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老劉頭從溝邊跌落之後,一前一後的掉進了水裡,等我從水裡探出頭來,纔看見聳立在我面前的船頭。
我沒想到,守水營的術士竟然在村子中間藏了一條戰船。
老劉頭也被驚得目瞪口呆:“我的乖乖,這船竟然這麼大!”
後來,我才知道,魚簍村的人都知道他們的祠堂下面有一條戰船。
那條船是當年守水營在江河之上安身立命的本錢,守水營退役,那條船自然也就跟着他們一起解甲歸田。變成了魚簍村供奉守水營將士靈位的祠堂。
但是,魚簍村卻從沒見過戰船的全貌,在他們的認知當中,那條船不會有多大。
我雙手拍着水面轉過了身去,順着船頭的方向看向了水道。
這條足夠戰船通過的地下水道,竟然看不出一絲人工開鑿的痕跡,換句話說,當年守水營是利用一條天然水道把戰船弄到了預定的位置。
我腦海當中忽然閃過了一個念頭:這條地下水道本來就連通着水下地宮。只不過,後來被守水營從中間切斷,硬生生的分出了魚簍村。
我快速轉身向船上喊道:“趙壯,放繩子下來。”
趙壯他們急三火四的放下了船繩,把我給吊了上去,我卻推開人羣跑到了船尾:“老劉,一條木船能用多長時間?”
老劉頭道:“要是保養得好的話,用上幾十年不成問題,不過,我沒聽說哪條木船超過百年還能下水。要不……”
老劉頭的意思再明白不過——我們這條船下不了水!
我站在船尾上看向遠處的七家祖墳道:“你們上當了,我這條船不是下不了水,而是大有用途。”
我指向村口的方向:“我一直沒弄明白,村子底下的水道除了給鬼魂留路,還究竟有什麼作用?現在,我總算明白了。”
“守水營佔據魚簍村的時候就意識到,將來某一天會跟地宮水鬼在江上開戰,他們守住了村口,也留下了戰船。”
“就像老劉說的那樣,木船不可能超過百年不腐。除非,他變成了一條鬼船。”
趙壯聽完,擡手就給了自己兩個耳刮子。
他已經想明白了,水中女鬼比他更瞭解魚簍村的秘密,女鬼蠱惑趙壯對付七家祖墳裡的鬼魂就是爲了先打掉這艘戰船。
沒了鬼兵戰船,她就能立於不敗之地。
老劉頭眼巴巴的看着我道:“李先生,我們就沒辦法打地宮了麼?”
“有!”我沉聲道:“挑出七個人來,跟我出征地宮。”
我的聲音再次一沉:“這七個人不要想着生還。提前給你們的親人告個別。有什麼話事先交代好,能看見親人的就多看幾眼。此去不僅是九死一生,說不定連投胎的機會都沒有,就別想着七日回魂來看家人了。”
“然後告訴魚簍村的人,全都躲到山上去。這個村子怕是很快就不復存在了。”
我擺手道:“都走!”
趙壯第一個走了,剩下的人也跟着走了,只有老劉頭還站在我身邊,他沒有誰可以告別,只能留下來陪我。
生離死別是一種傷感,可是臨行卻發現自己沒人可以告別,卻是一種難以描述的悲哀。
老劉頭連着抽了幾袋煙,趙壯他們又回來了,打頭的七個人全都穿着壽衣,那是他們唯一能在村裡帶走的東西。
趙壯帶着一頂瓜皮帽子走在前面,他身後一個女孩緊緊抓着趙壯的衣服不放:“爸,你可一定要回來。你可一定要把弟弟帶回來。”
趙壯不是不想回頭,而是不敢去看他的女兒。
丁義邊哭邊走:“哥,你就讓我去吧?咱們哥倆不能分開。”
走在前面的丁忠冷着聲音道:“把嘴閉上。好好給咱娘養老送終。丁家香火不能斷。再說,我跟着李先生走,你還怕個狗屁!”
五個人走到船邊之後,整了整衣服,一齊邁步而出,誰也沒有回頭,誰也沒有停步。
混在人羣裡的老曲,忽然抄起一根老獵杆兒,一步跳到了船上:“李先生,算我一個。”
“滾下去!”老劉頭一巴掌扇了過去:“你家就剩下你了,你去幹什麼?”
老曲拄着老獵杆兒,一手壓着腰刀:“我家老孃們兒沒了,我不去報仇,還是個爺們兒嗎?你不放我去,我自己遊着去!”
老劉頭第二次揚起來的巴掌怎麼也落不下去了,我沉聲道:“帶上老曲,剩下的人別上來了。”
我轉身走向船頭:“擡酒,上香,起白幡,我要招魂。你們打幡子,能來多少鬼,就看你們有多大膽了!”
不到片刻,七張招魂幡就在船上飛揚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