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巨響之後,磚頭落地的聲音就從遠處隔空而來——聽上去就像是有人轟塌了大堂外牆。
“李魄!你快走!這是陰謀,別掉進別人的陷阱。”老劉的聲音分明已經到了大堂之外。
我跟他們隔了一個大堂的距離,就算想要殺過去,也存在太多的變數。
況且,老劉說得對,死在我刀下的人多數都是嶽海樓的人,少數纔是各門弟子,真正死在我手裡的術道核心人物,還不到一手之數。我還沒跟省城術道結下死仇。
對於江湖當家人來說,死了幾個弟子並不能算是死仇,如果是梟雄人物,哪怕死的是自己的親生兒子,也未必不能談和。
如果,我把這些當家人都給留下了,無論是誰繼任門派,都得提我項上人頭,祭奠上任當家,否則,他難以服衆。
現在不是我該殺人的時候!
我遲疑了一下,就放下了雙刀:“你們都給我聽好,老子不介意殺光你們,但是我更不願意讓人當槍使。”
“今天,我可以把刀收回去,但是,你們誰再讓我把刀拔出來,死的就不只是一個人了。”
我雙目從那些當家臉上一一掃過之後,轉頭看向了馬江:“姓馬的,我還是那句話,你的選擇,不錯!”
我冷笑一聲,指向地上的九環斬命刀:“我的刀留在這兒,等我回來取刀,必帶一顆首級。你們最好別讓我多拿幾顆腦袋回來。”
我在轉身之間,原先最爲關鍵的時候說我言而無信的那個聲音再次傳來:“留刀爲證?有點膽色!術士立約,鬼神共監。七日之後,亡靈迴歸,你不給亡者一個交代。鬼神必取你首級,祭奠亡魂。”
我腳步微微一頓之下,忽然覺得背心上傳來一陣刺痛,就好像是有人在我背上打下了一個烙印,印記深可入骨。
我也清清楚楚的感覺到,鮮血順着脊背流向了腰間。
我腳步一刻不停的走出了嶽海樓,趕向了我和老劉約定的集-合地點。
我們來嶽海樓之前,就想到了可能會出現各種狀況。唯一沒有想到的就是我會跟整個省城術道正面交鋒。
按照我們事先的約定,如果我們不能一起離開嶽海樓,就在一家商場門口會合。
我趕到碰頭地點時,老劉和雲裳全都不見蹤影,而我卻感到自己背後多出了一個人來。
那時,我背對商城的落地玻璃,如果我身後有人,也只能是隔着一道玻璃看我背影。
我裝作若無其事的把擋法器用的鏡子,握在手心裡悄悄舉到眼睛。
我看清了鏡子人影時,不由得雙目猛然一睜開——出現在落地窗裡的人竟然是自己。而且,我看到的並不是一個背影,而是我自己的正臉。
被映在玻璃的人影,不僅臉色慘白,而且額頭上還帶一片灰土。
人影冷笑之間,伸手拉開了自己的衣領,露出了脖子上的刀口。
他人頭被砍了!
我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寒戰之間,人影的首級就像是從後面斷開了一樣掉落在了地上。
猩紅的鮮血從沒了頭顱的脖腔裡噴出來時,我手中的鏡子也變成了一片血紅的顏色。
我還沒來得及反應,鏡子就毫無徵兆的在我手中砰然炸裂,崩飛的玻璃直奔我眼珠打來時,我本能的閉上了眼睛。
直到玻璃打破了我的眼皮,我猛然回身往背後看了過去。
落地窗上的人影,已經換成了我駭然轉身的樣子,一樣的表情,一樣的姿勢,這纔是我的影子。
我還沒來得及鬆一口氣,玻璃上的人影就對我露出了一絲詭笑,他身後的衣領隨之向下翻動開來,露出了印在頸椎二三兩個關節之間的一道紅線。
那是劊子手下刀的位置,頂尖劊子手在砍人首級的時候,多數會選擇這個位置下刀,一刀斷頭絕不拖泥帶水。
玻璃上的那道人影,就好像是特意讓我去看那道刀口,亮出那道血線之後,就恢復了本來該有的模樣。
我卻下意識的摸向了自己的脖子,沒想到,我竟在自己脖子上蘸到一手的鮮血。
我脖子破了?
這是鬼神印記,七天見分曉的意思,就是刀口每天擴大一分,七天之後,刀口斷頭?
給我下印記的,真是鬼神?
我心裡莫名升起一股涼意時,我忽然在玻璃上看到兩道人影。
老劉,雲裳,一左一右的站在我身後兩側,眼中鮮血直流。
我震驚之下猛然回頭,身後卻是空空如也,等我再往玻璃裡看時,看到的只有商城裡滿眼好奇的顧客,他們弄不清楚,爲什麼有人會在玻璃窗前來回轉身,更不清楚那人究竟看見了什麼纔會一次次的驚恐。
我正在不知所措的時候,忽然聽見有人說道:“你是李魄先生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