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女見張入雲有剋制豔孃的意思,心氣稍有鬆懈,便不再鼓動妖氣,她此時身上已是極爲疲倦,當下也不再持禮,便倒身仰臥在青竹製造的地板上。稍作休息後,卻是蒙閉着眼睛輕啓朱脣道:“張公子!賤妾方纔與公子說過正南正室還請不要打擾,以免我賓主兩難,至於稍過時辰敝舍內小有動靜,也請公子只當未見,不要插手纔好!”
張入雲見她竟在自己面前不做一絲避忌的臥下身子,眼前當真是玉體橫陣,淑乳高聳,寒女纖腰細緻,此時身上就只得一件薄綾,如此毫不避忌仰臥,再加上背後珠光透射,直好似未着寸縷一般。當下惹得張入雲大窘,連忙答道:“還請姑娘放心,在下絕不敢逾禮相犯。”說完話,卻好似逃命一般的拉了豔娘出了竹室。
豔娘負氣,只一挨至室外便將張入雲手臂甩落,怒聲道:“你拉我手臂做什麼!我又不是小雅,可容不得你這般親近!”
不料張入雲卻並不爲其言語所動,只皺眉與豔娘道:“瞧這位寒姑娘言語有度,雖在病中卻有這些好言語,當是個心有良善的,我不知你又生了些什麼念頭,但只你與我在一處,我便不容你前去侵擾!”
豔娘聞言冷笑,喝聲道:“你可知她是個什麼妖物,卻在這裡亂作好人!她不過是一介蛇妖而已,就其天性便是殘忍好殺,能修行到這等境地,更不知已害了多少生靈。你不是相來做那懲惡揚善的俠客嗎?如今你眼前就有一個,卻怎不動手?難不成你懲惡也是以相貌而論的嗎?一旦見了美貌的妖精便是另相看待!”
不料張入雲聞得那寒女竟是蛇類出身,不但獲息未怒,反而因隱娘身犯蛇類靈性而對寒女更生了些好感!此時見豔娘口出惡語,心上不免厭惡,反拉着她道:“殘忍好殺就算是她天性,但那也只是其謀求生路的本性而已,爲人在世只不求貪功昧己,不作名利遊戲,便是順天理明人性,她只要一念爲善,便已不是什麼惡物。反倒是太多的人類反棄人道而取惡行,這又與禽獸何異,相形之下,這樣的人還不如那隻爲求安生而行殺戳的禽獸呢!”
張入雲這番話說的頗重,當時便將豔娘激得怒火燎天,她此時連現小雅所贈在內,已共有十四柄修羅刀,再加上她前番曾取了花娘子毒火,一時嗔惱急怒之下,鼻腔內便已溜出一串碧綠色的火鏈,肩頭寒光聳動,已是露出十四柄刀尖。
張入雲見她竟有意與自己惡鬥,也覺自己方纔話說的過重,當下略有些後悔。只是他知豔娘不比小雅,一旦怒發起來,自己若不安心戒備幾有性命之憂。當下忙也止了色,一時輕袖拂動,面上卻好似處之泰然,身體也隨之放鬆,再見他展轉眼神眉際之間,竟隱有些離世出塵之態。
豔娘久與張入雲相處,從來都是知道張入雲盡擅技擊,臨敵時力發千鈞勢如破竹,不想今日與自己相臨,卻改了往日氣度,神泰自如之間好似一絲也未將自己放在眼中。可是自己周身妖氣放出,只一撞在對方身上,卻好似溶入一團膠乳之中一般,竟不能自如收轉。這才知道張入雲近日裡功行又得大進,一時心上大恨,知自己縱有神刀毒火相助也是奈何不了他。豔娘自來心思深毒,此時見自己毫無勝算,不由便已是生了退意。
正在這時卻又聽見張入雲和聲道:“豔娘,方纔是我言語過激,衝撞了你,還請你勿怪。只是連日來我覺你氣性稍有改變,不免心上歡喜,那寒姑娘重症之下,已甚爲可憐,如再被你窺伺,我怕於你近日來氣質改異有損。
張入雲因豔娘前番未出聲,卻替自己收了花刺,這一日下來,雖是豔娘口中多有與自己爭執,但卻不似先時那般爭鋒相對,總覺她氣質好似有所改變,不再如先前一般惡性。
豔娘聞張入雲軟了口氣,卻仍是氣道:“哼!你說的什麼大話!我這幾日裡何時有過什麼改變,只是小雅不在了,少她煩我,我正可安心謀害你,你這一身純陽真氣修至此等境界大是難得,若爲我所取,可惠我良多,你且自小心就是,只不知你卻什麼時候以爲我轉了性情了!”
張入雲笑道:“即如此,就算我料錯了吧!不過我先前言語過激,確是有冒犯你的地方,還請你見諒,我不知還要與你相處至何時。即是以後還要相對,我此後又多是一路孤行,終日只你我二人,爲日後作想,總還是大家相處和睦些好。你說是不是?”
豔娘本就有意收風,此時又見對方主動陪禮,自是順坡就勢道:“且由你亂說,只是我不比小雅*,你若再這般衝撞我,我總有讓你知道我厲害的時候!”豔娘聽得張入雲話中意思有指二人終有分離的時候,心頭不由一沉,一時間眼角卻在張入雲不曾查覺之下,犯了一絲晦色。
張入雲不知其心上變化,當下只笑道:“豈敢!豈敢!只要你不生事,我哪有膽子衝撞你!”
豔娘聞言便得一個皺眉,但到底張入雲這句話裡意思甚軟,當下也就不再與其計較。
張入雲一番左右環顧,方與豔娘道:“怎樣!我二人才出得寒姑娘臥室十來步,還是不要在人家門前久立,且去四處走走可好!
豔娘也有些不耐,只冷聲道:“哼!且由你!”
一時下二人穿廊入室,便在這院中四處走了開去,待一個來回走下來,張入雲見這院落雖不大,但處處卻顯着主人獨俱匠心,一草一木都透着主人家的心意,不由讚道:“不想這寒姑娘倒是這般心思靈巧,只不過方圓數十步的庭院,卻被她收整的這般玲瓏趣致。”兩人此時已是移步至臨水的水榭當中,一旁豔娘聞一方言語,卻是一陣譏笑。
那亭臺建得實巧,不似尋常水榭只依水而舍,而是其中半壁竟得陷落在水中,廊外一圈湖水,只與水榭廊壁持平,當下豔娘又見那水中十餘尾金鯉暢遊,心上歡喜,不由斜倚石欄上,取手輕掬了一掌湖水方道:“聽你這番說話,就知道你這人沒見識,這院中各色花草便是中原四處尋覓來的!”說話間又輕敲了敲座下的石欄道:“就是這漢白玉石,也是遠從數千裡之外雲南最南端搬移來的,這其上雕花卻不是江南巧手絕做不出。而這湖裡的金鯉,也定得崑崙山玉秀峰纔有。再看這禁制湖水的法術又很端正,並不是什麼旁門。一番計較下來,顯是那蛇妖佔了別位仙人的故居,你卻在這裡亂誇獎她。要知她纔多少道行,縱是她法術精深……。”說話間豔娘又手撫着石欄上的雋紋,及水榭中各式樑棟雕刻道:“一介妖異能有這般的品位嗎?”
張入雲不想豔娘竟有這多見識,且思忖觀察的這般精細,聞言連連驚訝,當下直笑道:“不想你竟有這多識,如此看來當真是真人不露相,只是平日裡卻不見你有曾言動過啊!”
豔娘爲其誇獎,不免也有些自得,只道:“誰與你這般沒見識的小兒計較,再說當日你只知在小雅面前羨媚,卻哪裡會在意這點淺薄的見識!”
張入雲聞言大窘,只訕笑道:“若論見識經歷,我確不如你,不過你也不用把我說的如此不堪吧!”
豔娘見張入雲窘態,心上得意,卻又笑道:“你爲人爲事,心知肚明,是不是我在胡言亂語,你自己心裡知道。”
豔娘這一番話說的甚是嬌柔溫順,張入雲聞聲不由一怔,當下不再作解釋,只在一旁尷尬的笑了笑。如此一來,豔娘心情大快,雖是二人才剛起閒隙,到底被這一番言談沖淡了不少。
一時上二人無語,張入雲不知怎生應對,他連日來一路奔行,今日自晨時起又在山谷中寒露之中久駐,雖不在意,但真力卻用了不少,略一停當,不免覺得有些腹飢。當下卻又轉至庭院中廚房內燒火造飯。
張入雲本帶有乾糧,不想廚房裡卻是各功炊具米糧皆備,獨無有肉食,因此上倒又覺那寒女難得。張入雲久日不曾正經做飯,此刻應手的器具盡有,不由安心烹製。他自與隱娘南行一路調教,廚藝已是大佳,雖不能與隱娘相較,但比個人間大廚卻也不逞多讓。豔娘聞得飯菜香氣,也是吃了一驚,不由讚道:“看不出你倒還有些雕蟲小技,只是男兒家出入廚房,不免折了英雄銳氣!”
張入雲笑道:“我什麼時候又成英雄了!出入廚房也沒什麼不好,等有朝一日我能安頓下來,隻日日調換着口味做各式菜餚自娛,也是人間一樂事!”說話間,又與豔娘道:“怎樣,你可有什麼想吃的?這裡諸物盡有,我隨手製弄一些,也不費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