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裡的小道奇多,都是村民們幾十年來踏出來的。有些地方去的少,只有隱約的一條痕跡,兩旁已經長滿了半人高的雜草,老張扛着槍,拿着開山刀在前面開着路,年輕人阿星則跟在後面。也不知道是老張過於謹慎還是什麼的,並沒有給年輕人任何武器,甚至一開始答應讓年輕人阿星扛的槍也沒給,只是自己揹着,說是看見獵物再讓阿星開槍。
兩個人一前一後,就在山裡這麼走着,直到中午,距離老槐村大概也有十幾二十裡地了。老張才找了個略顯空曠的地方,拿出幾個乾麪饅頭和一小盒子研製的鹹菜,兩人坐在碎石上就湊合着吃了點午飯。
“這周圍的獵物比以前少了。我們還要往西邊再走走。”老張將一個饅頭塞到年輕人阿星手中又介紹道:“我年輕那會,村裡搞計劃量,山裡的男人體力活比較多,自然是吃不飽了。就說靠山吃山嘛,飯吃不飽,那就打獵。那會山裡的獵物也多,有時候晚上睡覺,村裡菜園子裡都能跑來個野豬啥。我告訴你,我老張活了大半輩子,如果說什麼最值得驕傲,那就是這山裡的野味我都吃了遍了。別說豹子,就是老虎我也吃過!”
年輕人阿星面容依舊僵硬,但是話語卻又幾分驚訝道:“你真生撕過老虎?”
“生撕?那你也信?多半是毛娃子那丫頭跟你說的。”老張看了一眼年輕人阿星,輕笑搖頭道:“一個人再厲害,怎麼可能生撕虎豹。我又不是戲文裡的項羽,更不是那黑旋風李逵,要是我真有那把子力氣,我也就不窩在這片山裡了。出去走到哪不能打出一片天地。不過,我現在這身板,就算老了,尋常人來兩三個也不是我對手。你說你當過兵吧?前幾個月,也有幾個小夥子來山裡玩,說是當過兵,想跟我過手,還不是被我一胳膊料趴下了。不信咋們也過兩招。”
“我信!”年輕人阿星連忙擺手道。
老張說得來勁,又自誇道:“當初生撕老虎的確是假的。我遇見那頭東北虎的時候,那大東西已經快不行了。也不知道是摔了還是怎麼的,看樣子也快活不了多久了。那時候年輕,天不怕地不怕,遇見這麼個好東西哪能放過。我就一直跟着那東西后面,一直走,走到快天黑了,那東西才停了下來。我又跟着耗了一夜,你不知道那東西在晚上那雙眼睛亮的嚇人……”
此時的老張正興高采烈的說着,渾然不覺身上有什麼異樣,當他看見年輕人阿星擡起的手,和噤聲的手勢時,才感覺身後有個東西再蠕動。
蛇!
老張也算是老江湖了,在背上竄來竄去的東西是什麼他當然知道。此時他紋絲不動,靜靜得坐着,面容十分鎮定。在山裡的獵戶沒有沒被蛇爬過的,此時只要他不動,蛇一般就會從他身上慢慢爬過去。但是說老張不害怕,那確是假的,雖說秦嶺致命的毒蛇少,可是他到現在還沒看見蛇的樣子,不知道到底是什麼蛇,更不知道這蛇毒性有多大,身上的蛇藥管不管用。
呲!
蛇信的吞吐聲在老張的耳邊響起,一個灰褐色、背上有菱形不規則花紋的蛇從老張肩頭緩緩蠕動着。老張一看那蛇的樣子,頓時心中一驚,眼前的居然是一條短尾蝮蛇。秦嶺內毒蛇不多,可是就這蛇最爲毒,要是處理不好,這條老命也得丟下去半條。不過平日裡要被這蛇咬傷還真不容易,這東西喜歡靠水的地方,一般見到人都會躲,只有受到攻擊纔會主動咬人。老張心裡苦澀,一條短尾蝮蛇居然會爬到他身上來,這比中五百萬大獎機率還低啊。
老張此時心裡有些發涼,呼吸也急促了幾分,那短尾蝮蛇感覺到老張的鼻息瞬間昂起了頭,一雙蛇眼直接盯上了老張的眼睛。老張現在的心跳的比那逃命的兔子還快,要是這蛇咬到手腳,還有辦法處理,如若咬到腦袋,那可真就要命了。
動?老張不敢動。不動?老張又怕這蛇真一口咬過來。老張終於憋住了呼吸,做出了最後的決定,在山裡打獵了四十多年,如果今天被這蛇給弄死了,怕是進了棺材也會被人笑話。就在老張剛準備擡手抓向蛇頭的時候,那短尾蝮蛇突然高昂着頭,猛得一下向老張的眼睛咬了過去。
死了!老張這一刻只想到了兩個字,認命得閉上了眼睛。
呼!
閉上雙眼的老張,只感覺眼前晃過一道風聲,心臟劇烈的跳動聲連他自己做着都聽得見。老張感覺被蛇咬了,認命得閉着眼,可是坐着半天,知道那顆劇烈跳動的心慢慢平復,老張也沒感覺到腦袋上有疼痛的感覺。
“老張。沒事了。”年輕人阿星的聲音在老張耳邊響起,同時老張也被推了一下。
呼!
老張晃盪了一下,一口氣喘了過來,也瞬間睜開了眼。那天上的陽光刺在眼睛中,讓他整個人就好像做夢了一般,猛然驚醒,卻依舊渾渾噩噩,頭暈目眩。老張大口喘着氣,跌坐在碎石上,好一會才緩過神來,看向了年輕人阿星的方向,只見對方的手上正纏着一條蛇,正是剛纔咬向老張腦袋的短尾蝮蛇。此時那短尾蝮蛇舌頭已經被捏爛,留着絲絲赤紅血跡,身體緊緊得纏着年輕人阿星的手腕蠕動着。
“謝謝!謝謝!謝謝……”老張依舊跌坐在地上,緩了口氣,連着說了三聲謝謝,慢慢撐起身體站起來的時候,整個人依舊頭暈目眩,搖搖晃晃,顯然受的驚嚇不輕。老張又打開軍用水壺灌了一大口水,直到嗆着了,咳嗽了半天,才喘着氣對年輕人阿星開口道:“兄弟。謝謝你!謝謝你!今天要不是你,我老張這條命就搭進去了。謝謝你!”
年輕人阿星倒是有些隨意,沒什麼特別的感覺,只是略帶笑意道:“謝啥。進山了,就要互相幫着點。當初我在隊裡的時候,身上沒少爬過蛇,竹葉青,眼鏡蛇,金環、銀環都見過,都是身邊戰友幫我拿下來的。我幫你拿下來也就順手了,習慣了。”
老張已經慢慢回過了神,此時他才發現眼前的年輕人並不是以前見過的那幾個退伍了的兵蛋子可以相比的。就剛纔那速度和準頭,以及下手的果斷性就比他這個在山裡混了四十多年的老獵戶要強得多。再加上對方說的話,老張聽着也絲毫不敢懷疑。同時更加驚訝,有人居然能夠被那麼多蛇從身上爬過還沒死,可見其定力有多大。也足以證明,年輕人阿星以前不是一般的軍人,執行的也不是一般的任務。
見老張半天不說話,年輕人阿星又拎着手裡的蛇問道:“老張?我聽毛娃子說,你打獵都會送到北邊的孫家鎮去賣?這蛇他們也要吧?”
“要!”老張看了一眼那短尾腹蛇道:“秦嶺裡蛇雖然多,不過那些人懶得狠,都不願意進山去抓。我上次送幾條赤煉什麼的一條都是按五十的算。”
“那這蛇你留着吧!”年輕人阿星直接將蛇從手腕上取下,放倒了老張手裡,又見老張一臉不太好意思的樣子,就笑道:“老張。我又不缺這幾個錢。這蛇你就拿去賣,還有去賣的時候,正好帶我去孫家鎮玩玩就好了。”
“去孫家鎮玩?”老張一聽年輕人阿星的話,本不該拒絕什麼,可是上一次去孫家鎮的時候,鎮里人說遭賊了要戒嚴,不讓外人隨便進入。就連老張過去的時候還被盤問了一下。
年輕人阿星見老張遲疑,半天沒回個話,便又問道:“老張。怎麼了?孫家鎮不好去?不就是個鎮嗎?難道還有什麼名堂?”
老張又遲疑了半天,最終還是沒拒絕年輕人阿星道:“能去。只是孫家鎮最近遭賊,那大宅裡有東西丟了。所以戒嚴了,查得緊。不過我是去那裡的老人。到時候你跟着我過去,就說是我外甥,孫家鎮的人應該不會爲難你!”
戒嚴?年輕人阿星眼神透着幾分陰冷,只是這陰冷一閃而逝。兩人都吃了東西,看日頭也不早了,也沒久待,便直接又往山林深處走去。這一次,老張直接把槍丟給了沈峰,還給了沈峰一把匕首用來防身。
兩個人在山裡一直轉悠道太陽西落,手上也多了幾樣獵物,老張背上更是扛了一頭百來斤的小野豬。此時的老張的確相信年輕人阿星是山裡的老手了,僅僅是這槍法就不是他老張可以比擬的,開了五槍,打了三隻野兔,一隻野雞,最後一槍距離五十多米,直接轟在了那頭小野豬的眼睛上。
老張笑的樂呵呵的,這一次進山雖然差點丟了命,但是收穫也不小,他想把那兩百塊錢還給年輕人阿星,可是對方硬是沒要。老張知道自己遇見了貴人,年輕人阿星也不缺這幾個錢,所以最後也不爭執。
“阿星啊!早點睡吧。明天一早我們去孫家鎮。那裡有幾個館子的酒不錯,我老張請客,別跟我客氣。”老張吃完晚飯的時候,在桌上對年輕人阿星說着,此時他依舊滿臉笑容,極爲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