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元擡頭看看屏幕上的鄭淺,又看了看王漢中。
這種示教手術,對方又是肥胖患者,向來都會找熟絡靠譜的麻醉醫來做。
眼前這個年輕小大夫,姜元根本就不認得,肯定不是科裡常找的那幾位。
雖然是麻醉的問題,表面看起來和科裡沒關係,但落在戴夫醫生的眼裡,一院的綜合水平就大打折扣。
他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一句話也沒有多問,立時轉身離開,回去找戴夫教授去了。
此刻戴夫教授身邊,正站着醫務室孫處長。
他早就看見了姜元領着位外國人進來,也聽見了他的稱呼,就知道這是院裡剛剛聘請的德國外科專家,是以立馬湊了上去。
“戴夫教授您好啊,我是一院醫務處的孫濱。”他自我介紹道。
戴夫高挑的身子直立在那裡,矮了他一個頭的孫處長只能仰着頭跟他說話:
“這臺手術在人員安排上有點不妥當,並不能展現我院的真實水平,要不咱們先上去,我再給您介紹介紹?”
“不用了。”戴夫的眼睛就沒離開過大屏幕:“我覺得這臺手術,很好看。”
孫處長有點懵。好看?哪兒好看?剛纔陶樂同時充作一助和扶鏡手那段兒,確實有看點但這個外國人,他也沒看着啊?
“您剛來,可能還不太清楚。患者太過肥胖,麻醉提前失效了,他的身體狀況又不適合二次麻醉,所以手術馬上就要中止——沒什麼好看的了。”
“哦?我倒不這麼覺得。”戴夫不以爲然。
本來,他下來看這臺手術,本來就是要了解一下當地醫院的醫療水平。
這種程度的麻醉.也確實挺讓他意外的。
要是沒有見到陶樂,不用孫處長提醒,他肯定就轉身離開了。
但陶樂既然站在手術檯上,他就自然而然地覺得,她必然不會袖手旁觀。
笑話,連各國頂級專家團隊都解不了的毒,人家一個人幾根針,不到半個月就治好了,眼前這種小場面,還能算個事兒?
他的這種態度,也感染了周圍的人。
孫處長狐疑地將目光轉向大屏幕,剛過來的姜主任也一樣。
BIS已經升到了68,患者已經有了甦醒前的跡象。
對於鄭淺中止手術的提議,葉晨不置可否,只是看向陶樂。
陶樂點點頭,取出了一包一次性毫針。
示教室裡所有盯着大屏幕的人,就看見了近乎玄幻的一幕。
在這間標準規範,堆滿了各種精密儀器設備的手術室內,竟然能看到中醫的鍼灸術!
陶樂的動作非常快,衆人只覺得眼花繚亂,針影飛舞,還沒看清她到底把針下在哪兒了呢,就發現腦電監控的數據在不斷下降。
不過三分半鐘,BIS數據下降到了45,患者再度陷入了深度麻醉狀態。
陶樂平靜地收了針,放到一旁的金屬盤裡,鎮定自若:“可以繼續了。”
手術室裡,除了她和早就習以爲常的葉晨之外,其他人都驚呆了。
扶鏡的季和眼睛瞪得溜圓:“這個這個,陶大夫,你可真是深藏不露啊!”
鄭淺也是這麼想的。他是麻醉科的,自然知道麻醉發展史上,有過針刺麻醉的一段過往。
但知道和親眼看見效果,那可真是不一樣。
就這麼簡簡單單七八根針扎進去,再用手轉幾下,就能完成麻醉,而且是這樣一個肥胖病人?
這一招要是能學會了,那可真是太實用了!鄭淺的心熱了起來,看向陶樂的眼神裡滿是熱忱。
戴夫仍是滿面笑意地看着大屏幕。這個結果本就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決心要拜師追隨左右的人,能夠Carry全場,解決手術進程中的一點小問題,實在是太簡單了。
一切都理所當然,沒有任何不對。
可示教室裡的其他人,並不這麼看。整個示教室裡人聲鼎沸,各個都在熱議陶樂展現出來的針刺麻醉術。
這中間,孫處長、張主任、姜主任,安副主任,還有王治中,都知道陶樂會用針刺麻醉。
葉晨在院長辦公會上做的說明中,對她這一手十分推崇,聽起來神乎其技,但他們每個人自己能信多少,可就不好說。
安副主任還好,陶樂在那例塑型支氣管炎手術中的表現,已經讓他深信不疑,但另外幾個人就不一樣。
百聞不如一見,真真是要言不煩。
親眼見着了針刺麻醉的效果,別說普外的張主任眼中放光,就連孫處長和王漢中,都有點呆滯。
這個陶樂,可真是個人才啊!剛纔他倆再怎麼心裡有成見,也否認不了陶樂的優秀。
第一次正式上手術檯,做得是一助這樣要緊的工作,完成的輕鬆自在不說,還能一心二用扶穩鏡子。
光是這樣也已經極是難得了,但人家還有別的能耐,在麻醉失效的時候,能做針刺麻醉給補上來。
別說是剛入院的規培醫,這一院裡從上到下,誰也做不到她這樣的好嗎?
這麼算起來,她還算是個正常人嗎?
“小安啊,你們這是撿着寶了啊!”張主任回過神,轉向安培慨嘆道。
“誰說不是呢?其實上週我們科就做了一次兒童塑型支氣管炎的手術,全程都是小陶給做的麻醉!”
“真的啊!”張主任的眼睛亮亮的:“我們普外就需要這樣的人才!”
他轉向孫主任:“老孫,小陶這樣的人,留在兒科有點屈才。還是上我們普外多待一陣兒”
安培一聽就不樂意了。怎麼你老張的年紀,都長到了臉皮上呢?
當他的面就想挖牆角,真是太不像話了!
“張主任,您這麼說不太好吧,在兒科怎麼就是屈才了,我們還嫌三個月時間太短,不夠用呢!”
“她要來普外,我親自帶,你們是誰帶着?”
“我,我回頭就跟沈主任說,她也特別看好小陶,肯定也能親自帶!”
“我是說,我天天都能帶她上手術,這麼好的苗子,天生是就搞外科的料!”
“我們兒科的手術也不少,我們自己也能安排!”
兩個人正在這鉚足了力氣掐架呢,眼看就要生出火氣,就聽見戴夫說話了:
“這個一助,很不錯。就是她了,我想讓她當我的專職助手,不知道可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