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這樣的陶樂,西穆的心陡然一痛,就像被什麼人緊緊地攥在手裡,狠狠地擠壓着一般。
不知不覺地,他面上的冷意與不屑就已完全褪散,取而代之地是一抹不自覺的柔和之色。
他今天出現在這裡,本來就是一時衝動。但來都來了,他也想順便近距離察觀測一下,她到底爲何能夠惑動自己的心神。
但沒想到,一來二去之間,話題卻向着相反的方向疾馳而去。
“你這是何必呢?”西穆試圖回到正軌:“只要你願意留下來,就算提出再多的要求,也是可以談的。”
“不用了。”陶樂的聲音很柔弱,但卻透出了一股不容置疑的味道。
“從你那裡拿到的一切,我都不會要。”她說道:“至於剩餘部分,我會立下借據,等待以後償還。”
陶樂半點兒也沒提,之前她救治西穆的那筆賬。
在她心裡,這種事兒西穆自己再清楚不過,他若是在意,就不會如現在這般,與自己斤斤計較。
西穆更沒想到,這一次陶樂是真的徹徹底底,想要與自己斷個乾淨。
不知道爲什麼,這會兒他偏偏就不想,讓她稱心如意。
他深深地看了陶樂一眼,並不再接話,而是直接閉上了眼睛。
這個時候,飛機已經進入了平穩巡航。
陶樂想了想,就站起身來,從西穆的前方向外挪去。
她自覺已經儘量小心了,但對方的腿實在太長,把座位前方的狹小通道擋得嚴嚴實實,且一點都沒有想要讓路的意思。
“你要去哪兒?”他睜開眼睛,懶洋洋地問道。
“那邊還有空位。”陶樂說道:“像我這樣的俗人,就不配與席先生您坐在一起。”
“我就想着自己還是哪兒涼快哪兒待着去,免得礙了您的眼。”
“坐回去。”西穆壓住了心裡忽然冒出的那股子火氣,拍了拍身旁的座椅道。
“席先生。”陶樂冷笑道:“您管得有點兒太寬了。說實話,是您身上的貴氣太重,讓我自慚形穢,所以自請離開還不行嗎?”
臨在心裡就爲這個膽大妄爲的陶大夫捏了一把汗。
上一個曾經對殿下陰陽怪氣說話的人,現在骨頭應該都腐朽了吧?
不知道眼前這個多次出言不遜的小陶大夫,結果又會是什麼樣兒?
出乎他的意料,自家殿下雖然脣角緊抿,但從各項指標來看,他似乎並沒有動怒。
正在這時,一名優雅知性的空姐來到了他們面前,極溫柔地問道:“先生,女士,請問你們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嗎?”
“沒有。”西穆答得很快。
“有。我想要調換一個座位。”陶樂與他同時說道。
“她不需要。”西穆慢悠悠地加上了一句。
“我需要。”陶樂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後說道。
“是這樣的。”空姐爲難地說道:“我們的頭等艙裡確實有不少空位。如果女士您確實需要,可以隨意選擇。”
“但是,您與您的男朋友最好能夠儘早達成共識,站在這裡既不安全,也容易打擾到其他乘客。”
“他不是我男朋友。”陶樂第一時間解釋道。
“好的,我們會的。”西穆則在同時說道——他並沒有如陶樂一般否認二人的關係,就好象這件事根本不值一提。
“你這是何必呢,席先生?”陶樂皺着眉頭說道。
西穆沒有答話。他只是輕輕地揮了揮手,陶樂就腳下一滑,不自覺地跌坐了回去。
“那麼,二位還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嗎?”見多識廣的空姐面不改色,仍舊柔聲說道。
“沒事了。”西穆擺擺手,那名空姐便會意地離去。
陶樂正要再說點什麼,西穆清冷的聲音便響了起來:“飛機有點顛簸,扣好安全帶。”
配合着他的話,飛機還真的適時顛簸了幾下。
陶樂明白這是誰做的手腳,但也無法宣之於口,只能把埋怨的話咽回到肚子裡。
因爲經過這一顛簸,她忽然清醒了過來,想起了西穆的身份,以及他的能力。
要是真的惹怒了這位殿下,別說是自己,整個飛機上的人都會有危險。
一念及此,陶樂立時便像剛被剪過了指甲的貓兒一般,老老實實地閉上了眼睛,開始閉目養神。
西穆默默地側過頭來,靜靜地看了她好一會兒,越看越覺得移不開視線。
他的目光,順着她幼滑細膩、幾乎看不見毛孔的面上一路下滑,一直落到了隨便搭在座椅扶手上的右手上。
幾乎是下意識地,西穆緩緩地伸出手,向那隻未經過妥善保養,也稱不上美觀的手,覆了上去。
指尖剛一觸到掌背,陶樂便察覺到了。
她迅速地把手抽了回去,同時睜開眼睛望向西穆,眼神之中滿是不解。
神差鬼使地,西穆就轉回頭去,避過了她的視線。
“抱歉,是我不小心碰到的。”他乾巴巴地解釋道。
陶樂沒有說話,只是將雙手交叉抱於胸前,表現出了一副敬而遠之的姿態。
看到這樣淡漠的她,西穆忽然覺得,心裡好像噎了件東西,不上不下的,難受得緊。
正在這時,飛機上卻突然發生了變故。
嘈雜聲是從經濟艙傳來的。紛亂的腳步聲,驟然發出的驚叫聲,隱隱約約的啜泣場,都提醒着陶樂,這件事情並不尋常。
她本能地想要站起來,去經濟艙看一眼發生了什麼事,但卻被西穆再次按了回去。
他的面上,掛着一副高深莫測的表情,讓陶樂完全看不透。
但不管出現了什麼事,只要有西穆在,她的心裡便是穩如泰山。
很快,那些亂七八糟的聲音便停了下來。
“我不會爲難你們。”一個人用口音極怪異的華語說道:“照我們說的做,不要耍花樣,我會保證你們的安全。”
聽到這句話,陶樂的心立時“咯噔”一聲,狠狠地震了一下。
劫機!這個念頭剛剛浮現在她的腦海之中,一名男子便挑開了頭等艙的布簾,走了進來。
他大約有四十多歲,身材圓圓胖胖地,鼻樑上架着一副金邊眼鏡,嘴角還含着一絲笑意,看起來就像是個普普通通的工程師。
在他的身後,兩名身材瘦小的男子也跟了進來,表情比前面那一位比起來,卻是要緊張得多了。
但就是這麼三個人,卻讓頭等艙裡剩下的人,全都噤若寒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