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聽好了。所謂的兩個保證,就是——週六保證不休息,週日休息不保證。”
陶樂輕笑着拋出了包襖,又說道:“其實院裡大多數的同事,這一年半都沒休息過。”
“週末,節假日,都是下鄉義診、宣教的日子。”
“其實比起去滑雪泡溫泉,我更想要親自下去走一走,看一看。”
“治病救人對我而言,並不辛苦,從中得到的快樂,根本不是普通的休閒娛樂,能夠比得上的。”
西穆靜靜地聽着,又沉吟良久,才溫聲說道:“樂樂,你可以盡情地做你想做的事,我無意干涉。”
“但你要記得,我永遠站在你身後。有任何困難,疑惑,或者是累了,乏了,都可以找我——隨時,隨地。”
“嗯,我知道的。”陶樂說着,看了手機上正擠進來的電話號碼:“我們主任找我,先這樣吧。”
掛上了電話,西穆看了看眼前已然成型的大型滑雪度假村,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陶樂進入搶救室的時候,聽到的就是心電監護儀上,平直的長嘀音。
這個聲音是機械的,冰冷的,無情的。每一名大夫,都打心眼裡不願聽到它,卻又很難逃避。
辛玥的身上插着各種管子,像一個木偶一樣被焦急的同事們擺佈着。
搶救臺前,面色冷肅,鬢角發白的杜主任,正親自上手做着心肺復甦。
連續數次之後,他退了下來,早就準備好的甘義立時接手過去。
“去甲腎上腺素1MG,稀釋後靜推,第二次。”杜主任說道。
他的指令迅速被執行了。
陶樂站在搶救室門口,看着裡面緊張而忙碌的人們。
並沒有準注意到她的到來,也沒有人給她分派什麼任務。
陶樂也沒有在意這些。她的目光,一直落在金手指界面上。
那片令人膽戰心寒的紫紅色,顏色還在逐漸地加重。
與之相應的,健康值也在穩穩地,不可逆轉地向下滑落着。
年齡:35健康值:8
病因:急性心肌炎(70%)高原心臟病(30%)
血氧飽合度:50%,NT-proBNP1650pg/mL
併發症:急性心力衰竭、低氧血癥、心源性休克、呼吸衰竭、多器官衰竭
搶救還在繼續。
“去甲腎上腺素1MG稀釋後靜推,第三次。”
“去乙酰毛花苷注射液0.4MG靜推。”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五分鐘,十分鐘,辛玥的心臟仍然沒有恢復跳動。
韓泰的手緊緊地握着拳,指甲掐進了手心裡。
小辛,還那麼年輕,不該在這個時候走啊!
再加把勁,不能放棄。她平時是那麼充滿活力與激情的一個人,也是那樣的熱愛生命,一定能撐下去的,一定可以!
金手指界面上,健康值仍在持續地回落着。
4,3,2,1。
數字變爲“1”的時候,整個金手指界面,在她面前猛地震顫了一下,似在提醒,也是在警告。
再不行動的話,眼前這個鮮活的生命,就真的要走了。
陶樂忽然就清醒了過來。她的手裡,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自行做好了準備,握住了一把毫針。
“請讓一讓。”她徑直而迅速地向着搶救牀而去,腳下從容堅定,將任何擋住她的人都擠到了一邊。
杜維中額上滿是汗水,抽空擡眼看了一下這個硬擠過來的人,立時便大失所望。
年輕、平庸,沒有什麼特點。不是他認識的任何一位專家。
“小姑娘,別添亂!”他說着,便替換掉了甘義,再次開始了心臟按壓。
陶樂的手裡捻着針,聲音平淡如水:“請先鬆開手,由我來救治。再晚點,就來不及了。”
“陶老師,你有辦法?”甘義同樣滿頭是汗,但因着這句話,本來跌到谷底的心裡,卻又燃起了星星點點的希望。
“是。”陶樂沒有時間多作解釋,趁着杜維中擡手的當口,直接將一根毫針插入了膻中穴,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接二連三地鍼灸了內關、合谷、神門等穴道。
“你做什麼?”杜維中勃然大怒,伸手便要去拔針。
他的手自然沒有落下去。
陶樂只是輕輕伸手一攔,就握住了他的腕部。無論如何使力,他的手都無法挪動分毫。
“你知不知道,心肺復甦是不能停的,一停就前功盡棄。你你你,這是想要害辛玥啊!”
甘義的反應極快,一把就拉住了他:“杜主任,您先別急,聽聽陶老師怎麼說。”
“您還不認識她吧,我給您介紹:這一位,就是陶樂陶老師,周國手的弟子,醫學會的”
話說到這裡,杜維中就明白了她的身份。
原來就是那個賙濟深拼上一輩子的清譽,也要大力擡舉的女弟子。
“你不用說了。”他冷冷地打斷了甘義,又對陶樂道:
“原來是你。既然是醫學會的名譽會員了,就應該愛惜羽毛,不要在這裡瞎胡鬧,影響救治。”
“給我三分鐘。”陶樂看着金手指界面上的倒計時,平靜地說道:“要是人不醒,我負全責。”
“負全責?”杜維中一聽,氣就不打一處來:“哪個要你負什麼責。我們要的是盡最大的努力,把人給治活!”
“你問問這屋裡的人,有誰怕負什麼責,又有誰在救治的時候會想什麼後果?但求竭盡全力,問心無愧而已!”
“您說的對。”陶樂面上浮現出了淡淡的笑意:“但要是我明明能救,卻偏偏不出手的話,又要怎麼算是問心無愧?”
“行了。”一個聲音突兀地插了進來,卻是剛纔在外圍等待的韓泰。
“小辛心臟停博到現在,搶救時間達到了十五分鐘。”他嘆氣道:“已經過了最佳的搶救時間。”
“韓院長。”杜維中的面上帶着明顯的不贊同:“你應該知道,臨牀上,也不乏三十分鐘,四十分鐘搶救成功的案例,而且恢復良好,全無後遺症的也並不少見。”
“我知道,我知道。”韓泰擺擺手:“但我也相信陶老師。她不是個信口開河的人。”
這句“陶老師”一出口,杜維中立時就愣了一下。
其實剛纔甘義這麼叫的時候,他就已經相當奇怪了。京市三院急診科的主任啊,竟然肯稱呼一個年輕女大夫爲“老師”。
哪怕對方老師的來頭再大,加在她身上的榮譽再多,資歷不夠,她也擔不起。
可誰知道,就連韓大院長,也緊接着步上了他的後塵,跟着叫起了“陶老師”。
這個手勁挺大的女孩子,到底是何德何能,憑什麼敢應下這種稱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