然是自己選的,不管有多艱難,都要走下去!”
“不是的!”杜瑞秋一把握住她的手,“不是沒有回頭路的,只要你肯回頭,你願意回頭,會發現其實沒什麼不可以的!”
搖搖頭,慕傾顏笑了笑,“杜瑞秋,你要知道,這世上有些路,一轉身就是萬丈懸崖,不可能回頭的。所以你只能往前走,也許堅持住走下去,就是光明瞭!”
“不可能!”他斬釘截鐵,“根本是一條錯
路,怎麼可能走到光明,永遠不可能!”
“你不是我,也不是路,你怎知不會走到光明?”彎了彎脣角,她的目光緩緩移到他握住自己的那隻手上,手指動了動,“杜瑞秋,不管怎麼樣,我知道你是爲了我好,謝謝你!但是你知道我的脾氣,就不用再勸我了!”
“如果有一天,終要爲你選擇的路付出代價呢?”他的聲音有些沉重,“有我在,你相信我的話,就跟着我走,別再沉淪下去了!”
深深的看着他,慕傾顏說,“我相信你,但是,我有我的選擇!”
杜瑞秋的胸口急促的起伏,看上去情緒很有點激動,沒一會兒,他猛然放開握住她的那隻手,霍然站起身來,“爲什麼?爲什麼要變成現在這樣,你知不知道,這樣讓我很爲難!你爲什麼就是不肯聽話呢?”
“聽話?”掀起脣角,慕傾顏擡眼看向他,“聽誰的話?我其實從小就是一個很不聽話的孩子,其實我的事,本來就跟你沒有多大關係的,做爲老同學的立場,你能幫我這麼多,我已經很感激了,我……”
“慕傾顏!”忽然很嚴厲的叫着她的名字,這一刻的杜瑞秋,真的渾身凜然正氣極了,他很生氣也很嚴肅的說,“你以爲我跟你是在開玩笑嗎?你以爲三言兩語就可以掩過去嗎?你以爲你們那個……會庇護的了你?”
“……”慕傾顏有些驚疑的看着他,不過也只是一瞬,旋即她就想明白了,轉過臉去看着窗簾發了會兒呆。
這會兒,杜瑞秋也沒有再開口,他很氣結,但是也很糾結,臉上呈現出複雜的神色,那個水杯他還捏在手裡,不知道是不想放,還是忘了放,捏的緊緊的,透明的水,愈發襯得他骨節發白。
“所以,你知道我那麼多的事情,你來幫我,其實是來抓我?”挑高眉,她很平靜的說。
可是,她面色平靜,杜瑞秋卻無法平靜下來,似乎更被激怒了,“抓你?抓你需要這麼的大費周章嗎?慕傾顏,就算是爲錢爲家人,也有底線的你難道忘了嗎?你究竟怎麼了?”
“我說過,我很好,我知道我在做什麼。”她依舊是那副淡淡的樣子,平靜的說,“如果你不是來抓我的,那請你替我保密,可以嗎?”
“他們並不知道我在做什麼,我也不希望他們知道。所以,無論你想做什麼,前提是,不要讓他們知道,可以嗎?”她看上去一點都不緊張和懼怕,頗有點無所畏懼的膽識。
只是,這份膽識,卻用在了不該用的地方。
“如果你真的那麼在乎他們,就應該早早的脫身出來。”杜瑞秋不死心,還在苦口婆心。
“杜瑞秋,很多事不像你想的那樣,也許我走的路,並沒有你想象的那麼不堪,所以,如果你不是定案要來拘捕我歸案,把我當成犯人,那麼起碼現在,我們還是老同學,是朋友,對不對?”她笑了笑,“以後的事,何必現在就杞人憂天呢?”
“……”杜瑞秋深深的嘆息一聲,“輪口才,我一直都輸給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