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 他依舊來到萬佛殿找她，從背後強硬地摟住她，與她一齊跪在萬佛前, 直到體內血液沸騰, 他還是不肯放開她, 只有這樣, 他才感到自己還活着, 心並沒有死。
他貼着她的耳際，溫熱的氣息吐在她臉頰，他喃喃自語：“想死我了！”
雪歌掰開他雙手, 想要逃離他，她埋怨說：“你再對我無禮, 我便喊人了。”
姜芒將她扳過身來, 恥笑說：“你儘管喊, 唐大人在禪院中把守，你若能將他喊來, 算你厲害。”
雪歌狠狠地瞪他，她恨透了他。
姜芒直視她，眸子裡愛恨糾纏，他說：“聖潔的外表，魔鬼的心靈, 原來咱們這麼相似。”
雪歌衝着他說：“所以總有一天, 我會拉你一起下地獄。”
姜芒一笑置之, 說：“若能與你一起下地獄, 上天可待我不薄。咱們生不能相愛, 死卻能共寢。”過了良久，他又問她, “你有沒有把我送你的欲仙丹拿給皇帝服用？”
雪歌不想理會他，姜芒從她的表情中判斷出來，他嫉妒地說：“你一定有，因爲你的心中只有楚天闊，除了他，你不讓任何男人碰你。我想，他應該就是三年前的乞兒，是嗎？”
雪歌只想中傷他，她洋洋自得，回答：“是，我們三年前便有那層關係，這都是拜你父親所賜。但我並不怪天闊，早在三年前，我就心甘情願把自己交給他，我們相處得很快樂！”
姜芒悲憤難擋，一想到楚天闊在她身上的汲取，他便要發瘋。如今他方知道嫉妒可以將一個人活生生撕裂，他忽然笑道：“也不知他死了沒有？如果他死了，你找誰快樂去？”
雪歌繃緊心絃，她蹙着眉尖，恐慌地詢問：“天闊怎麼了？”
姜芒看到她的緊張和迷惘，幸災樂禍地回答：“他可是拜你的快樂所賜，到最後極樂而死。”
雪歌難以置信，她拼命搖頭，嘶啞地問道：“到底怎麼回事？”
姜芒如實告訴她：“我父親在你身上下春毒，本以爲你入宮後，遭殃的是皇帝，沒想到你按捺不住和楚天闊雲雨，春毒便轉移到他身上，如果他得不到及時救治，就必死無疑。”
雪歌越聽越心驚，她捂着胸口，悲慟地說：“原來是我害了他，我根本不知道他會死，不然我絕對不會在那種情況下與他……”她悔不當初，想起當日臨走前，他異乎尋常的沉睡，雪歌一顆心都要跳出胸腔，她只有在心中默默禱告，他絕不能有事。
在大相國寺的三天，雪歌再無其他想法，一門心思只爲楚天闊祈福。她打聽不到他的消息，便覺得那是好消息。如果楚天闊真的出了事，御史府怎麼沒有走漏半點風聲？雪歌越想就越認爲楚天闊吉人自有天相，他一定還活着。只要他活着，即便最後與她分隔兩地，永遠無法相守，也是好的。雪歌的要求已經很低，寧可不能在一起，她也要他活着。
她以爲因爲這個誓言，又因爲她是皇帝妃嬪的身份，此生此世，她再也很難見到他，卻不曾想到，在大相國寺第四天，她便見到他。
那時，她遣散所有侍從，讓他們遠離她，她要靜下心，獨自一人跪在千手千眼觀音前，爲楚天闊祈福。直到她聽見他的聲音在殿外響起，仍舊那般溫潤如玉。她一時心花怒放，竟有想要哭出來的衝動。“謝謝大慈大悲的觀音菩薩！”雪歌不停地朝她叩頭。
楚天闊與弘塗大師在禪院裡談論禪機，楚天闊惘然地問弘塗大師：“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可是大師，爲何我偏偏無法看破？還要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弘塗大師慈悲地說：“楚施主，你有慧根，並且擁有一顆慈心。如今你雖未真正參透禪機，但等到時機成熟，你就會大徹大悟。”
楚天闊從禪院中準備踏入大雄寶殿，他從霖鈴郡主那裡得知雪歌來大相國寺禮佛，所以今天他纔來到大相國寺，說與弘塗大師參禪，爲的卻是能夠見到雪歌。
弘塗大師立刻阻攔他，他說：“楚施主，未來的歌妃娘娘正在殿內禮佛，咱們不能進去。”
楚天闊雙腿不禁顫抖，原來所有事情都是真的，雪歌的確入宮了，她離他近在咫尺，卻彷彿遠在天涯。他收回腳步，裝作冷靜地說：“大師，不好意思，我又忘記了。”
雪歌在殿內卻無法冷靜，楚天闊就在門外，她迫不及待想見他，見到朝思暮想的他。她匆忙爬起身，害怕他一旦離開，她就再也見不到他。雪歌奔至大殿門口，儘量平下心，她喚道：“弘塗大師。”
弘塗大師和楚天闊齊齊回頭，弘塗大師合十，向雪歌問好：“娘娘！”
楚天闊怔怔地望着雪歌，他眼底藏着深沉的悲哀，早就忘了站在他面前的人，不是石洞中與他極盡纏綿的雪歌，卻是未來的歌妃娘娘。
雪歌提道：“大師，聽說大相國寺有一株許願樹，信男善女把心願寫在寶牒上，用石頭繫住寶牒，將它拋向許願樹，不跌下來的願望就能成真。”
“阿彌陀佛！娘娘要去許願嗎？”弘塗大師問她。
“嗯。”雪歌欣然地說，“我現在就去，你不要讓人跟着我。”
雪歌在許願樹下等候楚天闊，她雙手執着寶牒，她的寶牒還留空，沒有填上願望，她在等着楚天闊來書寫。她先前向神靈祈禱，寧可她與楚天闊不能相守，也要楚天闊活着。如今，她卻貪婪地要來許願，請神靈讓他們繼續相愛相守，這是她最奢侈的心願。
楚天闊的身影出現在她身後，他悵然若失地叫道：“歌妃娘娘，你好呀！”
雪歌猛然回過頭，與他對視。許願樹下，人跡越來越少，她在等他帶她去一個沒有人的地方，好好與她溫存。
楚天闊環顧四周，確定萬無一失，纔將她拉走，兩人躲入後院一間禪房。
雪歌二話不說奔入他懷裡，喜極而泣，她摟着他說：“天闊，我以爲我再也見不到你。”
她再深情款款、柔情似水，都無法融化他心頭對她的恐懼和猜疑，他止不住猜想她最開始的面目。楚天闊將她從他懷裡拉出來，凝視着她，一字一句問道：“我還沒回東京，就聽我爹說，你已貴爲皇上的妃嬪，這是真的嗎？”
雪歌痛苦不堪，她賠不是說：“天闊，我對不起你！”
楚天闊繼續追問：“在石洞裡，你是爲了保命，才與我合歡，是不是？你知不知道，我差點被你害死？”
雪歌心在滴血，她對天盟誓，說：“如果我知道我會害死你，就絕不會與你快活。我寧可自己死，也決不願傷你一分一毫。”
楚天闊長長嘆口氣，他的心被她說軟了。他知道她一定不會不顧他的性命，他們以前生死相許，絕不會有半分假。
“雪歌……”
“天闊……”
兩人彼此呼喚對方一聲，便摟在一起熱吻。在情感即將決堤時，兩人不得不在理性的邊緣停住了忘情的動作。
楚天闊想起楚良鵬的叮囑，他在瞭解楚天闊要去大相國寺見雪歌，還專門吩咐他：“天闊，無論你和她有多深厚的感情，都不要忘記，你們現在有君臣之別。她貴爲皇上的妃嬪，而你是臣子。你只要時刻銘記這一點，就不會置御史府和你自己的性命於刀尖上。”
楚天闊開口問雪歌，他勢必要問她：“你還要當皇上的妃子嗎？”
雪歌被他一句話淋醒，她才知道剛纔與他的溫存，竟像在夢裡。她不忍回答他，卻不得不說：“天闊，我……走不了。”
楚天闊握緊她的柔荑，儘自己最大的努力挽留她，他堅定不移地說：“雪歌，只要你肯走，我願意陪你去天涯海角。咱們四海爲家，任憑誰都找不到我們。”
雪歌難以割捨復仇大計，她一輩子都爲它而活。她要找個理由推脫，便問他：“那你生父和義父呢？你可以不管他們嗎？”
楚天闊咬了咬牙，下決心說：“我們可以先避開風頭，以後再回來。我願意爲你犧牲一切，你難道不願意嗎？”
雪歌不得不坦白，她說：“我不是不願意，只是現在還不行。”
楚天闊大失所望，在見到她之前，他就該料到她的答案。她怎麼可能拋棄所有和他離開，在她心裡，他始終不是最重要的。
他忽然累了，真的很累很累，實在疲於追上她的步伐。霖鈴郡主說得對，窮他一生，追求的不過是一份鏡花水月的愛情。如果她不是帝皇的女人，他或許還有機會，但她偏偏要當皇帝的妃子，他還有什麼機會？
“娘娘，你在哪裡？”外面傳來侍衛和宮女們的呼聲。
雪歌示意楚天闊先別開口，她也不敢出聲，倘若讓他們發現她和楚天闊在禪房裡私會，這個罪名誰都擔當不起。
齊敏在外頭跺腳，着急地說：“娘娘說去許願樹下許願，一眨眼就消失了。呆會皇上來了，找不到她，我們可要人頭落地。”她又嚷道，“你們還不快點去找！”
直到禪院裡恢復平靜，衆人的腳步聲消失了，楚天闊和雪歌才鬆口氣。
“雪歌，我再問你最後一句，你真要繼續留在皇上身邊嗎？”楚天闊想到是該抉擇了，他已經沒有退路。
“天闊，你不要逼我！”雪歌幾乎在懇求他。
“雪歌，既然你選擇了，我們就該做個了斷。”楚天闊緊閉雙眼，淚水從他眼角滲出，他艱難地說，“我們分開吧！你說過的，不如相忘於江湖！從此你當你的歌妃，我做我大宋的臣民，咱們永不相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