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322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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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青?”安解語到輝城也有一年多了,還沒有出去玩過。今日聽六萬一說,倒是有些感興趣了。只是頭上被轎欄撞的起了一個包,人皮面具有些緊繃了。
安解語不想再去賭坊查賬,就對外面的六萬吩咐了一聲,幾人又擡着轎子回去了。
回到家裡,安解語想了一想,覺得同範朝風一起出遊,應該能讓他鬆散鬆散。——他們上一次把臂同遊,還是在舊都附近範家的別院裡。
想到那次出遊發生的事情,安解語有些失神。那一次,她第一次殺了人,還射斷了慕容寧的腿……
額頭上越發疼起來。
安解語照了照鏡子,發現左額上的大包還真是挺明顯的。那人皮面具許是戴的時間長了,已是有些不服貼了。如今額頭上又多了一個包,更是難受。
左思右想,安解語也不敢擅自取下面具,就躲在了睡房的裡間,拿了本書出來,有一搭,沒一搭的看着。
範朝風晚上回到家裡,見到安解語額上的大包,嚇了一跳,忙過去摸了摸,問道:“這是怎麼啦?”
安解語沒精打采地把他的手推開,強笑道:“無事,今日不小心撞的。”
範朝風有些想笑,拿了消腫的藥酒出來,幫安解語把人皮面具取下來,才擦上藥酒。
看見安解語瑩白的臉上起了一些紅色的小疙瘩,額上的包也是又紅又腫。
範朝風又看看那人皮面具,裡面似乎有些發黑的樣子。——實是不能戴了。
範朝風左思右想,終於下了決心,道:“從今以後,這人皮面具,你就再不要戴了。”
安解語訝然。她自戴上人皮面具之後,覺得自在許多,已經習慣了別人不把目光聚在她身上。
若是取下面具,以後……
安解語咬了咬脣,道:“要不,你給我換一張新的人皮面具吧。”
範朝風握了她的手,微笑道:“不要害怕。這人皮面具,說起來,只能偶爾戴戴應應急的。像你這樣長期戴着,本來就不妥當。如今你的額頭又受了傷,再要用人皮面具捂着,會好得更慢些。——再說,換一張新的人皮面具,反而更駭人。”
安解語笑了一下:是啊,隔一陣子換一張臉,人家還以爲見鬼了。
可是讓她用了本來面目見人,安解語又有些不好意思。家裡的人還好說,外面的人怎麼辦啊?特別是南宮雪衣、宋遠懷他們。這不明擺着自己騙了他們?——安解語很是忐忑不安。
範朝風沒有想這麼多,只是興致勃勃地道:“來,明天你就給他們看看你不戴人皮面具的樣子。——以後出門,戴上幃帽就可以了。”
“你真的覺得,我現在就可以不用戴人皮面具了?”
範朝風重重地點頭:“當然,你夫君我,如今在江南這個地兒稱第二,還沒人敢稱第一。”
安解語抿了嘴笑:“你這樣說,將宋城主置於何地?”
範朝風就改口道:“好吧,你夫君我,如今在江南這個地兒稱第三,還沒人敢稱第二。——便宜宋遠懷了,讓他做第一吧。”
安解語笑得前仰後合。——也許,是時候褪下人皮面具了。只希望南宮雪衣不要因此跟她生隙就好。
晚上吃完飯,範朝風見安解語又有些悶悶不樂地,便問道:“敢是今天晚上的菜式不合胃口?”
安解語搖搖頭,道:“還行。”江南的菜,清香鮮美,同北地的重油赤醬吃起來是不同的味道,安解語都很喜歡。
範朝風還是覺得有些不妥。等安解語去淨房洗漱沐浴的時候,範朝風出去找了五萬和六萬過來,問她們夫人今天都做了什麼。
五萬想了想,道:“今日夫人一大早就出去仁興堂的賭坊查賬,不過出去沒多會兒就回來了。”又看了一眼六萬,道:“今兒是六萬的班,她跟着夫人出門的。”
範朝風徵詢地看向了六萬。
六萬忙道:“今兒奴婢跟着夫人出去,都是同往常一樣。就是在大街上,被一家子出去踏青的人擠了轎子。——夫人的頭就是那時撞傷的。後來夫人就吩咐我們直接回來了,並沒有去查賬。”
範朝風愕然:剛纔解語輕描淡寫得說是“撞了”,範朝風還以爲是在家裡撞的。原來是在外面的轎子裡撞的……
問完話,範朝風進了內室,見安解語已是洗漱完了,坐到了牀上,靠在大迎枕上看書。
“頭上還疼嗎?”範朝風輕輕按了按安解語頭上的包。
安解語剛剛沐浴過,心情好多了,便笑吟吟地道:“早就不疼了。——就是覺得難看。”
範朝風見她心情好些了,就坐到牀邊,握着她的手道:“你別生氣。等我明日出去找到那撞你的人,讓他們給你賠罪。”
安解語根本不是爲了這件事心不在焉的,只抿嘴笑道:“你也太小題大做了。若是你真的把那家人找出來,人反說我輕狂。”
範朝風笑道:“你也在乎別人怎麼想?”
安解語白了他一眼,道:“我當然在乎。——我以前只是裝作不在乎而已。”
範朝風忍了笑,將她攬入懷裡,道:“那你今日到底是爲了什麼心情不好?”
“我哪有心情不好?——不過是在想問題。”
“說來聽聽?”範朝風想知道她在想什麼。
安解語就遲疑地問道:“你想不想去踏青?”一幅很不確定的樣子。範朝風一直將她關在家裡,並不喜歡她出去拋頭露面。如今他又讓她取下人皮面具,想來要出去玩,就更難了些。
範朝風正一心想讓安解語開心起來。聽見她只是想去踏青,忙應了,道:“明日我有事走不開。後日可不可以?——後日我陪你一起去。”
安解語展顏笑道:“也不急在一時。你只要應了就行。——我來準備出去玩需要的東西。”想了想,又問道:“要不要問問南宮雪衣和宋城主他們想不想一起去?”
範朝風頷首道:“問問也好。——人多熱鬧些。”有了宋遠懷,也更安全些,範朝風心下暗忖。
第二日,範朝風先起了牀,又讓五萬和六萬打水進來洗漱。
等要吃早飯的時候,範朝風讓五萬把家裡的僕婦下人都叫到正屋外的院子裡,對大家說道:“今日要給大家說件事兒。——夫人一直以來,都是戴着面具出現在大家面前。今日夫人要把面具取下來。大家要記好了,今日裡纔是夫人的真容。以後不要弄錯了。”
說着,範朝風就朝屋裡招了招手。
安解語穿着一件煙青色掐腰短襦,下系海棠紅長裙,外罩一件杏色半臂。瑩玉一樣的脖子上,戴着一串蓮子大小的南珠頸鍊。珠光瑩瑩,映在安解語臉上,似乎整個人都發出一層瑩光,豔色照人,令人不可逼視。
看見夫人突然變了一個樣子,院子裡的僕婦下人一個個都驚訝得張大了嘴,連話都說不出來。
“怎麼?——大家真的認不出我了?”安解語笑了一聲。
衆人這纔回過神來:確實是夫人的聲音。
五萬最伶俐,趕忙上來行禮道:“夫人生得這樣,難怪要戴上面具了。——這般容貌,整個江南通沒人比得上。”
安解語指着自己的臉笑道:“你真會說話。我這樣子,還能在江南排得上號?”
五萬和六萬凝神看去,見夫人臉上有些小紅點,額頭還有個包,是有些影響容貌。可是就算如此,大家第一眼看過去,都只覺得目眩神迷,看不到別的。
六萬也上前笑道:“夫人臉上的小紅點,極容易去掉的。夫人若是不嫌棄,奴婢幫夫人調些蛋清過來敷一敷。”
安解語今日正好想做個面膜,便道:“快去調一些過來。”又吩咐五萬去摘些玫瑰花瓣過來。
範朝風見安解語的心思都到別的上去了,不再鬱鬱寡歡,心裡也高興,對院子裡的人道:“大家散了吧。以後記得看緊門戶,好好辦差。”
院子裡的下人們便都應了,送範朝風出門。
安解語等六萬調了蛋清過來,又加上五萬摘來的玫瑰花瓣,搗碎了,加在蛋清裡,俱敷在臉上。
到了中午的時候,洗去臉上的蛋清,果然紅點消退了許多。
安解語想起要問問南宮雪衣要不要一起出去踏青,就讓五萬拿了幃帽過來,道:“跟我去宋家一趟吧。”
安解語如今跟宋家熟了,上門都不先遞帖子。
宋家的下人輕車熟路地領着安解語去了南宮雪衣的內室。
南宮雪衣生了孩子後,一直親自餵養,身形變了一些。
看見安解語戴着幃帽進來,南宮雪衣抱着孩子過來,抿嘴笑道:“看看我們輝哥兒,今兒早上長力氣了,把那洗澡的澡盆都掀翻了。”南宮雪衣和宋遠懷的孩子取名叫宋有輝,人都叫他輝哥兒。
安解語也笑着拿下了幃帽,道:“給我抱抱。”
南宮雪衣眼角瞥見了安解語的樣子,一個閃神,差點把輝哥兒掉到地上:“你的……你的……臉……”南宮雪衣有些結巴了。
安解語放下幃帽,裝作沒有看見南宮雪衣驚訝的樣子,伸手接過了輝哥兒,一邊拍着他,一邊哄着他。
輝哥兒剛纔被他娘差點掉到地上去了,很不高興,舉着小拳頭,對他娘咿咿哦哦不知在說些什麼。
南宮雪衣失神地看着安解語許久,才喃喃地道:“我算是知道,安兄弟爲什麼知道你是寡婦,也急急忙忙地要娶你了。——他定是早就知道你生得什麼樣子。”
安解語正要接話,南宮雪衣又大叫一聲:“宋遠懷,你給我趕快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