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可知道,近日迎客樓出了怪事?”
此言一出,馬上有閒漢圍上來,紛紛發問:“什麼怪事?”
聽衆攏聚,那漢子精神抖擻:“此事,咱家可是聽迎客樓的廚子,親口說的,千真萬確,絕無虛言......”
諸人見他賣關子,登時不耐,有熟知門道的,當即喊道:“小二,這邊上一壺畢羅茶。”
好茶來到,漢子眉開眼笑,先給自己倒了一杯,抿了一口,這才悠然道:“你們可知道,最近那迎客樓鬧鬼了。”
鬧鬼?
諸人面面相覷,隨即“轟”的嚷起來:“鬧鬼,是不是真的?”
“笮老二,你莫在此胡說八道,危言聳聽。”
“就是就是,笮老二,你這話要是被江大少爺聽見,少不得賞你幾巴掌。”
見到大家不信,笮老二有點急了,連忙分辨道:“我說的可都是真話,那廚子說了,近日廚房裡,經常不見菜餚。”
“大前天中午,就不見了一碟嫩雞炒竹筍,一碟紅燒鯉魚,一碟香菇炒肉,一碗紫菜蛋花湯;前天傍晚又不見了一碟蘑菇炒肉,一碟竹筍蒸魚,一碟青菜豆腐,一份蛋湯。”
“前天中午時分,一碟油炸肉片,一碟豆腐肉和一碟大葉菜沒了,到了昨天晚上更離譜,米缸的米,被倒得乾乾淨淨,一粒不剩。”
聽他說得煞有介事,衆人不再起鬨,一雙雙眼睛,緊緊盯着笮老二。
忽有人說道:“這是遭賊了吧?”
“對呀,肯定是遭賊了,這麼可能是鬼呢?”
“或者,給貓什麼的偷吃了,也有可能啊。”
笮老二猛地壓低聲音:“你們不知道,菜餚不見的時候,都是大白天,廚房裡有人在的,就在眼皮底下不翼而飛。”
“你們可知,那些菜餚,都是準備給來酒樓吃飯的貴客吃的,剛起鍋,熱騰騰,轉個身就沒了,只剩得空碟子。”
說到這裡,那笮老二的眼皮子,不經意間直跳。
周圍一片默然,膽小的都感覺脊背有涼氣直冒:諸種作爲,難道是餓死鬼作祟?
一干人等驚愕不已,卻沒有發現,鄰桌的孟銘呆若木雞,面部神情精彩之極,嘴脣子微微動着,極小的聲音,誰也聽不到:
“天上,果然不會、無緣無故,掉飯菜下來嘞...”
話說,這屬於劫富濟貧嗎? 應該、或者,大概算是吧。
當下,孟銘結賬後,準備返家。
突然,聽到酒肆門外‘鈴鈴’作響,有人高聲念道:
“倚箏天波觀浩渺,蒼音掀濤洗星辰;白虹貫日蕩魔寇,明玥當空照古今。”
隨着聲音,很快就踏入一個道士,年約三旬,其身材頗高,穿一件八卦道袍,相貌堂堂,留三縷長鬚,飄飄然有出塵之意。
只見他揹負桃木劍,右手搖着一個古色生香的鈴鐺,左手把持一根竹竿招牌。
看起來,他就是個遊方行腳道士,靠占卜問卦討生活的人。
孟銘並不在意,轉身徑直往店外走。
熟料,在雙方擦肩而過之時,那道士驀然鼻子一聳,像一頭狗般,狠狠地嗅了嗅。
那道士,似乎嗅到了,某些不尋常的東西,雙目精光一閃,衝着孟銘喊道:“這位公子,請留步。”
孟銘一愣,有點莫名其妙地問道:“你叫我?”
那道士一稽首,說道:“不錯,正是公子。”
臉色微變,孟銘淺問道:“有什麼事?”
那道士微微頜首,說道:“我觀公子身上,似乎奇異之氣繚繞,所以,想問你近期是否,撞到了某些東西。”
“是嗎?不過,我爲一介書生,心中自有正氣在,何懼也?”
擡起雙手嗅了嗅,孟銘自然知道,那道士所說的話是什麼意思,只是,不知爲何,孟銘也不過一笑而過。
在大明皇朝,獨尊儒術,朝廷對於道教釋家管理甚嚴,若是想到拜入道觀廟宇,必須要先拿到,道觀廟宇主持的招收證明,去到官府登記在冊。
經覈實批准,纔會同意,沒有證明的,俱爲野道士野和尚,被官府抓到,要被潑黑狗血,行棍刑。
聞言,道士謂然一嘆:“世人何其愚也,死到臨頭而不自知。”
不再多置一詞,那道士搖着鈴鐺,轉身走了出去。
“道長,若真有異物,何解?”見那道人轉身便走,孟銘突聲問道。
那道人呵呵一笑,說道:“貧道爲出家人,寄情山水,自求逍遙,本不該管人間之事,不過嘛......”
語氣一個轉折, 那道人淺笑道:“此事,既然涉及妖物作祟,被貧道遇到,卻不能坐視不理....”
頓了頓,那道人繼續說下去:“雖然,碰巧貧道有事,無暇分身。”
“不過,公子你可以拿着這枚鼎鈡,以此防身,妖魅當不敢近,如果它敢再來,定叫其有來無回,貧道這鼎鈡自會將它收了。”
說完,那道人伸手遞過,那枚古銅鼎鈡來。
孟銘接過那枚古銅鼎鈡,頓覺手裡一沉,此物倒分量不輕。
凝神端詳,看着鼎鈡古色生香,顏色爲碧綠色,體表銘刻着許多符文,看不懂表達的是什麼意思,很是奧妙的樣子。
握着鼎鈡,孟銘輕輕一搖,就能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
“此物雖非貧道法器,但無需法咒驅使,可自動發揮作用,降妖除魔,等貧道事了,我自會再來收回。”
原來如此,孟銘還以爲,那道人這麼會這麼慷慨,就直接送出手了呢。
孟銘嘀咕一句,不過聽對方所言,此鼎鈡法器有大能力,足以對付一些鬼魅了。
乾咳一聲,孟銘正想開口,詢問一些感興趣的問題,不料,那道人卻笑道:“公子,富貴中人也,道不同不相與謀,貧道告辭了。”
那道人轉身離開,那身影漸漸變得模糊起來,最後竟不知去向。
孟銘看得呆呆的,這道法,當真是高深莫測,驚世駭俗,好生令人羨慕。
黑沉沉的夜,彷彿無邊的濃墨,重重地塗抹在天際。
隱淵村,一片漆黑,獨得孟銘的書房處,有一絲燈光微微地透出。
“哎.....”
謂然一嘆,孟銘起身,披着衣服,在房間內踱步。
“嗡...”
懷內驟然有輕微聳動,他臉色一變,伸手一掏,把那道人贈送的鼎鈡拿出來,便見到那鼎鈡通體發光,瑩瑩一團。
那道人說過,如果護身符發光預警,則表示有妖孽靠近。
“不好.....”
孟銘暗叫一聲,但還來不及反應,南面的窗戶,便被掀開了一條縫兒,嗖的,一隻潔白的小狐狸溜了進來。
“咦....”
孟銘此時拿起了一張椅子,剛想砸過去,待看清楚對方,才生生忍住了。
只見,那隻白狐在房間站定,人立着,舉起一對前肢作揖,然後溫順地一拜到地去,嘴裡發出輕輕的叫聲,似乎在說什麼云云,倒像個犯了錯的小女孩兒。
孟銘看見,啞然失笑,他並非那些迂腐僵化之徒,更知道妖也是會分好壞的。
這隻白狐狸知恩圖報,乖巧精靈,甚得孟銘好感,哪怕是真正的 狐狸精,只要對自己無害,孟銘反而很歡迎。
甚至,孟銘還準備着,有時間去山一趟,看能否與其再遇呢,沒想到它自己跑來了。
於是,孟銘緩緩放下椅子,好奇地打量着白狐。
說起來,孟銘在山上,救了對方一命,可對方,也送了一枚神奇果子來,讓他短期內脫胎換骨,從而有着一舉將潑皮制服的力氣。
於某種意義上說,幾乎也等於是,白狐救回了他一命。
一命換一命,什麼恩情,都足以抵消掉了。
問題是:這三更半夜的,這神秘的白狐,自己找上門來,會有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