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離開布莊,假若要回楊府應該一直往城東駛去,但是經過岔路之後,車伕選擇的卻是往南的方向。落雁一板一眼地坐在車廂裡面,老實得像是學堂里正在聽先生教書的孩子,這種時候就算是楊越狠下心把她拐賣,她也不會搞得清楚狀況。
“落雁,在回府之前先跟我去個地方。”
楊越看着她有些好笑地開口,落雁拘緊得手足無措的樣子,讓他的心情變得非常的愉快。
“哦。”
落雁順從地應允,馬車是楊越的,她不過是坐順風車,本該就是主人說了算數。
楊越不再說話,越發感興趣地打量着她。
他見識過太多自恃聰明的人,心機算盡,欲壑卻像是無底洞無論如何都難以填平。落雁跟他們不一樣,她是如此的純真和簡單,無慾無求反而讓她比其他人都過得快樂。即使她什麼也不做,只是與他相對而坐,他也被她的純樸感染,積壓在心頭的那些煩緒,隨着車輪輾動一掃而空。
假若沒有在布莊門外發生的意外,或許他就會錯過,任由她繡完錦帳之後離開。他的心頭萌生出想法,希望可以用自己的能力全心全意地保護她,讓她一直都保留着這份純真的心境。他用嶄新的目光看向落雁,眼神柔暖得像是春日裡吹拂的和風。
落雁偶爾地擡起頭,目光與楊越碰觸,他的眼神中多了許多與平日不一樣的深意,她被他看得低下頭去,心跳也紊亂了節奏,在這之前只有歸靡毫不掩飾地注看,她纔會有這種耳根發燙,臉皮都快要燒着的感覺。
楊越再這樣注視下去,她一定會因爲呼吸不暢而窒息。
“落雁,不習慣嗎?”
楊越伸出手,溫柔地擡起了她的下巴,眼裡噙着的都是笑意。落雁越加的手足無措,如果可以的話,她希望車伕把馬車停下來,讓她提着裙子飛快地跑走。
“你不需要害怕我。”
楊越的聲音帶着魅惑,溫柔得像是湖水一樣。
他盯看着她柔軟的脣瓣,心頭涌起想要強硬地攝取她的芬芳
的衝動。
“少東主——”
捕捉到楊越眼神中的變化,落雁又怯又怕地開口,她像是兔子一樣全身都流露出受驚的氣息。
楊越聽到她的低喚,心神才猛然地抽離。
他居然只差一點,就在車廂裡抱住落雁吻上了她的脣瓣。假若他真的這樣做,只怕會把她嚇壞。他把自己的手收回去,然後把車簾掀開,任由外面的風吹進來,把心頭的那絲躁動吹散。落雁輕輕地咬住自己的下脣,他不再湊近過來,她總算是從那股無形的壓力中抽身。
馬車駛入南城,在狹窄擁擠的街道穿行,與布莊所在的城中央相比,這裡顯然是平民聚居的地方。車伕把車子停在了一個雜亂的大院前面,楊越帶頭下車,落雁跟在他的身後也走了進去。
“楊公子,您來了?”
剛跨進院門,馬上就有位大嬸放下手頭正在做的事情,滿臉歡喜地迎上了上來。楊越點了點頭,向她介紹了落雁,然後開口說:“林嫂,我跟林叔有些事情要商量,你帶落雁進屋裡坐一會吧。”
“好呢。”
林嫂帶了落雁進屋,熱心地替她倒了茶水。
落雁打量着林家的房子,低矮窄小的地方,到處堆放着成捆的布料以及印染的工具。林嫂抱歉地開口說:“地方太簡陋,希望落雁姑娘不要嫌棄纔好。”
“怎會?”
落雁連忙收回自己的目光,她只是好奇心太盛,讓林嫂產生誤會都只怪她身上這套華麗的衣裙,顯得與這個地方格格不入。
林家的女孩年紀大概是十歲出頭,坐在矮桌的旁邊繡花,看到落雁進門便懂事地往旁邊挪了挪,把位置讓出來。落雁湊過去看她,只見她吃力地在繡着的都是最簡單的花枝。當初秋葉姑姑教她繡花,也是從這些基礎的針法開始。
“妹妹,你叫什麼名字?”
林家的女孩擡起了頭,羞怯地開口說:“我叫春梅。”
落雁取過她正在繡花的棚子,示意她把手中的繡花針交給她,然後熟練地繡了十幾針給她看。
“你要這樣下針,針腳纔不會一針高一針低。”
“姐姐,你也會繡花嗎?”
春梅擡起頭看着她,眼中都是羨慕的嚮往。
落雁笑了笑,“我只會一點。”
林嫂一直在旁邊看着,插話進來道:“落雁姑娘,你真的是謙虛,你豈止是隻會繡一點?”
落雁並不是存心要賣弄,被林嫂這樣一說立即就顯得非常的不好意思。她擡起眼從支開的窗牖看出去,楊越站在外面的庭院中,與年紀已經有四十出頭的男人交談。染好了顏色的布料晾曬在竹竿上,迎着風獵獵地招展,他站在棚架的下面顯得格外的頎長俊逸。
即使是身處雜亂的庭院當中,但仍然不減他身上溫文爾雅的氣度。
中年男子把布料遞到楊越的手中,兩個人商量的顯然是生意上的事情。落雁感到困惑不解的是,掛在庭院中的布料,不論手工還是質料,只怕都難合布莊客人的要求。楊越在城中已經有自己的布莊,爲什麼還要在南城經營這樣的生意,甚至親自過來打理?
“楊公子是好人。”
林嫂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我們跟他的孃親,最多也只算是一碗水的人情,但他一直都記在心裡。如果不是他關照我們做這些小本生意,我們一家人在城裡早就無法謀生。”
滴水之恩,涌泉相報。
落雁想到楊越在生日的那天,獨自泛舟湖上,喝着桂花清酒,並且懷念他的母親。他的母親到底是怎樣的女子?她猜想她一定是美麗溫柔,懂得釀造甜香的桂花酒,教導他成爲溫潤如玉的謙謙君子。
“落雁姑娘是楊公子的什麼人?”
林嫂看着落雁開口詢問:“他一向獨來獨往,帶人過來還是頭一回,而且還是這麼漂亮的姑娘。”
“我不是。”
她的弦外之音是如此的明顯,落雁羞紅了耳根,楊越除了是她的僱主之外,真的再沒有其它的關係。而只在一會之間,楊越已經跟中年男人結束交談,衣履帶風地舉步向着坐在屋子裡的她走了過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