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香茉摔下來的時候身上裹了厚厚的被子,又被季熠辰護在懷裡,並沒有受多重的傷,只是最開始敲到了頭還有些疼。等那個婦人出去端東西,沈香茉走了出去,昏暗的天,遠近望着都是山,沈香茉看不到他們是從那座山上衝下來的,這低矮的小院圍牆,簡單的屋舍,院子裡牆角搭建的簡易雞舍,還有坐在那兒好奇看着自己的幾個孩子。
院子裡還坐着別人,似乎是就是進山救了他們的人,馬和馬車都拖回來了,馬車早就破爛不堪,壓扁的輪子掛在那兒,車內的東西大部分都在衝下山坡時候被震盪出了馬車。
“大妹子,你怎麼出來了。”婦人端着熱騰騰的粥過來。看到沈香茉扶着門框出來,趕緊放下碗來扶她。
沈香茉搖了搖頭,“不礙事,謝謝大姐,如今天熱,這馬今早失血過多也斷了氣,不如就請大哥把它給屠宰了,這些肉你們分着吃,多謝你們今天救了我們夫妻二人。”
院子裡幾個屠夫面面相覷,他們這回進山,本來還要再留兩天,放下的陷阱都還沒收,就是爲了救他們回來才及早出了山,這一來一回的耗時不說。再進一回也得等個半月,聽沈香茉讓他們把馬處理了,其中兩個還是覺得挺高興的,起碼回家後能多幾頓肉吃。
“大妹子。這樣吧,他們提早出來了,這馬肉咱們要一半,幾個人分一分,其餘的一半明早拉去鎮上賣了。”婦人見這麼壯實的馬也不好意思全拿下手。這些肉擡去鎮上起碼能賣好幾兩銀子,這要是活的一匹馬,瞧着這膘肥體壯,十幾二十兩都下不來。
不能拿去鎮上賣,沈香茉第一反應就是如此,昨夜那羣黑衣人就是衝着她和太子而來,誰知此時有沒有散去,若是還有人留在鎮上,到時候發現有人賣馬肉,很容易就聯想到他們了,平白無故的,這兒不會有人賣馬肉。
遂沈香茉搖搖頭,“大姐。不用了,你們拉去鎮上,別人還不定想着你們好好的殺馬做什麼,這幾位大哥今日也辛苦了,這些都宰了分給大夥兒,算是謝謝今天你們對我們夫妻二人的救命之恩,要不是你們,我們恐怕是活不下來。”
沈香茉朝着他們鞠了個躬,深夜裡,誰知山林裡會有什麼出現,昨天他們那麼大動作的掉下來,也許是驚到了那些山林野獸纔沒有出沒過來,太子昏迷着,她身子也虛,要不是他們,她和太子真的活不下去。
她這一鞠躬,這幾個淳樸的獵戶都站了起來,忙擺手說不用謝,遇着誰受傷他們都會救的,沈香茉想了想,感謝的事還是等到太子醒來,他們被人找到了再一一致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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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了要安置他們,這屠夫家裡把最大的一間屋子空出來給他們,裡面安着的兩張牀本來是夫妻倆和兩個小兒子睡的,如今一家子都擠在了後屋大女兒和長子的屋子裡,馬車內當初包裹着沈香茉的被鋪都被婦人取下來了,曬過之後全給沈香茉和季熠辰鋪在底下當被鋪,生怕他們睡不慣,睡不好。
這個婦人叫李嫂,她的丈夫叫田貴。
第二天沈香茉在院子裡往外看的時候才發現田家是住在陳家村的靠山小坡上,底下還有無數的村屋,那兒蜿蜒的山坡上都是田梯,底下是水田,如今這季節,正是稻子金黃的秋收季節,田家在底下也有兩畝地,是外來的進村人,許多年前在這兒定居了,買了兩畝水田種稻子,在山坡這兒蓋了房子,其餘的外面坡上開闢了兩畝菜地,便宜給些錢,日子雖然過得苦,但卻自在和樂的很。
田家大部分的收入都來自於田大哥的打獵,水田裡的稻子種出的這些穀子還不夠一年吃的,菜地裡的也不夠拿去賣,家裡吃穿用的都靠田大哥打獵,沈香茉這才知道昨天救他們回來,這幾個獵戶損失了多少。
本來設了陷阱,他們剛好看中了一窩的野豬,一頭母豬一窩的崽,野豬打死了能這些頭分着能吃上一陣子,一窩豬仔三四個,拿去鎮上的酒家,做烤全豬的,能賣二兩銀子一隻。
只要再等上一天就行了,但是他們發現了掛在樹上的馬車,當下就合夥一塊兒把他們救下了山。
去深山風險大,容易喪命,所以他們一年到頭都去不了幾次深山裡頭。
而在這田家村裡,一戶人家一年都用不了幾兩銀子。
李嫂人很好,總是讓沈香茉躺着,睡着,不要動,沈香茉看她到自家田裡把新鮮的菜拔過來做菜給她吃,又讓田大哥抓了一隻雞殺了燉湯給她補身子,下午的時候,沈香茉在她進來送雞湯的時候塞給她三顆銀裸子。
“這使不得。”李嫂趕緊推讓,這得有一兩銀子了啊,“大妹子,你放心住在這兒,不論啥時候你們的人來找,大姐都管你飯吃,你們啊安心住着,你男人還沒醒呢,這都是要使錢的,那些藥不便宜。”
“大姐,你拿了我才安心,這銀子你拿着,你不是說要去鎮上把新摘的菜賣了,你就買幾斤白麪回來,給孩子們再扯幾身布,若是成啊,給我買一包澡豆子你看成麼,我住在你這兒沒有錯,你們救了我們我這恩情還沒謝呢,哪裡能白吃白住,就算是住客棧裡那還得收銀子,你這兒頂多收便宜些,多添筷子就多添糧,大姐你是實在人,也別推了。”
沈香茉學着她那說話的方式,把銀裸子塞到了她的手裡,這兒的鎮上一包澡豆子大抵是要一兩百個銅錢,餘下的不論是買白麪回來還是扯布,都是爲了那幾個孩子。
李嫂爲難的收下了銀子,末了催促沈香茉趕緊喝雞湯,沈香茉把雞湯端到了季熠辰躺着的牀邊,擱在一旁凳子上,擡手輕摸了摸他的臉,一天之後有了些血色,呼吸了平穩了不少,就是人還沒醒過來。巨丸邊血。
“你什麼時候纔會醒呢。”沈香茉看着他,忽然笑了,“你還從來沒有過能安靜好幾天的時候。”
季熠辰沒有反應,沈香茉替他拉了拉被子,“我也不知道我們在那兒,這陳家村到底是山下的哪個村子,他們從山林裡出來耗費了一天一夜的功夫,如今你還沒醒,我也不能去鎮上,我怕賀大人他們還沒找到我們,鎮上那兒還有黑衣人埋伏。”
“你說我們怎麼就這麼多災多難呢。”沈香茉嘴角一勾,可不是多災多難,她和他小時候都是多災多難,長大了,成了夫妻,一塊兒跟着磨難,“也好,湊一塊兒免得我們去禍害別人。”
沈香茉舀起一勺的湯,靠近他的嘴給他餵了一些,季熠辰沒往下嚥,全從嘴角流出來了,沈香茉拿起帕子替他擦去,乾脆自己喝了一口,福低下身子,嘴對嘴餵給他。
幾口之後就喂不進去了,之前早上的時候餵了幾口粥,他不能什麼都不吃,沈香茉替他擦了嘴角,看着他還是這安靜的樣子,輕輕伏在了他的胸口上,聽着他穩穩的心跳聲傳來,喃喃,“你到底什麼時候纔會醒過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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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香茉在陳家村的第五天,季熠辰還沒醒,也沒有任何人前來找他們,沈香茉不知道表哥他們是不是還活着,現在到了哪兒,她和太子失蹤的消息有沒有傳回宜都。
馬車內嵌在裡面的櫃子裡還有幾身他們的洗換衣服,這幾天李嫂去了一回鎮上,又託人去了一回鎮上,給沈香茉帶了不少東西回來。
就如當初照顧受了刀傷的他一樣,沈香茉用乾淨的紗布給他換上,添郎中磨的草藥,這兒的天還熱着,入夜給他擦身子。
換上乾淨的衣服,天已經暗了,李嫂送了些吃的進來,沈香茉泡開了饅頭,混着稀粥給他喂下去,值得高興的是,這幾天他吃的多了點。
村子裡的夜總是來得很快,天黑了之後整個村子都沉浸在了暗夜中,遠近的燈火很微弱,而遠山天空都是黑漆漆的一片,屋子裡點着的油燈還是額外去鎮上再買回來的,沈香茉不願意個人睡在那張牀上,洗漱過後睡到了他的內側,靠在他的懷裡。
“熠辰,我怕一個人睡。”沈香茉擡頭看他,只瞧見他緊眯着的眼睛,她繼而伏在他的胸口,這幾天,她習慣了靠在他胸膛上醞釀睡意,一聲一聲的,證明他還活着,還會醒過來。
“你醒過來,這兒是陳家村,田大哥和李嫂人都很好,田大哥他們把我們從山林裡救出來,熠辰,這幾天我又做惡夢了。”沈香茉擡起頭,看着他,緩緩的低下頭去,在他嘴上輕輕落了一吻,“你說你,怎麼能睡的這麼安心呢。”
話音剛落,忽然一隻手抓住了她,沈香茉心中一喜,季熠辰睜開了眼,張口的聲音嘶啞的很,“你能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