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步驟本來就是這臺手術的難點之一。
常規操作是:二助將胃遠端、胰頭、十二指腸和空腸上段向右側牽引,三助將腸繫膜上靜脈向左側達引,從而顯露出從胰腺注入膜繫上靜脈的三到四條小靜脈。
一助則配合主刀,將這些小靜脈一一結紮後切斷,然後再行下一步的鉤突切除。
可是這個過程中出了一點小問題。
三助郭笑林作爲胃腸外科的住院總,還是第一次參與胰頭十二指腸切除術。
就算是術前做了大量的功課,對自己要做的工作熟流於心,但手上想要有數,卻必須得要真刀真槍地練起來才行。
這會兒,他用拉鉤牽引腸繫膜上靜脈時,使的手勁兒就稍微大了那麼一點點。
人體的血管是嬌弱的,對於五十多歲的中老年婦女來說,還要再加上一個脆字。
靜脈破裂,拉鉤下端突然鮮血泉涌,迅速淹沒了整個術野。
戴夫的反應極快,立即撤掉拉鉤,取了大紗布壓下去,申主任也連忙用吸引器吸取積血。
這時候第一要緊的事,就是找到出血點並止血。
可是血流洶涌,根本看不清出血點位置。戴夫嘗試了數次鉗夾和縫扎止血失敗,只能再次用紗布壓住,示意申主任幫他按壓止血。
這時陶樂動作了。三根毫針就紮在了出血部位的附近,呈現一個品字形。
她沒有用金手指進行修復,因爲那樣的話,止血之後就會發現根本沒有傷口,會將好好的手術,變成了懸疑事件。
一次還好,以後次數多了,肯定會被人懷疑到頭上。
空間中也不能用金手指治療,但是口罩男教了她新的針法。
鍼灸控脈止血法。雖沒有直接修復那麼快捷,但效果也是立杆見影。
出血的速度肉眼可見地放緩了,由泉涌變成了溪流。
這種變化自然落在了大家的眼中,對於陶樂鍼灸的功力,又多信服了一層。
申主任吸清了積血,戴夫也看到了出血點的位置。
先用無損傷血管鉗夾住破口,再用無損傷線進行修補縫合。
之後,衆人才緩過了神,全都將目光集中到陶樂身上。
陶樂並不願意成爲焦點,眼下也根本不是放鬆的時候。
她指指監測儀器,上面顯示患者的心率已經升到了120,血壓也下降到了80/50。
在場的都是經驗豐富的臨牀醫了,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
剛纔在大出血的時候,用吸引器吸血數量過多,僅抽吸出來的血就達到了1000ML,患者的實際失血量就更多。
再不盡快補血,別說手術就沒法再往下進行,患者的生命都會有危險。
“使用血液回收機,將吸出的血淨化後回輸給患者。”戴夫說道。
“那個,我們確實一直在申請引進這種設備,但現在還沒有.”申主任解釋道。
這個設備真該有,每個手術室都該配一臺,但不知道爲什麼,提交的申請總是被打回來,理由是經費不足。
“先輸5U的紅細胞。”戴夫沒想到一院連這種常見設備都沒配,只好退而求其次。
第一巡迴護士拿了醫囑單,一路小跑地去取輸血科取紅細胞了。
她剛走,陶樂就問了一句:“要不要再補點液?”
她是有過慘痛教訓的。患者血糖高,凝血功能差,一會兒還會繼續失血,光補這點紅細胞是不夠的,必須要再補至少3000ML的液體,才能保證患者正常下臺。
陶樂發了話,戴夫根本就不多想,立即便同意了。
“再準備2000ML的晶體,1000ML的膠體。”他說道。
第一巡迴護士不在,楊瑞雪作爲外勤,自然是要補上的。
宋玫就將醫囑單交到她手裡:“快去快回。”
“這個,要去哪裡取啊?”楊瑞雪猶豫了一下,還是問了出來。
她以前可從沒自己去取過什麼東西,這些事兒不都是護士的嗎?
就算她身上穿的是護士服,可骨子裡還是個醫生啊!
她的聲音雖然不大,但也傳到了臺上衆人的耳朵裡。
在場的人大多都認得楊瑞雪,也知道她出現在這的原因,這也就罷了。
最驚的人莫過於戴夫。無論是在國內國外,他還是第一次見着這種護士。
身爲巡迴護士,竟然不知道去哪裡取藥劑,這樣的人,竟然能混在手術室裡,擠進自己的團隊?
他對着陶樂熱情親厚,對別人可並不是這樣。
細緻、認真、嚴格得近乎苛刻,這纔是他對團隊助手的真實要求。
“請你出去。以後也不要再出現在我的手術之中。”戴夫的聲音不高,說出的話卻很重。
“爲什麼?我來這裡是爲了體驗您的手術,請您給我一個機會。”楊瑞雪都快哭出來了。
她可沒想到,自己不過是問了一句話,就要被戴夫教授趕出去。
“我已經和院方領導說過了,只需要最高水準的醫護團隊。”戴夫的眉頭都皺了起來。
“現在,我認爲你擔不起你的職責,不夠格參與我的手術團隊。所以,請出去吧,不要讓我再說第三次。”
他把話說到這裡了,楊瑞雪就算臉皮不薄,現在也撐不住了。
但要是就這麼離開,她的臉要往哪裡放呢?
“她,陶樂也同樣是個規培醫,要是我不能待在手術室裡,她憑什麼就可以?”
陶樂沒想到,自己一言不發,會能引火燒身。
她剛想說點什麼,戴夫就先開口了。
“你,不能同她比,也不配跟她比。”
這話一說出來,不僅是楊瑞雪,其他的人也都愣住了。
怎麼在這個外國專家心中,對於陶樂的評價這麼高嗎?
不配?我不配和陶樂比?楊瑞雪完全不能理解戴夫的話。
她和陶樂,在任何地方都確實不可比,無論是家庭還是學業,對方都沒資格跟自己相提並論。
“我不配?她有什麼地方比我強?只靠你一張嘴嗎?這不公平!”楊瑞雪再也繃不住,直接地喊了出來。
戴夫攤開手,完全沒有繼續同她解釋的意思。
他直接問護士長孫玫:“你們一院,護士都是這樣沒有禮貌,不懂規矩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