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風推薦的海璃是明鑑司中心思最陰暗,最沒有底線的監察使,這次立國封爵的時候蒙琰特意跳過他,只給他一個蔭封的資格,這個人是否能用值得在考量。
顧言風沒有任何猶豫的就同意接手這件事情,不過他對於海璃的使用也保持懷疑態度,他甚至寧願用還關在牢中的瞿灝,都不願意海璃,可見對他的厭惡。
說起來瞿灝也是個倒黴的人,臨近立國,原本至少可以封賞爲伯爵的他,卻在一次酒後與另一位監察使方誠發生矛盾,兩人在明鑑司衙門中就打了起來,本來打個架最多送到內務院中懲罰一頓就好了,但人若是倒黴起來一點辦法都沒有,方誠回去之後沒多久就死了,雖說不是瞿灝故意的,但終究是一條人命,爲了這事兒,內務院、督查院、慎刑司與三臺研究很久,最終把事情交由民情院決定。
於是民情院就做出了立國後的第一個決議,囚禁十年,好在事實清楚,方誠的家人也不好多說什麼,但爲了安撫方誠家人,蒙琰特意提攜方誠獨子方鼎川進入白澤內衛,這纔算解決這場不應該出現的爭端。
不過也有順利的,盧婉瑜書信到西京的時候葉伯懷還未動身返回,權博在看到書信後當即請葉伯懷進宮詳談,最後雙方很爽快的達成約定,在“朱厭”的這個事情上,雙方不管從諜者還是朝堂上通力合作,互通有無。
小孤山半山別墅是前朝百丈禪師的駐足之地,後來戰亂四起這塊地方就被熙州望族姜氏佔據,並改成了別墅,仲柔蘭初佔熙州的時候姜氏投其所好將這間別墅送給了仲柔蘭作爲別院,蕭彧接防後並未收繳,名義上仍是仲柔蘭的私人地方。
選擇這裡是經過考慮的,半山別墅剛好分成三個區域,每個區域佔據一個小山頭,當初這麼規劃的時候是爲了觀賞風景,但現在對於掌兵者而言,這確實是一個天然的易守難攻之地,而且三處區域都有一條下山的路,分別通往三個方向,作爲談判之地太合適了。
大宣選擇了靠近四湖的地方,以方便出了問題霍幼疾能及時接應,石英不知道的是自己選擇的這個地方會是談判的終結,更是救了大宣使團的決策。
“薛相、言令君,霍幼疾那小子遣人送來了吃食,要不要咱們現在下去吃點?”石英像是剛出牢籠一樣的興奮,自動攬下了照顧使團日常的工作。
“英帥,先彆着急,今日我看見一人好像與顧相有幾分相似,是不是他?”言瀾笑容可掬的說道,但誰又知道他竟然是第二任白衣祠主事。
薛震是見過顧迎風的,作爲蒙琰起家的班底薛震這麼多年來一直勤勤懇懇,不過對於徐煜的身份他大致是知曉的,不過他記得好像當年抓住顧迎風以後是仲柔蘭帶走的,現在的他貴爲大寧吳江縣公,這事兒的來龍去脈他還是有些好奇的,所以薛震的目光也轉到了石英的身上。
“是他,薛相,當年的事情您應該比我更瞭解纔是。”石英迴應的很乾脆。
薛震捋着鬍鬚說道:“老夫也不清楚,當年顧迎風刺殺陛下被葉帥俘獲以後就交給了楚後處置,他怎麼到了大寧確實不甚瞭解,我還以爲英帥知道些。”
“寧國那邊的正使端木陽和副使於慶武我們都還算了解,就是這個徐煜可能會是個變數;楚國那邊的正使宋儉我們打交道不多,只知道是楚國國相,地位很高,仲謙和慕容咱們就熟悉了,所以咱們得想好怎麼去談。”言瀾若有所思的說道,而後他突然發現兩個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自己。
只見言瀾撲哧一笑,無奈的搖了搖頭,自己這邊何嘗不是,薛震和石英恐怕早就被他們研究透了,唯獨自己是個變數,也是,自己這些年像個看家狗一樣守着成都,別說寧、楚兩國,就是宣國自己人對言瀾的印象也只停留在成都令上。
“言令君,陛下交代過談判的結果是次要的,咱們這次來主要的目的是探查兩國的心思,陛下的意思是暫時不想與兩國翻臉,必要的時候可以有些讓步。”薛震鄭重的說道。
“讓步是不可能的,大宣朝的每一寸土地的得來都是浸染了數不清的兵士血液,我更喜歡仲凡儘快出兵佔據芙蓉鎮,給他們自己一個北上的缺口。”言瀾的聲音逐漸變得陰鬱起來,他來就是要挑起雙方爭鬥的,楚國想要往北發展只能通過兩個方向一是水師出柴桑,兵指江夏;二是佔據芙蓉鎮,北上熙州,柴桑口是不可能丟的,那隻能讓他們去芙蓉鎮了。
一時間三人無語,還是石英簡單,他想不了也不喜歡這麼彎彎繞的事情,他更喜歡在戰場直來直往,他對於慶武一大半的仇恨來自於慶武不講武德的打法。
見氣氛有些沉重,石英起身說道:“二位,咱們下去吧,別辜負了霍幼疾的好意,剛好長沙郡主有東西讓我帶給他。”
提到盧婉瑜兩人立刻起身,誰不知道盧婉瑜的地位,說是郡主,那只是因爲她的父親是個親王,但她在宮裡的地位連寶慶公主都要忌憚三分,霍幼疾是未來的長沙郡馬,人家主動示好,還不趕緊下去接着,這是人情世故,石英剛學會沒幾年,但對於另外兩隻老狐狸來說這種示好必須得接着,若換做宣鬆兩人估計就要避嫌了,誰讓宣鬆不是皇族呢?
當着霍幼疾派來人的面進行了一番感謝,順便還千叮嚀萬囑咐的傳達着盧婉瑜的意思,然後三人一派祥和的誇讚着霍幼疾送來的湖鮮,雖然薛震的腸胃已經很難接受這樣的膾。
如期而來的第一天談判馬上就開始了,三方各自落座後陳述了各自的談判的期望和解決爭端的方法。
果不其然的是第一天不歡而散,尤其是於慶武、仲謙和石英這三位軍方將領之間更是劍拔弩張,稍有不慎都會血濺當場,這不都快到住處了石英還在罵罵咧咧。
“薛相!幹嘛攔着我?!徐煜這樣的小人就應該好好的揍他一頓!”
“英帥!注意你的態度!你現在不是在戰場上的將軍而是我大宣朝的副使!”薛震對石英沒辦法控制好脾氣非常生氣,談判可能因爲他的行爲進入一場死局。
“薛相,英帥,先消消氣,其實發發火也沒什麼,至少讓楚朝那邊看到了希望。”言瀾倒是有不同的看法。
“言令君有話直說。”薛震一臉不滿的說道。
“薛相,今日英帥與徐煜爭執的時候慕容找我說了一些話,他的意思是我們可以私下談談。”言瀾不想引發內部的衝突,儘可能平緩語氣。
薛震眉頭緊鎖,私下接觸並不符合常規,不過言瀾說的沒錯,這的確是個好機會,但是怎麼私下見面就值得探討了。
“言令君,薛某失言,還請令君莫怪,”先道歉避免隔閡產生,而後接着說道:“我們不去接觸,讓淮侯接觸怎麼樣?”
這是一個大膽的想法,宣鬆主要的功勞都出在楚朝身上,讓他去和仲凡或是棠遠接觸這幾乎是一個不可能的事情。
言瀾搖搖頭,說道:“淮侯與楚朝那邊積怨太深,我覺得虎帥是個不錯的選擇。”
“虎帥?!”薛震和石英同時脫口而出,誰也沒有往餘賡身上想,在大家的眼中之所以稱之爲虎帥,不止是因爲他是猛虎軍大帥,更關鍵的原因就是他性情如虎,嫉惡如仇。
言瀾先是衝着石英一拱手,給石英搞了個措手不及,只聽他說道:“英帥,您常年執掌帥府,自猛虎帥府建立以來虎帥可曾離開過?”
石英這才反應過來言瀾拱手的意思,提到帥府就不可能避過石英的問題,石英無奈的笑了一下算是認可了言瀾的拱手,調整心態後說道:“虎帥南征北戰,東征西討從來都是他執掌帥府,確實沒有離開過軍中。”
“以陛下之英明會不瞭解虎帥的脾氣嗎?但陛下從未對猛虎軍有過太多的調整,兩位以爲虎帥如何?”言瀾直言道,這種話說出來會得罪很多人,但也確實是很多人沒有關注到的事情。
餘賡的粗魯是整個中原都知道的,雖說經歷大戰不多,但很關鍵的是自統兵以來餘賡未嘗一敗,可謂是宣朝中唯一一位敗績爲零的大將,即便神如葉伯懷或是陳之慶也有過先敗後勝的局面。
“我覺得令君說的有道理,我家夫人曾經說過虎帥有內秀,我還因此不服氣,現在想來是我的錯。”石英雖說有些不高興,但是他也承認這就是事實。
看到石英這樣的態度,言瀾送給他一個稱讚的眼神,石英也給他迴應了苦笑,言瀾這才明白爲何這個副使要選石英,現在才明白,這傢伙雖然小性子,但勝在敢作敢當,就憑這一點這個神鷹帥府的大帥也應該是他,不由得心中對蒙琰更加佩服了。
“既如此,言令君麻煩你通知虎帥,我這邊行文給陛下。”薛震也認可這個決定。
第二天薛震和言瀾突然得了急病,宣朝使團這邊就剩石英一個人了,大家都知道石英只是一個武將,這談判沒法繼續下去,宋儉給出了建議,休停三日,待薛、言二人身體有所恢復再行繼續。
誰也不知道的是,通過白衣祠的渠道第一輪談判後的第三天蒙琰和餘賡都收到了來自小孤山的信。
蒙琰認可了小孤山三人組的建議,同時飛鴿傳書給了餘賡,讓餘賡在衡陽與楚朝進行接觸。
休停三日以後,薛震更是病的不能起牀,正在寧朝懷疑的時候,楚朝的宋儉也病了,而後包括寧朝在內的使團中的很多人都有不同的病症,三方急忙調了軍醫過來,而後一同認定是小孤山的水出了問題,這讓端木陽鬆一口氣。
“丫頭,你這是下了多少藥啊?”石英也是捂着肚子一頭冷汗的衝着化妝成侍女的蒙婉姝說道。
“也不是很多,也可能是一時失手了,嘿嘿,反正目的達到了不就行了。”蒙婉姝古靈精怪的樣子。
“你看看你把對面兩家給霍霍的,慕容長灃這樣的都着了你的道,”而後突然笑着說道:“這藥回頭給你石叔一點?”
蒙婉姝笑眯眯的走到石英面前突然說道:“不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