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軍本來就是江洋大盜和山中草寇聚衆打家劫舍發展至今天的規模,正所謂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成了軍中之後,匪寇的習性卻沒有變。
聽說月妃娘娘前來巡查,應付敷衍地給她看了幾個糧倉,便不再開倉,藉口說其他倉庫正在修理,不方便開放。
月兒很是氣憤,想要命令他們開倉檢查,甄命苦卻暗中制止了她,回到宮中後,月兒不解地問他原因。
“甄哥哥,這些人一看就是心中有鬼,纔不讓我巡查,爲什麼不讓我下令將他們抓起來?”
甄命苦笑了笑:“他們這樣遮掩,已經說明糧倉出了大問題,你查不查都一樣,你要是強行下令開倉,那些都是他們的人,你下令有用嗎?逼急了他們,當場就把你個綁了,你一個嬌滴滴的月妃娘娘,拿什麼跟他們對抗?”
月兒想了想,問:“不是有你在嗎?”
“你當我是無敵鐵金剛的啊?只是十幾個人也許我能護你周全,但若是幾百上千個人,我連自保都成問題,哪還顧得上你。”
月兒顯然對“無敵鐵金剛”這個詞感到很有趣,咯咯地笑了一會,接着又發起愁來,“那怎麼辦?難道就這樣任他們胡作非爲嗎,糧倉空了,受害的還是江淮的老百姓,他們的稅賦已經夠重了。”
甄命苦笑了笑:“急也沒用,你最大的優勢,就是你名正言順的督糧使身份,你所缺少的,是一個可以絕對壓倒這些兵痞的實力。”
月兒眼眸亮了起來,走到他身邊,勾着他的手臂,仰頭望着他,“甄哥哥,你想到什麼辦法了嗎?”
“辦法倒是有,不過我需要你月妃娘娘的身份地位。”
“你說,只要是我能做的,我都依你。”
……
第二天,合肥城中,貼出了一張告示,上面寫着“月妃娘娘招納賢能,成立一支護衛隊,以擂臺比武的形式,招納三百名侍衛,一旦聘用,享受將軍級別待遇,年薪一千兩白銀,由月妃娘娘直接統御,不受任何人管轄,不須聽從除了月妃娘娘外任何人的指令。”
擂臺就設在合肥離宮的南門外。
一千兩白銀年薪的誘惑巨大,前來應聘的武者絡繹不絕,甄命苦親自主持,將所有合格者的資料作了一份詳細的備份,包括受聘者家庭成員,住址,以及過往經歷都詳細記錄在案。
一來是判斷他們有沒有可能是別有居心的應聘者,二來是起到震懾這些侍衛的作用,一旦發現這些侍衛居心不良,或是做出什麼不忠於職守的事,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廟。
根據他們的資歷進行篩選後,將三百人分成了上中下三等護衛級別。
上等護衛五十人,這些人基本都是孤兒,不滿十八歲年輕人,可塑性強,可以爲月兒不惜犧牲性命,但這需要訓練和徹底的洗腦灌輸。
中等護衛一百人,二十五歲左右,已經有一定的生活閱歷,無牽無掛,有一定的風險,但作戰能力是最強的,給他們豐厚的報酬,就能讓他們賣命,但他們不能直接接觸到月兒,對月兒的威脅不會太大,卻又可以爲月兒所用,由上等護衛統御。
下等護衛一百五十人,這些護衛都在三十歲左右,擁有豐富的生活歷練,有相對靈活的頭腦,不會對某個人,某件事有太多的忠誠可言,卻因爲有家庭的負擔,不太能拒絕錢財的誘惑,爲了錢財和家庭,可以全力以赴。
三百人組成五十個小隊,每六人一個小隊,甄命苦親自訓練其中的上等護衛五十人,傳授他們刺殺技巧和各種護衛知識,並且對他們進行忠誠信仰的灌輸,讓他們成爲月兒最忠實的班底。
每天甄命苦給他們進行最高強度的艱苦訓練過後,月兒都會親自帶着一些食物來犒勞他們,跟他們坐在一起有說有笑,親密無間,對他們就像對待自己的弟弟一般,他們沒有親人,被聘爲護衛之後,就一直住在離宮的侍衛宿舍,跟月兒朝夕相處,月兒親自提拔他們爲侍衛隊長,侍衛副總管等職,對他們照顧備至。
甄命苦對他們的要求是極其嚴格,而且毫不留情的,他的強悍也讓他們生出了一絲敬畏,甄命苦一個人赤手空拳挑戰他們十個人的實力,在他們心中樹立了無敵的形象,他的每一句話都像烙印一樣地刻印在他們的心裡。
“月妃娘娘是我的救命恩人,她是我不惜生命也要守護的人,你們是我最信任的部下,也是我傾盡全力教導的徒弟,我的信仰就是你們的信仰,我希望你們記住,她是我們的衣食父母,她是我們女神,誰敢輕易冒犯他,不管是誰,我們都將以血的代價給予最殘酷的回擊!”
他們的熱血,他們的單純,他們的衝勁,都是甄命苦所需要的護衛必備素質。
短短的一個月時間,甄命苦就建立起了一支能以一挑十的年輕護衛隊。
看着他們在甄命苦的訓練中漸漸有了氣勢,看她的眼神裡充滿了一種蓬勃向上的朝氣和自信,她突然有些理解甄命苦跟她說過的那些話。
“你現在的情況,只是名義上的督糧使,你底下的人才不會聽從你的使喚,你指揮不動他們,爲什麼?因爲你既不能給他們利益,也無法對他們的利益造成威脅。”
“人的利益一旦受到威脅,就會變得出奇的勇敢,甚至可以說是瘋狂,他們會不惜用同歸於盡的方式維護他們的利益,所謂人爲財死鳥爲食亡,這是人的本性,你不能根除本性,但你能讓它爲你所用。”
她自幼成長在一個循規蹈矩的環境裡,偶爾接觸到這種大膽叛逆,突破道德底線的思維方式,就如同乾柴遇上了烈火,好奇心一發不可收拾,她眨巴着水亮如星的美眸,“那怎麼樣才能爲我所用呢?”
“記住,你所有措施和手段的目的,都是爲了將他們的利益命脈握在你的手裡,你的命令對他們纔會產生根本性的影響。”
“可是你剛纔不是說他們會跟我拼命嗎?”
想到第一次去巡視糧倉時,那些主管全神戒備隨時準備動手的眼神,她心裡就直打顫,別說將他們的利益命脈握在她手裡了,只要自己的命別握在他們的手裡,她就感到萬分慶幸,畢竟她只是杜伏威的一個妃子,就像一隻狐假虎威的小狐狸,靠着杜伏威的虎威,才讓這些豺狼沒將她撕成碎片。
“所以你需要擁有自己的武裝,一支對你絕對忠誠的暴力隊伍,擁有名義上的正統,壓倒性的武裝力量,你就擁有奪取他們利益命脈,將它們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可能。”
甄命苦漫不經心地說着,眼神中充滿了堅定和自信,彷彿這些都是他的親身經歷一般肯定。
月兒聽得如癡如醉,看着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着一尊戰無不勝的戰神,堅信不疑地相信他將會爲她帶來勝利曙光。
甄命苦卻沒有發覺她的眼神,繼續爲她灌輸着他的邏輯:“奪取別人利益的這個過程,無可避免將遭到阻力和反抗,這也是歷史上一切戰爭的開始,你坐在這個位置上,沒有退路,軟弱,害怕血腥,心懷仁慈都只會讓你一敗塗地,成爲別人眼中的笑柄,只有強有力地壓倒對方,你纔有機會掃除一切障礙,做你想做的事,成爲你想成爲的那種人……”
月兒發覺甄命苦臉上的神色變了,變得有些恍惚,有些溫柔,頗有鐵漢柔情的味道。
彷彿他也在努力地蒐羅自己腦海深處的某些記憶和經驗:“讓他們保持忠誠的辦法很簡單,讓他們身居要職,卻無利益可圖,高薪養廉,切斷他們的權力與利益的勾連,他們利益來源,只能有一個,那就是你,沒了你,他們連生存都成問題,這就是你賴以生存的班底。”
他讓她學會對他們恩威並施,在他們心中建立衣食父母的形象。
她漸漸地體會到了甄命苦的可怕之處,這個男人一定是經歷過一些刻骨銘心的背叛,纔會如此精於經營自己身邊的防護警戒。
他雖然因爲腦袋受傷什麼也想不起來了,但曾經的經歷給他帶來了一種本能般的求生技巧,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裡佔據主動和上風。
他製作的那些稀奇古怪的武器和弓弩,攀索吊鉤之類的裝備,裝配到這五十人的隊伍裡,並讓她直接參與他們的護衛演習。
由兩百五十個中等護衛和上等護衛的進攻,她在五十個上等護衛的保護下成功脫逃,這種演戲讓她這個深居宮中的宅女得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樂趣,在演習中,她跟這五十個跟她朝夕相處的護衛建立起了感情。
然後,在沒有甄命苦出面的情況下,她帶着這五十名殺氣騰騰的護衛再一次光臨合肥城的糧倉,並要求糧倉的主管開倉驗糧時,那些主管推脫的藉口只說了一半,就被她的那些護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砍掉了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