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青秘密離開的當晚,於慶武接到了安陸、廣水失守的消息,就在煩悶之際,另一個致命的消息的也到了,麻城失守,於慶武頓時覺得天旋地轉,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他一直寄希望於熙州的援兵,他深信蕭彧一定會來救援,麻城的失守等於是斷了於慶武所有的後路,自己機關算計還是栽了,不過他不知道的是他憑藉一己之力牽制住蒙琰、陳之慶和石英三個人,半個西府也只是和他打了個平手。
廣水失守,隨州回不去了,麻城陷落,援兵來不了了,現在他只有兩個選擇,一是很石英硬碰硬,生死由命,二是北上申州,從目前的消息上來看,西府故意將禮山暴露給他就是算準了他會北上,赤裸裸的陽謀。
手下人可沒有於慶武的冷靜,一個個都哀容滿面,如喪考妣,於慶武嘆了一口氣說道:“石英明日一定會對孝昌發起總攻,禮山方向還沒敵人,只不過誰願意斷後?”
本來吵鬧的廳堂一瞬間安靜了,於慶武不怪他們,大家都知道留下來斷後其實就是送死,但凡有一絲希望誰也不願意把命留下。
蕭彧對自己的知遇之恩到時候回報了,正準備決定自己留下來的時候,突然坐在末位的一個校尉站起身來說道:“將軍,你帶大家走吧,不要兩萬人,給我五千人就行,我來爲你們爭取半日。”
於慶武順着聲音看過去,這個傢伙本是軍中一個百夫長,最近的幾次大戰才頂上來的一個校尉,名叫韓笑,名字很特別,於慶武是有印象的,不過也沒有太在意,這會兒看起來這傢伙的神色有點熟悉的感覺。
突然腦中閃過一個念想,隨即讓衆人下去唯獨留下這個韓笑。
“你是誰?”於慶武硬生生的問道。
“末將韓笑。”
“你不是韓笑,你是皇室?對嗎?”於慶武已經大體猜到了。
被人拆穿,韓笑也不緊張,而是笑了起來,說道:“大將軍,在您的軍中我只是一個校尉。”
“韓笑?蕭寒,你是···”於慶武驚訝的張不上嘴。
“是,大將軍還記得我,這次的戰事我都已經全部書信給王兄了,大將軍的膽魄和指揮是我們北府的福氣,您不能有事,明日斷後的事情交給我吧。”
於慶武立即搖頭反對,“不行,你是王爺最疼愛的弟弟,你不能留在這裡,還是我來吧,放心,我總是西府出來的,他們不會對我們怎麼樣。”
“大將軍,堂兄衝動導致界牌大敗被俘打亂了你的佈局這是事實,我身爲蕭氏兒郎自當要擔下,您不要再推辭了,大軍北上之後還需要您來統率纔有出頭的日子。”蕭寒固執且堅持的說道。
見於慶武還想說什麼,蕭寒直接打斷說道:“大將軍,不要再猶豫了,我身邊有麒麟衛的保護一定會沒事的,我脫身後會直接轉道熙州,您放心!”
於慶武抱着頭非常痛苦的說道:“公子,萬事小心,你身份貴重,如若難爲,西府也不會爲難你的。”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幾乎等同於訣別,蕭寒朗聲笑道:“於將軍,朝中一直有人不斷的詆譭您與滕將軍和西府糾纏不清,我心懷不忿想找到你們兩個的不法的證據,便央求王兄給我機會調查你們,現在我要給您道歉,您對王兄對北府無愧!”
於慶武重重的向他抱拳,而後蕭寒大步走出廳堂。
於慶武對着蕭寒的背影深深一鞠躬,久久不能起身,這一去或許就是永別。
第二日辰時初石英讓兵士擂起戰鼓,修整後精神飽滿的西府兵士個個做好充足的準備,眼前的孝昌城是他們的目標,他們並不痛恨對手,反而更多的是尊敬,中原最受人矚目的兩支隊伍在反覆的較量中變得惺惺相惜。
石英深吸一口氣,大聲喊道:“諸位!出擊!殺!殺!殺!”
這一刻的於慶武遠遠看着孝昌城,眼中噙滿了淚水,衝殺聲響起的時候於慶武長槍一揮,“走!不要辜負了兄弟們的一番好意!”
蕭寒被麒麟衛護着在孝昌城的巷子中且戰且退,五千殘兵根本經受不起數萬人的衝擊,不到兩刻鐘的時間蕭寒下令棄城門,在城中各自找掩體進行巷戰。
蕭寒已經不知道殺了多少西府的軍士,看着日頭逐漸走到正中央,慘笑着對身邊的傷痕累累的麒麟衛說:“多謝各位奮力相護,於將軍帶着大部人馬估計已經快到禮山了,我們的任務完成了。”
一個麒麟衛好似猜到了蕭寒的心思,雖然臉色疲憊,但依舊笑着說道:“公子,您甭想把我們再騙走,將你活着帶出城都算兄弟們在麒麟衛白混了。”
蕭寒費力的擡腿踹了那人一腳笑罵道:“滾!老子大好人生可還不想死,咱們得一起活着爲兄弟們復仇!”
麒麟衛的人都笑了,笑的爽朗,這時候都是袍澤,沒有尊卑貴賤,說罷,衆人攙扶着蕭寒向城中深處走去,想出城還得想辦法。
城門突破的很容易,讓石英沒有意料到的是這些北府兵不懼生死在城中進行巷戰,不少落單的西府兵都遭到了梟首的待遇,這是惡毒的,只有生死仇人纔會遭到如此毒手,石英不得不下命,搜捕的西府兵不得單獨行動,必須成隊的活動,就這也難免遭受襲擊。
鄭希看出了石英的爲難,私下對軍士下令,遇到北府兵不管是否繳械,一律殺無赦,於是,孝昌城變成了一個屠殺場,不過這場屠殺並沒有受到天下士子的詬病,畢竟北府兵的做法更爲惡劣。
直到掌燈時分,城中的慘叫聲才慢慢的減少,石英基本確定於慶武根本不在城中,明鑑司來報禮山附近有兵馬活動的跡象,更加佐證了石英的判斷,於慶武逃了。
鄭希因爲私自下令被石英關在了孝昌城的牢房中,石英盯着自己的愛將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他知道鄭希是替自己背了黑鍋,氣憤的是這樣的做法幾乎讓鄭希陷入了萬劫不復的位置。
“鄭希,你可知道你這樣做的後果?”石英一臉的不忍。
鄭希咧着嘴笑道:“大將軍,我這不全是爲了你,我一閉上眼睛都是死去的兄弟們,我承認我是在泄恨,您不必爲我求情,內務院也好,督查院也罷,哪怕是去了民情院我都不後悔,我鄭希甘願受罰。”
看到鄭希的平靜,石英也不知道說些什麼,爲了保住鄭希,石英已經去書給蒙琰,希望能對他網開一面。
“你且安心在這待着,我會給你一個交代。”
“別了,英帥,您這樣不好,西府之所以被天下人推崇,就是因爲足夠的公正,您這樣會讓王爺難做的。”鄭希拒絕了石英的好意。
“孝昌城現在跟個死地沒什麼區別,我明日就要啓程去襄陽與慶帥匯合了,你跟着慎刑司的人暫且去京山吧。”
“末將恭送英帥,這次不能陪在您身邊了,您罵人都找不到合適的了。”鄭希依舊是一副嬉笑的神色,只是眼神中的決絕之意很濃烈。
石英有些晃神的離開大牢,鄧昂早就在外面焦急的等待了,見石英出來急忙迎上去,看到石英神態恍惚,說道:“英帥,鄭將軍怎麼樣?”
“認罪認罰,坦然的很。”
“您放心,我已經給父親去了書信,讓父親在成都活動活動,先把命保下來,剩下的以後再說。”
“多謝了,鄧公若是肯說話,還是有人願意聽的,你這着急過來是什麼事?”
鄧昂神秘的說道:“英帥,我剛剛從被俘的北府兵口中得知,於慶武昨夜就走了,留下來斷後是一個韓笑的人,不過明鑑司的人通過畫影得知此人乃是蕭彧的族弟,徐國公蕭寒!”
“蕭彧還真是下得了本,王爺在界牌生擒了蕭湛,這邊又給咱們送來了蕭寒,我們入城後就封鎖了四門,這傢伙肯定逃不出去,定然還在城中。”石英皺着眉頭判斷道。
“我已經讓人加緊搜索,但是他們好像是人間蒸發了一般,一點痕跡要找不到。”
“你不用管了,明日去和慶帥匯合纔是首要的,找人我們不行,讓明鑑司的去辦,這事兒他們拿手,不怕蕭寒找事,就怕他縮着不出來。”
鄧昂點點頭,確實,從陰暗的角落中把人翻出來,怕是整個西府也只有明鑑司能做到。
“英帥,辰時攻城到剛纔我們已經搜捕圍殺了近四千北府兵,投降的人一個巴掌都能數過來,這個於慶武治兵是一把好手。”鄧昂對於慶武着實佩服。
“你明日是返回京山還是隨我走?”石英並不想去談論於慶武,因爲於慶武的名字讓他心有餘悸,這次拿下孝昌是慘勝,甚至來說是一場敗仗。
“我陪您到隨州就不走了,王爺有令讓我立刻進駐武勝關,以防隨州反覆。”
“嗯,也好,我們匯合之後王爺估摸着也要返回長沙了,隨州有你接手我也放心了。”
“我也就臨時駐守,襄陽戰事結束後成都會派人來的,白澤衛這次損失不小,安大將軍不會放過我的。”鄧昂一臉的無奈。
“安粲是個榆木腦袋,除了王爺誰的話也不聽,你啊!自求多福吧。”石英調侃道。
兩人正在說笑間,一個明鑑司的人匆匆來報,“二位將軍,王爺到城外了,請兩位隨我來。”
蒙琰親自到了,難道又出了什麼大事,兩人相視一眼顧不得多想趕緊上馬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