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勤遠玩六仔飛行棋時,早就悟出,只要佔住中間那顆,怎麼跳都不會輸。
走棋的前提就是得讓我先走第一步,我悟出了,勤遠還沒有,或者是因爲他敬我讓我,知道並不點破。
所以,他和我下飛行棋,每次都總是輸。
我們所謂的六仔飛行棋就是六顆隨便地上什麼石頭,只要大小一致,用起來方便就行。
要下時,用石仔在地上畫一個大方格,再用兩條斜線把四個角連起來,物盡其用,飛行棋我悟出了,但非飛行的我卻還一知半解,不能飛時,你一歩,我一歩。
橫,豎,斜,三顆仔一條線纔算贏。
我跟勤遠同年,不論輩份算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但因爲他爺爺與我同輩,平日裡他也要尊敬的叫我一聲雅雅姑奶。
當我悟出飛行棋的奧秘後,就對下棋不再感興趣了,但我手中依然有一副用“鋼勁混凝土”裡面的那種鐵石,花上無數個日日夜夜細心打磨大小一致圓如珍珠的五顆棋仔。
大家聽說這寶貝後就都來借,當然,既然是寶貝,除了勤遠外,我也就不輕易把它拿出來給人玩的。
因爲當時我正着迷於下五顆仔的遊戲。那幫男生是不到黃河心不死,借多了我依舊不給,他們就來搶。
我於是慌不擇路跳了田埂。從窪田的梯形埂一路跳下去,追的人也跳。雙方都跑得上氣接不了下氣,一層樓高的田埂跳下去,因爲有十足的把握,那種從容不迫奮力飛翔的奇妙感覺真的是發揮到淋漓盡致。
母親不讓我去跳田埂的,不管有沒有人來告,她就是不讓。她總是說:“跳田埂會跳斷腳杆的。”
但因爲我的腳杆從沒斷過,我因此不信。
春天的時候跳,母親說:“田太硬,跳斷了腳杆怎麼辦?”
夏天的時候,田裡栽了秧,水汪汪的,也就不能去跳了。
秋天割了稻穀,母親也不肯,說:“田太高。”
冬天,土鬆了,母親又說:“別去跳,會踩到莊稼。”
總之,一年四季都有話。
我想想也對,田埂也就不跳了,如果將來,我一無是處,哪也去不了,又意外驚喜的在本地十里八鄉找到一個與自己真心相愛的人,那麼,閒來無事,我和那個人哪怕只是走走田埂,我也是會感覺很幸福的。
窪田有一條溝,溝邊有時候長竹子,有時候生刺蓮,關於刺蓮,民間還有非常好聽的一首歌。
好花紅哎好花紅哎,
好花生在刺蓮中哎
……
有時候溝邊開蘭花,有時候是金銀花,還有春天開得整個田園漫山遍野的剪刀菜黃心花。
竹筍長出土後,我算準了它們可以採摘的日子就去拔,刺蓮成熟時,我也是尋尋覓覓的一路跟去。
溝邊開什麼花我就採什麼花,怡然自得。
溝邊結什麼果我就摘什麼果,怡然自得。
窪田裡有一彎溫泉,冬天,就算天蒼蒼路茫茫,大雪封村,窪田的泉水裡依然有小魚小蝦自由自在的遊着,完全不受季節限制。
窪田的水呢?它會冒出一縷縷銀白色的霧氣,跟遙池仙水一樣。
每年的四月半,家家戶戶都要染花茫。
紅和綠,兩種顏色去場壩的小商鋪可以購得,白是糯米的純色,不用求,只恐深藏不住。
純天然產物健康有特質。但花茫講究出蘢的清香和品相。糯米飯要真正做到色香味俱全卻很難。
每到這時,大人們都爭先恐後的把自己看家本事拿出來做好花茫。
花茫的黑色,就是楓葉汁,四月嫩的。
黃的,講究的人家會在秋冬交替時節採一種叫黃茫的花,黃茫花細細碎碎,香味卻不輸桂花和梔子。
待其開至花期爛漫,就可以折下枝頭曬乾後封存起來。
用的時候冼淨了煮成合適的黃茫水,然後和純白糯米一起泡足幾小時,過了色又上陣蒸。
半小時後,帶有甘甜的花香味黃茫飯就新鮮出廬了。
在我吃過的所有花茫飯中,黃茫花是最好吃的。
用楓葉汁浸的黑茫飯也好吃,但我只要一想到去摘楓葉時可能遇見的大毛毛蟲,還是摘花比捉蟲有持無恐。
至少,遇花的心情是無比舒心暢快的。
窪田也高產黃茫花,當我無意中發現那一片花海時,它們還末全開,採摘更須要半個月後的時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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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大老遠就聞見了它的花香時。
這童年,也就有一遍章叫相見恨晚了。
自從知道窪田有黃茫花海後,我就有事沒事拉人去那兒等。
一會怕花沒開,一會又擔心別人同我搶。真是難受。
一次,我和幾個死黨又去窪田守那些花,我們看見一對新婚夫婦在那耕種。
隨同的路遙很八婆的咬耳朵說:“我跟你們講哦,信不信等會他們會親嘴,親了嘴就生小孩。”
我們聽了,全都不信,又好奇小孩怎麼生。
於是,幾個人就像給人下了定身咒一樣趴在石頭後面,一動不動的屏住呼吸偷看那對夫婦整個下午一舉一動。
一下午,他們除了幹活還是幹活,沒有親嘴也沒有生小孩。甚至於話也不多說一句。
大家失望極了,都怨路遙鬼靈精,害大家瞎忙了半天。
半個月後,功夫不負有心人,我如願以償的在窪田討得母親心心念唸的黃茫花,而那對新婚的夫婦。半年後我在路上遇見其妻,她的肚子已經鼓起來了。她見了我,笑聲輕輕的叫了一聲雅娘,我心裡有鬼,敷衍的應着,怎麼也想不通她的肚子是怎麼變大的。
賢妻良母,有時也是我的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