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陶樂聽到這裡,已經明白了西穆的真實想法。
他是將自己當成了公司重要的人力資源,所以親自出場以示禮遇。
在互相救命相抵之後,自己還有醫療價值,所以仍然能得到他的看重。
這個理由,倒也算是合情合理,勉強說得通。
當下陶樂便笑着點了頭:“那就麻煩席先生了。”
這句話一出口,整個車子裡的氣氛立時變得輕鬆起來。
只有大觀自己,陷入了沉思之中。
確切地說,是他關於主上的認知,出現了邏輯運算錯誤。
這種辜恩枉上的行徑,主上非僅未作任何處罰,甚至還特別作了解釋,只爲了讓陶樂殿下安心。
這種事,在他共享到的帝國王室賞罰史中,從未有過先例。
陶樂從沒有想到,有一天她能與西穆這樣坐在一起,輕鬆地聊着天。
西穆的知識面極其廣博,似乎無論她說什麼,對方都能接上話,談得頭頭是道。
到了後來,陶樂都對西穆產生了敬佩之心。
撇開不同的種族不談,米奧人對於科技與宇宙的理解,遠不是現在的藍星人能及得上的。
就算他刻意地將思路降到她能理解的水平,但不經意的一句話,就能讓她茅塞頓開。
如果她不是醫生,而一位科學家,大概這會兒已經喜出望外,藉助西穆之力,連連攻破多年未解的難題。
可惜她並不是,她只對醫療相關的科技發展,還有一絲興趣。
大觀早就收到了西穆的指令,將車速一降再降。
但就算他開得再慢,天水城也還是近在眼前了。
“無論如何,感謝您及時救了我。”陶樂跳下車,再次致謝。
她這般客氣,卻令西穆莫名地不喜。
“我以爲,我們至少已經是朋友了。”他取下了大衣,將它再次披到了陶樂身上:
“我希望,我們之間不止是公司的同事,也可以像朋友一樣相處。”
與陶樂成爲朋友,這只是他的第一步計劃。
不能太快,不可以嚇到她。
他靜靜地站在那裡,等着陶樂的答覆。
他的心跳得蓬勃有力,面上生出了淡淡的紅暈,一雙眸子幽黑深邃,一瞬也不瞬地看着陶樂。
西穆的這般副模樣,陶樂並沒有注意到。
“朋友嗎?”這還真是她從沒想過的。
她和米奧人,和西穆殿下,竟然也能成爲朋友?
但爲什麼不行呢?她與他之間,有過互相拯救的既往,也有過耳鬢廝磨的曾經,就連聊天,也是這樣的愉快輕鬆。
更不要說他那高出天際的顏值與極致動聽的聲音,時時刻刻都賞心悅目。
他救了天橋村的人,爲他們找到了安居之所。
他派人建了廠,給父親找到了一份足以重燃熱情的工作。
他捐獻了大量的醫療設備給一院,打造了小七這樣,下得廚房做得家務的機器人。
他允諾去處理那個惡貫滿盈的虐殺組織,將爲藍星除去一大毒瘤。
重生以來的所有事情,都顯示了西穆三觀正確,足以結交。
說起來,能得到這樣的人爲友,本應是她的榮幸。
前提是她能忘記前世的噩夢。
斷壁殘垣,千里焦土,血雨腥風,屍橫遍野。
那份深深烙刻在她心底,沒有一刻或忘的絕望與恐懼。
那些她不願回想,不想提及的陰暗記憶,被深深地鎖進了心底最深處的箱子裡,打上了封條,又加了鎖,平時並不會輕易打開。
但西穆的存在本身,就是那把鑰匙。
只要一見到他,她就會不自覺地將前塵往事倒放出來,再經歷一遍戰慄與驚恐。
她是怕他的。
她的內心深處,每一處臟器,每一節骨骼,甚至是身上的每一滴血,都流淌着對米奧人的畏懼。
這種畏懼,並不會因爲重生而淡化,消失。
在西穆面前,她從來不敢有任何一絲鬆懈。
每分每秒都要察顏觀色,唯恐他有一點不滿,禍及藍星。
她和他註定不可能,站在平等的地位上,如朋友一般交往。
獅子和斑馬,大白鯊與沙丁魚,也能成爲朋友嗎?
一方短暫地和顏悅色,另一方時刻地戰戰兢兢。
這樣勉強的友情,註定不能長遠,而在友情崩塌的那一天,還可能會帶來滅頂之災。
在西穆期待的目光中,陶樂說話了:“謝謝席先生的擡愛。只是.”
她一說出轉折詞,西穆的臉立即就沉了下來。
“您出身高貴,家世豪闊。”陶樂努力地找着理由,甚至用上了敬稱:
“而我不過是個普通醫生。言語無味,面目可憎,所見所聞,更與您天差地遠。”
西穆也不說話,只是默默地注視着她的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我們並不是同一層次上的人,註定不會有共同語言。”她加快了語速,生恐再慢一點,就會在這漸漸沉重的氣氛中,失去說出來的勇氣。
“所以.只能辜負您的美意了。”
她講了這麼一大堆,自以爲已經說得十分清楚明白,但西穆領悟的與她卻不太一樣。
“言語無味,面目可憎?”他重複着陶樂的話。
“你爲什麼要這樣刻意貶低自己?”
“呃,這是我對自己的正確認識。”陶樂向來都認爲自己是一個有自知之明的人。
西穆與陶樂,這會兒不過兩步之遙。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腳下也動了起來。
一步,兩步。
他的身子,幾乎貼上了陶樂。
陶樂很不適應,自己的安全距離被人侵入。
而且對方身高與體形帶來的壓迫感,也變得更加強烈。
她下意識地向後退了一步,但西穆卻依然逼了上來。
“席先生,您”
陶樂的話沒有說下去。因爲西穆的雙手,忽然間落到了她的肩上。
“陶大夫。”西穆表情十分嚴肅,讓她根本不敢推拒。
“你是我所見過的,最美麗、最優秀的女子。”他直視着陶樂的眼睛,瞳中金華璀璨。
“剛纔雖然有點唐突,但卻是我的真心話。希望你慎重考慮我的提議,給我一個合情合理的答覆。”
溫熱的力量,順着西穆的雙手,沿着肩膀傳入陶樂的四肢百骸,又衝上了她的面龐。
陶樂的面上滿滿地都暈染上了桃紅色,眼角與雙腮更是如描如畫,豔色尤甚。
西穆從沒見過陶樂現出過這般模樣,立時看得癡了,竟然神差鬼使地低下頭去,在她額上輕輕吻了下去。
他的脣仍如之前那般溫潤柔軟,脣額相交間,二人都感到了一種莫名的戰慄,直入肺腑,入腦入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