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你離開這個家, 以後我就不會再管你了。”
這是唐彥翊第一次對唐念夕說狠話，如果唐念夕執意要離開，他也沒有強留下她的權利。他不想承認脫離了名義上的監護人身份, 唐念夕和她並沒有什麼關係。
唐念夕沒有多說, 他們終究要告別, 不如就以這樣的方式, 也好斷了她的念想。
她以爲她離開了唐彥翊依舊能過得很好, 但很快她就明白自己過於天真。想要在外面租房，她攢下的那點私房錢根本支撐不了多久，便宜的房子環境太亂她也不敢住, 以後還要繼續上學，學費又是一筆支出……
從小到大, 她都沒有過獨立生活的經歷, 唐彥翊三年的“嬌養”把她寵成了溫室裡的花朵, 也許正是這樣，唐彥翊才篤定她離了他就活不下去。
不過, 她並不決定這麼快就向唐彥翊服軟。
凡事都有第一次，唐念夕不打算動自己的私房錢，她鼓足勇氣，決定去找一份能提供吃住的暑期工，辛苦一點也沒關係, 算是培養一下自力更生的能力。
***
唐彥翊已經後悔了, 他對唐念夕有諸多的不放心, 他了解她的性格, 認定了這個他看着長大的女孩沒有獨立生活的能力, 也擔心她遇到不公平的事受委屈。他沒想過他眼中嬌弱的小女孩需要自己長大。
“你好狠的心啊，這纔剛成年, 你就已經迫不及待地拋棄她了。以前看你對她那麼好，還以爲你這冰山融化了，原來一直在裝樣子啊。”季景深一邊給好友量體溫一邊忍不住損他。
“你在說什麼？”唐彥翊是被氣病的，調養了幾天氣色恢復了不少。
季景深自顧自地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坐下：“你別揣着明白裝糊塗，我說的是你家念念。你一個月之前不還在忙着考察她志願填報的學校，怎麼這麼無情，說不要就不要了。”
他是這麼不講道理的人嗎，好，就算是，他也不可能對念念不念舊情，怎麼一個兩個的都覺得是他拋棄了她。
“誰說我不要她了的？”明明是她鐵了心要氣他，還得逞了。
季景深繼續“聲張正義”：“還用說嘛，我都看到念念在外面打工了。是不是你把她趕出家門了，她走投無路去找了份工。你說，她那麼瘦弱的小不點，幹什麼粗活，萬一傷着哪兒了，還每個人照顧關心，真是可憐……”
唐彥翊不到時間就把溫度計拿了出來，一邊套衣服一邊詢問：“你在哪兒看到的，把地址告訴我。”
“哈？什麼？難道不是你把她趕走的？”
唐彥翊氣急：“你再慢吞吞的，我扣你工資了。”
“別別別啊，我說還不行嗎。可你的病纔剛好，出門是不是不太好？等等吧，她一時半會兒也跑不遠。”
爲了給這個死要面子的人臺階下，季景深也是煞費苦心。
“你廢話真多。”唐彥翊斜眼，“你帶我去！”
“我把地址給你。”他還忙着呢，有老婆孩子照顧，“我還有正事。”
“那你還不快點。”
兇什麼兇，難怪念念受不了你離家出走。
***
唐彥翊找到唐念夕的時候，她剛剛把員工餐廳的地拖完，準備關門的時候看到門口有人還嚇了一跳。
唐彥翊一臉凝重地看着這個離家出走害他氣病了的“罪魁禍首”：“唐念夕，你是不準備上學了嗎？”
他不能理解當慣了大小姐的唐念夕怎麼會願意來受這種苦，如果她想要零花錢的話，他完全可以給她。
“我就只做一個月。”以後也沒有時間做全職的活。
“所以你這一個月都不打算回家了嗎？”
“那已經不是我的家了。”唐念夕不自覺在唐彥翊面前失了底氣。
他以前怎麼沒發現這小姑娘有氣人的本領，他原本還以爲她會主動來自己面前服軟的，沒想到她寧願來幹苦力也不願意回家。
想到這裡，唐彥翊心裡就憋了口悶氣，他強行拽住唐念夕的手：“跟我回家。”
明明是大夏天，唐彥翊的手卻很冷，唐念夕終於察覺到了不對勁。
“你怎麼了？”
“先跟我回去。”
感覺到唐彥翊身體有恙，念夕不敢再鬧彆扭了：“我……我先回去拿行李。”
“不用了。”我待會兒找人幫你拿。
這也太興師動衆了。
“我這麼離開不太合適，我去和老闆打聲招呼。”
對個陌生人都知道講禮貌走社交那一套，對他怎麼就狼崽子了呢。
“你當初毅然決然離開家拋下我不管的時候，就沒有覺得不合適嗎？”
這下，唐念夕沒了反抗的意思。
她聽出來了，唐彥翊在責怪她。而且她還隱約察覺出了一絲……撒嬌的意味，不不不，這一定是她的幻覺。
“如果你不想住在家裡，我可以另外給你找個住處，你一個人在外面能找到吃飯睡覺的地方嗎。”他做了這麼大的退步，完全是在爲唐念夕考慮。
“我已經長大了。自己能照顧自己的。”
“不，你沒有。”唐彥翊眼神執拗，意識到自己失言，補充道，“你還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複雜，我也不是養不起你。”他只是想讓她在自己的庇護下多呆幾年，多陪他幾年。
“你又沒有義務養我。”
“我對你知根知底，現在培養你，以後不至於老無所養。”
“你又沒有大我多少……”他老的時候，她肯定也不年輕了。
“在你沒有能力報答我之前，我不會丟下你不管。”所以，你也不能隨隨便便就丟下我。
所以，就是指望她報答他纔會對她那麼好吧。
唐彥翊還記得他和唐念夕剛見面的時候，小小的一團窩在窗臺邊上，彷彿風一吹就會滾落。他能感覺到她的絕望無依，他們有相似的孤單的靈魂，只是他能保護自己，她卻做不到。他不希望她就這樣消失，纔會將她接到自己身邊照顧她。無論怎樣，他不會讓她孤單，如果她能夠留在他身邊，他不吝於照拂她一輩子。
“可你就是想要丟下我啊，不然爲什麼會送我出國……”這句話她說的很小聲，走在前面的唐彥翊沒有聽到。
***
唐念夕還不下車。
“到家了。”
一擡頭，果然是原先熟悉的宅子。
“不是說給我找別的地方？”
在她還沒斷掉對他的感情之前，她不是很想見到他，這樣只會讓她備受煎熬。想到這裡，她放下了要留在國內的初衷，接受他的安排也好，這樣起碼不用害怕看到他和他那個未婚妻恩恩愛愛膈應人。
“現在離開學還有一段時間。就先待在家裡吧。”未來會有很長一段時間見不到她，他希望出國之前能陪她一段兒時間。“還有，別去找你那兩個同學，他們不適合做你的朋友。”
自從出了李穆澤的事，唐彥翊對於唐念夕交友這方面顯得異常緊張，加上之前兩人吵了一架，他不明目張膽地插手念念的事，不代表默許她同那兩個男孩來往。
“我交朋友你都要管嗎？我馬上要離開了，以後我就見不到他們了。”也見不到你了。
唐彥翊沒料到她會反抗他。
“這些人都不值得你去交往。你難道忘記當初吃過的虧了嗎？還有上次你還和他喝酒，你一個女孩子怎麼一點都沒有防備心。”
她知道他說的是什麼，那是她怕極了的一夜也是她對他心動的一夜。可如今都成了讓她後悔的原罪。
“我有自己的判斷能力，我已經不需要你每一步都替我做安排了。而且，我也不想被你安排。”
想到之前看到唐念夕和李穆澤在一起的情境，唐彥翊一口氣悶在心裡：“隨你。”
唐彥翊以爲唐念夕已經原諒了那個禽獸，失望又無奈。他只是想把唐念夕保護得好好的，可惜她並不領情。
兩個人不歡而散，唐彥翊並沒有想到要反思自己的行爲，他只當是孩子青春期來得晚，但一直在他心裡乖乖巧巧的唐念夕開始反抗的這個事實，讓他很是頭疼。
其實他自己也不喜歡這種復讀機一樣的嘮叨模式。可唐念夕越是不讓他管，他就越放心不了。
唐念夕最近故意躲着他，好不容易逮到一回，就看到她在收拾行李。
“你最近別出門。”
唐念夕有點生氣了，他以前明明很尊重自己的，爲了讓自己活潑些，不是還僱了人陪她玩嗎？雖然方式不大合理，但也是爲了不讓她那麼孤僻。
“爲什麼？”她最近越發有了想和唐彥翊對着幹的意思了。不讓我覬覦你，還不讓我出去找別人了？
就當陪陪我這個“孤寡老人”。唐彥翊當然不敢實話實說，他擔心她會曲解自己的意思，雖然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最近霧霾太嚴重，沒事就別出去了。”
“我出去，肯定是因爲有事啊。”
“有什麼事跟我說，我找人給你辦。”他很是正經地望着唐念夕。
他就是想把她關在家裡而已。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