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雁回到“涵玉樓”的時候,大雨已經停止,殘餘的雨水順着屋檐“滴答”、“滴答”地往下淌。剛走進月亮門,彩屏便眼尖地發現了她,驚呼着迎上來把她拉進了迴廊下面。而郡主也被驚動,她訝然地走出了房門。
“落雁,你怎麼不找地方避雨?”
“雨勢來得太快,躲不及只好一路跑回來。”
“真是不愛惜自己。”
郡主趕緊讓彩屏帶她去沐浴更衣,落雁昨日在浴房裡被彩屏洗了個香噴噴,才一天下來又被她塞回了浴桶裡面。彩屏捋起了衣袖,一邊用“肥珠子”替她洗頭,一邊開口詢問:“落雁姑娘,你剛纔出去,是不是遇到什麼事情?”
“沒有。”
落雁不敢提被世子刁難,垂下眼掩飾地搖頭。
彩屏懷疑地皺起了眉頭,落雁原本是送楊越出門,但她這一去未免去得太久。大雨下了一兩盞茶的功夫,她即使是從側門慢慢地走回來,也花費不了這麼多的時間吧?“落雁姑娘,郡主現在不在這裡,你就坦白說吧。”
“彩屏姐——”
落雁知道隱瞞不過去,只好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說出來。“我在路上遇到了世子,他故意要我站在雨裡聽他訓話,足足一盞茶的功夫才肯讓我離開。”
“唉。”
彩屏嘆了口氣,“世子素來對楊公子忌諱莫深,落雁姑娘,你今天雖然受了委屈,但請你千萬不要在郡主的面前提起,可以嗎?”
“我知道的。”
落雁連忙點頭,假若不是被彩屏識破,她根本不會說出來。只是被刁難了一回,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郡主馬上就要出嫁,切不能因爲這件事與世子反目,影響到她在大婚當日的心情。
彩屏繼續替她搓洗着頭髮,落雁輕聲地問:“彩屏姐,我可以求你幫個忙嗎?”
“怎麼?”
“早上我與郡主出門的時候,在後院碰到了極像是與我同鄉的一個人,但是我沒能看清楚便錯過。我想請你幫我打聽一下,看他是不是
真的在王府裡面做工。”
“他是你問過我的那個啞巴?”
“是的。”
彩屏一口應允,“只是小事,我明天有空就幫你去問。”
“謝謝彩屏姐。”
落雁鬆了一口氣,同樣的事情假若換作月桂,一定會把她取笑到頭都擡不起來,但彩屏畢竟是在王府裡面做事的,不該多問的事情絕對不會多插口半句。她在心裡嘆息,要在門第高華的王府當中立足,只怕人人都得像彩屏這樣謹言慎行纔可以。
次日早上,承陽王爺派人過來把郡主請去,落雁於是趁着這個空閒,與彩屏一起走去後院。昨日見過的那個管事被彩屏找了過來,她仔細地詢問新進的下人當中,有沒有一個不會說話的啞巴。
“原來這位姑娘是要找他。”
管事有些責怪地看向落雁,“你昨日既然來過,爲什麼不直接問我?”
“不好意思。”
落雁尷尬地低下頭,昨日她只是探看了一下,他便不客氣地走過來驅逐,所以她纔會膽怯地不敢詢問。
“到底是有還是沒有?”
彩屏是郡主的貼身侍女,因爲就連管事也給她面子。聽到她開口催促,管事連忙說:“做事的下人倒是沒有,但因爲郡主馬上就要大婚,府裡的木柴需量大增,所以在外面找了人每日送過來,那個漢子應該就是這位姑娘要找的人。”
“那他什麼時候會過來?”
落雁着急地追問,歸靡果然在城裡,她的心跳都加快了起來。
“他每日都是辰時左右過來,送兩捆木柴然後領了工錢便會回去,你在這裡等一下應該就可以碰見。”
“謝謝。”
落雁連忙向管事道謝,郡主被王爺派人請去,彩屏擔心她很快就會回來,所以也不敢走開太久,便自己先回了“涵玉樓”,留落雁一個人在後院等待歸靡的出現。落雁守候在後院之中,果然臨近辰時,側門之中有人挑着一擔木柴走進來。
沉默無語卻又強壯如她們村子外面的
大山,這個人除了歸靡還能有誰?
昨日在雨中淋了太久,落雁早上起來之後,頭都有點沉甸甸的。此際看到歸靡,更加是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她帶着喜悅急步地向着他奔了過去。顯然她的出現讓歸靡感到頗爲意外,他的腳步頓了一下。落雁奔近了他的身邊,眼中閃動着亮光地開口喚道:“歸靡!”
歸靡只擡頭看了她一眼,然後挑着木柴繼續往後院走去。
落雁被冷落在原地,原本以爲兩個人相見,歸靡一定會跟她同樣歡喜,但他的態度卻是如此冷淡。她在心裡安慰着自己,或許是因爲他的肩上挑着木柴,急着要向管事交差所以纔沒有功夫理會她。
她耐着性子繼續等候在原地。
將近一盞茶的時間過去,歸靡才從後院當中走出來,他把空扁擔搭在肩上,原本用來捆綁木柴的麻繩,隨着他沉穩地邁開步子而前後一甩一甩地晃動。落雁睜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歸靡走到她的身前,腳步頓了一下,但還是繼續向着側門走去。
“歸靡——”
落雁情急地叫喚,聲音裡已經帶着哭音,假若歸靡再不理會她一定會當場就哭出來。她雖然有做得不對的地方,但是他連半句告別也沒有就離開,事情都已經過去了那麼多天,難道他還不肯原諒她嗎?
歸靡的腳步終於停留了下來。
正當落雁滿心歡喜,以爲他要回過頭的時候,他卻把肩上的扁擔和麻繩換到了手裡拿着,繼續大步地走出了王府的側門。落雁不能相信,他就這樣棄她不顧,她提起裙子在後面一直追了上去。
她從來沒有如此在意一個人的態度。
歸靡不理不睬頭也不回地走遠,她的心裡像是堵了棉花一樣難受。他把她從河水裡救上來,他趁着露水還沒有乾透的時候,採摘下山間的蘭花擺放到她的窗前,那時候他的眼中都只有她一個人的影子。她要向他把誤會解釋清楚,即使他不會再像從前那樣待她,但至少不要再像眼前,擦身而過也不會多看她一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