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默默的流淚,到了後來,就如決堤泄洪一般,根本就剎不住車,哭出了聲。
剛開始,顧西城還能任由她放肆隨意的哭,可是到了後來,也有些招架不住了,肩頭的衣服早都溼透了,溼噠噠的黏在身上,而且大有往胸口洶涌而去的趨勢,他從無聲的任她發泄,到了後來就是輕輕的拍着她的後背,“好了好了,你這樣哭下去,洪水都要氾濫了!”
“不是你讓我哭個痛快的!”不服氣的反駁道,她抽泣着說,但好歹淚水總算是止住了些,滿臉都是眼淚,眼睛也已經腫的像個桃子一樣了。
看着她的樣子,顧西城輕嘆口氣,轉身去拿了一整包紙,放在邊上,又隨手抽出兩張擦拭着她臉上的淚。
一邊擦一邊道,“我還以爲,你這個人天生淚腺不通,壓根兒就不會哭,也不懂哭,原來是攢着一併發作呢!”
“你才淚腺不通!”她心情不好,說一句能頂十句。
孰料,顧西城卻是點了點頭,煞是認真的說,“沒錯,我確實淚腺不通,印象中,至少有十年我沒流過淚了!”
吃驚的瞪大眼睛看着他,好像看怪物一般,不過不管怎樣,她的眼淚是真真正正的止住了。
“聽到有人比你慘,你是不是安慰了一點?”用手指輕輕的抹去她臉上餘下的一點點淚痕,他輕聲說道。
“一點點!”濃厚的鼻音,她抽了抽鼻子,“你還有沒有更慘的事兒?”
“……”顧西城頓了頓,啞然失笑,“你這都什麼心態!”
雖然嘴上這樣說,但還是攬着她的肩膀,將她帶到邊上的椅子坐了下來,這才繼續說道,“哭的這麼驚天動地,來,有什麼不開心的事,也說出來讓我開心一下!”
“……”白了他一眼,可這次卻沒有反駁,而是沉默了下來。
她沉默下來,只有偶爾呼吸不暢的抽氣聲,但是一點點聲音都沒有了,雙眼無神的看着窗外,空洞的很。
相比方纔的放聲痛哭驚天動地,此刻的安靜,反倒讓人更覺得不安。
顧西城索性也在她身邊坐下來,不再跟她開玩笑,而是安靜的陪她坐着,過了一會兒,他忽然幽幽的開口,“慕國棟,是你的父親嗎?”
“!”迴應他的,是慕傾顏渾身打了一個激靈。
她顫了顫身體,呼出了一口氣,然後才啞着嗓子說,“從前其實他不這樣兒的,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賭,好像成了他畢生的事業,好像就成了他活下去唯一的理由。我以爲他會改,事實證明,我還是太天真了!”
“也許,也許他有什麼隱情。”顧西城想了想說。
他以爲自己已經很瞭解她了,但是今天晚上才發現,也許自己太自以爲是了,她何嘗不是認爲很瞭解自己?人對另一個人的認知,本來就在皮毛,想要真正瞭解一個人,哪裡就那麼容易的!
搖了搖頭,她沒有繼續說下去,這種事,本來就不知道該怎麼去說,所謂家醜不可外揚,更何況,她現在跟顧西城之間這尷尬的關係。
有一個念頭在她腦子裡閃過,她有衝動想對他說出來,可是話到嘴邊,又格外的難以啓齒。
這不是一筆小數目啊,對於他來說,也許不過九牛一毛,可對於自己呢?對於一個普通人呢?
且不說他肯不肯,願不願意,就算他真的會借,而如果未來的某一天,她真的把他拉下了水,將來,自己又有什麼面目去面對他?
咬了咬脣,幾次欲言又止,到底還是沒說出口。
“對不起,這麼晚吵到你了,你去休息吧!”抹了一下自己的臉,雖然已經不再哭了,可眼睛裡還是溼溼潤潤的。
顧西城自然看的出來她有事隱瞞,明明是有話要說的樣子,卻硬是壓了下來,不知道究竟是什麼事,讓她這麼難以啓齒。
不過,她不想說,問也沒有用。
點了點頭,他站起身來,“那你也早點休息,如果覺得不舒服,我允許你明天請假一天!”
“可是……”慕傾顏仰起頭看着他,猶豫了下,到底還是說出了口,“我想先請一個禮拜的假!”
“先請?”敏銳的抓住了最重要的兩個字,顧西城微微眯起眼睛,“也就是說,有可能還要時間更長?”
“我……對不起!”她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我儘量早點回來,我明天要出門一趟,對不起,我知道我這樣做很不對,我給你添麻煩了,對不起!”
她一口一個對不起,態度是前所未有的謙卑。
看着她,顧西城怎麼可能生的起氣來,頓了頓,“你去吧,公司這邊我來安排,不過要記得,不管怎樣,每天必須給我一個電話,這是硬性要求,明白嗎?”
他的聲音嚴厲了幾分,不似平時那般的調侃。
慕傾顏怔了怔,旋即重重的點頭,“謝謝你!”
能這樣的好說話好通融,天底下只怕再也找不到比他更人情味兒人性化的老闆了吧!
只可惜……
輕輕的關上門的聲音,顧西城出去了。
屋子裡又只有她一個人了,默默的坐了一會兒,她很快的從牀上起身,抽出了行李箱開始整理自己的衣物和必需品。
無論如何,她要去看看歌兒了,必須的!
一早坐上火車,頭還有點暈暈的疼。
歌兒所在的城市離這裡不算遠,但畢竟是小縣城,下了火車以後還要轉大巴,之所以會留在那個小地方,完全因爲消費水平低,實在沒有那麼多的錢,只能採取最保守的方式。
而當然,還有另外一個原因,是在小地方,不會那麼引人注意,也相對安全一點,自己的工作性質,只怕,會連累他們,所以這兩年,就算她再思念,也儘量避免和減少見面。
但是今天……今天實在不行了!
現在歌兒這麼危險,必須要手術,而慕國棟他又……
頭抵在車窗上,外面的景色飛快的掠過,一幕幕從眼睛裡閃過,一點痕跡都不留下。
她現在滿心滿腦都是歌兒,她唯一的妹妹,她在這個世上,算是唯一的牽
掛了。
還記得媽媽過世前拉着她的手說,你爸爸不爭氣,以後就靠你照顧妹妹了,媽媽知道苦了你,但是……媽媽實在撐不住了,對不起!
這句話她一直牢牢的記在心裡,所以不管她這些年怎麼辛苦,也一定要照顧好歌兒,她生病,自己拼了命也要把她的病治好。
然而,歌兒終究還是快撐不住了,不,她絕對不能讓歌兒像媽媽一樣離她而去,絕不!
不知不覺,眼淚流了滿面,好在車上的人並不多,還不至於太丟臉。
剛要低頭從包裡拿面紙,卻已經有一張遞到了她的面前。
“謝謝!”接過紙巾,下意識的擡起頭,這一擡頭,卻徹底石化了。
眼前的這個美女很是眼熟,就算是看着你笑,也是渾身冰冷的氣質,脣角噙着的笑意也是意味深長的。
“你是……”一眼認出了她,只不過,慕傾顏怎麼也沒想到,她會在火車上遇見這個女人,是巧合,還是……
“之前在郵輪上見過一面,這麼快就忘記了?那阿慕,你的記性可真不好!”美女笑着說,然而慕傾顏的身體卻升騰起一股寒意。
不是因爲她奔着自己來的,而是因爲那一聲稱呼。
阿慕,阿慕,鮮少會有人這麼叫她,更不要說根本沒有幾面之緣,堪稱陌生人的人。
會這麼叫她,只會意味着,她是有目的性而來,不是湯森那裡,就是……
看着她的眼睛,麗薩笑意更深了,“看來,你心裡也應該很清楚,我是什麼人。”
“對不起,你什麼意思,我不太明白!”擦了擦臉上的眼淚,慕傾顏淡淡的說。
她將視線調向窗外,裝作聽不懂的樣子。
在還搞不清楚她究竟來自哪裡,懷着什麼樣的目的時,還是謹慎一點的好。
對於她的反應,似乎是在麗薩的意料之中,她乾脆就在慕傾顏的邊上坐了下來,不緊不慢的說,“不要緊,你不明白,我可以讓人來給你解釋明白。不過,讓誰呢?狼崽呢,還是阿湯呢?”
似漫不經心,她兩隻手交疊在一起,放在膝蓋上。
每根手指的指甲都描繪的精緻無比,臉上的笑一直不曾褪去,卻讓人看着寒意涔涔。
猛然轉過頭來,慕傾顏目光銳利的盯着她看,這個女人,究竟是什麼人!
聽着這意思,確實是湯森的人無疑,可是爲什麼之前都沒有見過她?憑着她管湯森這麼隨意的叫“阿湯”,可以見得,絕對不是湯森的手下那麼簡單,但是如果是情婦級別的,米莉能容忍?
腦中一瞬間已經閃過無數個想法,她揣測着,卻不敢下結論。
面對她銳利目光的審視,麗薩也不緊張,笑了笑,一手按在自己的包包上,另一隻手則慢慢的伸進了包裡……
瞪大眼睛看着她的動作,她總不至於在火車上亮傢伙吧?她究竟要幹什麼,她接近自己是什麼目的,還有,她怎麼知道今天自己會在這輛火車上?這是臨時決定,甚至顧西城都不可預測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