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 何處爲家
杏兒被衆人圍攻,終於不支,低頭向張氏求救:“張姐姐,幫我!”
張氏一杯下肚,酒勁上來,本來已經有些暈乎,見杏兒爲了她被衆人取笑,心中不忍,壯着膽說:“杏兒妹妹聰明伶俐,一定會有人要的。”
“哈哈哈哈……”衆人大笑。
“你還不如不說呢!”杏兒跺腳嗔道,悻悻坐下,悶頭吃起菜來,不再理會衆人。
被杏兒這一鬧,飯桌上得氣氛登時熱絡起來,一頓飯下來,彼此也都認識了,話也說開了,說到張氏將來的着落,獨孤盛本想留她在府中,卻被張氏婉言拒絕了。
獨孤盛也知道她的身份不宜公開,若是被一些小人利用,在楊廣面前搬弄是非,只怕連他獨孤盛也難逃包庇欽犯的罪名。
他倒不懼皇帝怪罪,但他不能不顧及子孫後代的前途。
再加上張氏一直堅持,他也就打消了將她留在府中的念頭。
晚飯過後,獨孤盛又找了甄命苦說了一些話,這才送他們一行人出了將軍府,對張氏千叮萬囑,讓她以後如果遇到什麼麻煩,一定要來將軍府找他這個獨孤伯伯。
張氏點頭答應了,卻怎麼也不肯接受獨孤盛贈她的千兩白銀。
幾人上了馬車,駕車而去。
……
幾個人坐在馬車上,杏兒伏在張氏的懷裡睡着了,爲了替張氏擋酒,她一連喝了不下五杯,也是第一次喝酒,不知天高地厚,結果醉得不省人事。
“我還以爲她酒量有多好呢,竟敢挑戰那麼多人,原來也是紙糊的老虎,三杯倒的醉貓。”甄命苦笑着說。
張氏見她難受的樣子,輕輕給她揉着太陽穴,一臉心疼地說道:“都怪我不會喝酒,好杏兒,回去姐姐給你煮豆漿,喝完就不難受了。”
孫郎中笑着說:“讓她受受罪也好,降一降她的性子,免得以後不知好歹跟人鬥氣。”
一旁環兒突然有些發愁地說道:“也不知道月兒姐姐和肥龍哥怎麼樣了?”
甄命苦安慰說:“不用太擔心,獨孤將軍說了,鹽幫的人並沒有抓住肥龍和月兒,我想他們應該沒什麼事,有肥龍在,到哪都不會有事,該擔心的反倒是你們,孫郎中的草廬也被人燒了,現在的住處成問題,張老闆娘家的瓦都被人揭了,回去也沒有地方落腳,若是不嫌棄我家裡小,不如先回我家吧,以後的事我們回去再好好商量,總會有辦法的。”
張氏這才知道她家連瓦都被人掀掉了,聞言不由地發起呆來。
……
……
看着煥然一新,幾乎認不太出來的屋子,剛從外面採購生活必需品回來的甄命苦站在那裡,一臉驚訝。
杏兒和環兒正在院子裡洗漱衣物被褥,院子裡晾着甄命苦全部衣服。
杏兒一邊搓洗着木盆裡的被褥一邊抱怨着甄命苦屋子裡的衛生條件。
孫郎中坐在院子裡的搖椅上,翹着二郎腿,曬着太陽,手中拿着甄命苦給他那些二十一世紀醫學論文,看得入了神。
他自小跟着他叔流浪,從未在一個地方安定地生活過,就算成年後有了份穩定的工作,在貧民窟一樣的城中村租了間擁擠狹小陰暗潮溼房子,他叔又出了意外,在醫院病牀躺了五年,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深切地感受到家的感覺。
他早就習慣了一個人生活,習慣了冷清和安靜的屋子裡,只有他自己一個人看書,自言自語的孤獨,突然間多了那麼多人在屋子,一時間感覺有些陌生。
而這種感覺,並不糟糕。
“甄哥哥,你怎麼了?爲什麼不進來?”環兒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甄命苦纔回過神來,笑着說:“整理得這麼整齊乾淨,我還以爲自己進錯門了,環兒妹妹,以後這個地方就是你的家了,需要什麼你跟我說,千萬別跟甄哥哥客氣。”
“恩,謝謝甄哥哥。”環兒甜甜地應着。
杏兒見甄命苦進來,立刻抱怨說:“你的衣服被褥幾年沒洗過了,髒也髒死了,你看這水,比臭水溝裡的水還髒!”
她昨天返酒吐了一個晚上,到早上才睡着,孫郎中給她開了一服解酒的藥,喝下才好了一些,張氏本想讓她好好休息,她卻最見不得屋子這樣髒亂,強迫症發作,怎麼也不肯讓張氏一人忙活,搶着幫張氏幹些重活累活來。
只不過,越洗她越有氣,她從來沒見過一個人的被褥能髒成這樣的。
甄命苦不以爲意地聳了聳肩,說:“我可不是讓你免費在這裡住的,以後我的衣服被褥清洗,就交給你了,當是你的房租吧。”
杏兒氣鼓鼓地瞪着他,一時找不到話來反駁,見他正往屋裡張望,似在尋找着張氏的蹤影,突然笑了起來,說:“我跟張姐姐一個房間,房租張姐姐替我付。”
甄命苦笑道:“你總算找到靠山了是吧?”
“那當然,你剛纔說的話,我會跟張姐姐說的,你要房租就找張姐姐要吧。”
“算我怕你了,免你房租總可以了吧?”
“我還要一張新棉被,我纔不要你睡過的!”杏兒威脅說。
“早給你們買了,全在門口的馬車上放着,你們自己去搬下來吧,對了,怎麼不見你張姐姐?”
“算你識趣!”杏兒得意地笑了,指了指外面說:“張姐姐剛纔去她家了,說想看看家裡還有什麼可以用的。”
甄命苦轉身出了門。
杏兒衝着他的背影警告說:“不準乘我不在的時候欺負張姐姐!”
……
張氏站在一堆廢棄的瓦礫堆上,看着眼前的一切發着呆。
沒有了屋瓦的遮擋,幾場大雨將屋裡的一切淋成,凌亂的衣服被褥長滿了污斑,麻葛製成的衣料已經腐爛了,就算洗乾淨了也已經無法穿着。
院子裡的黃豆變成黑乎乎一灘,長了黴菌。
“只需有花些銀子,讓人修葺一下,應該還可以恢復原樣。”甄命苦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張氏回過頭,甄命苦這才發現她臉上帶着淚痕。
“怎麼哭了?”
張氏語帶悲傷:“小黑從小跟我在一起,幫我拉磨,聽我說話,若不是因爲我,它不會死得這麼慘。”
“不是有句話說嗎?死有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小黑爲你而死,正是死得其所,重於泰山,若它知道你這麼想念着它,泉下有知,也必會含笑九泉了。”
張氏破涕而笑,輕啐一聲:“太史公若知道你如此曲解歪用他的話,泉下有知,也一定會死不瞑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