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着諭天明的指引。文雅終於走出了迷陣,而山頂也已然不遠。
文雅一邊走一邊掐指算着,發現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她將要對上的是剩下的書禍和王釋淵。文雅皺着眉頭自言自語道:“怎麼到頭來變成我最倒黴了?這羣只顧自己打架的傻蛋!”
抱怨中,文雅終於來到山頂,而在頂峰上等待着她的,是長髮齊肩的妖嬈男子,王釋淵。
“只有你一個?”文雅四處張望道:“你想臥底殺的那個人呢?”
看着毫不掩飾挑撥之意的文雅,王釋淵笑了:“他還在山溝裡和什麼封印較着勁,這裡只有我一個人。”
文雅鬆了口氣道:“是嘛?那樣我就放心了。”
文雅的話音一落,數十條身影便從她身後陸續趕上。他們中有的是缺了手臂的道士,有些是身上插了數柄劍的惡鬼,有些甚至都沒了腦袋。
文雅笑道:“我上次吃夠你的虧了,所以這次提前準備了一些手下。我希望你不介意。”
“這不是決鬥,只是廝殺。”王釋淵攤手道:“我們是殺手,又不是什麼單打獨鬥的武林高手。”
“既然你這麼說,那我就放心了。”文雅笑着一招手:“去,給他殺!”
文雅一聲令下,殭屍軍團立刻雙眼齊閃紅光,從四面八方撲向王釋淵。
王釋淵雙手合十,舌尖舔過嘴脣道:“我開動了。”
率先靠近的一批殭屍剛來到王釋淵身旁五米處。就一頭栽倒在地。還未及文雅做出任何應變,王釋淵雙手握拳,遠處的兩個殭屍立刻崩碎、掉落。
文雅這一路幸苦尋來的殭屍軍團,連王釋淵的皮毛都沒有觸到,便全都重新變回了碎屍。
這不是戲法,不是神蹟,而是王釋淵最擅長的能力:吃。
只不過,這一次王釋淵所吃的,是文雅寄在殭屍身上的靈魂碎片。
王釋淵雖然有饕餮的異能,但他從來不具備陰陽眼,也沒有發覺陰靈的體質,連諭天明都無法做到的靈魂吞噬能力,他更加不該擁有。
至少,本不該擁有。
“喜歡我的新能力麼?”王釋淵笑道:“龍脈除了毀滅世界外,居然還有這樣的作用,我真是沒有想到。”
文雅沒有答話,因爲她很清楚自己現在的情況有多危急。原來的人類核武器已經足夠難對付,而現在的他,更可以說完全成了文雅的天敵。
文雅第一次覺得,這個玄乎其玄的龍脈,或許已經擁有了自我意識。不然,它怎麼會如此精準的,將他們敵人最需要的能力賜給他們?
面對王釋淵,原本文雅唯一的優勢就是縱靈,而現在,他的吞噬能將文家的縱靈術完全破解,文雅的劣勢變得不可挽回。
“力”
無法可想的文雅。只得捏着紙片念出了強化系言咒,然後撿起了地上的長劍,蔑笑道:“我沒想到,你居然淪落到要靠別人的幫助,才能打贏我。”
“我早說過了,方法不重要。重要的,只是廝殺的結果。”王釋淵同樣撿起了一柄劍,悠悠道:“現在,請君獻頭。”
“誰會喜歡沒有頭的美女啊?”文雅罵了一句,又加持了一個“速”,然後率先衝了起來。
嫵媚與妖嬈的身影,在屍堆之間,交錯處詭異的美麗。
龍脈山是一座近U型的**山。當七殺組與赤盾的貴客們在較高的山峰上殺戮時,龍脈卻在山壑的最深處,獨自爲着發生的一切興奮着。
從這片土地有人類居住以來,身爲土地化身的龍脈之氣,就已經有了自我意識。
數千年來,龍脈挑選着代表他意志的人,統治並擴張着這個國家的土地,在令國家昌盛的同時,也讓龍脈從更多的土地上得到靈氣。從而變得更爲強大。
看着它選擇的人建立王朝,再看着下一個它選擇的人推翻這一切,是龍脈唯一的樂趣。
無論地面上的人類如何喧囂,事實上只有它纔是這個國家的主人,龍脈一直躲在幕後,欣賞着傀儡們的掙扎,並樂在其中。
赤盾以爲它之所以暴走,是因爲外族的入侵,實則不然。在古國冗長的歷史中,侵略與反抗就一直是不斷的主題。匈奴、胡虜、蒙古鐵騎和女真蠻夷,這些羣落之於這片土地上的人,都曾是外族,而龍脈卻包容了他們,包容了種羣的差異。
龍脈真正發瘋的原因,是因爲踩着它身體的人類,開始無視它的選擇,自主地挑選出自己的領袖,所謂與他人平等的領袖。
他們不再將龍脈所選擇的人至爲九五之尊,他們不再重視這片土地的欲求。
他們,應該受到懲罰。
肆虐的龍脈帶走了整片土地的好運,這無疑讓原本就被戰火洗禮的人們更加痛苦。龍脈本以爲這一切會讓人們清醒,讓他們知道這片土地真正的主人是誰。
然而,它所等來的,卻只是人類更強烈的報復。
代表人類頂尖能力的大道盟和佛禪會,居然聯合起來,將自己鎖在了這座山內。雖然龍脈瘋狂的反抗讓佛禪會從此一蹶不振,可它還是沒能逃過淪爲階下囚的命運。
龍脈一直在等待,等待一個機會。它始終相信,總會有充滿野心的人出現。將它拯救。
而今天,它的等到終於得到了迴應。它不惜一切地滿足着這些人的欲求,用自己的力量強化他們。只要他們一將自己救出昇天,等待着這個國度人民的,是來自大地的憤怒。
可現在,龍脈看着那個正在破壞自己封印的男人,卻沒來由地感到一陣不安。
大地化身,居然會害怕一個小小的人類,這連龍脈自己都覺得匪夷所思。可是,這唯一一個拒絕龍脈任何能力賜予的瘋子,從上到下都散發着詭異的氣,讓龍脈都害怕的氣。
看着他用奇怪的道具將封印撕開了一個口,龍脈本以爲已能重獲自由時,這個咳嗽不止的男人,卻用自己的身體堵住了那個缺口,並將自己化爲了封印的一部分。
這樣一來,要解開封印,只有先靠外面來的人,將他擊倒才行。
龍脈憤忒無比,但它卻無法朝封印發泄自己的怒火。現在的它,只能等待那些原本爲了封印它而來的人,將這個病瘋子擊倒。
這個男人,到底在想些什麼?
一百年前。當這個國家正處在重大變革的邊緣時,沒有任何歷史會將這件事記載入冊:千年來最兇惡的吸血鬼,查理頓.塞克索斯進入中國。
一般的獵人公會認爲,查理頓是爲了逃避獵人和吸血鬼合作的追緝才遠走東方,事實上,他只是在某個瞬間,忽然厭倦了捉迷藏的互殺遊戲,想來到這邊吸血鬼幾乎從未踏足過的神秘土地,旅遊,順帶殺些人解悶。
某天,當查理頓結束了與大道盟戰士的廝殺。闖入一宅大戶,好好地吃了個飽。
正當他酒足飯飽之時,一個下人裝扮的少女忽然出現在了查理頓的身後。
查理頓沒有回頭,他只是嗅了嗅道:“我還以爲,這裡沒有吸血鬼。”
少女恭敬地一鞠躬,而後道:“我們一直都存在,只不過在這個地方,我們生活的稍微隱蔽一些。”
少女說的是生澀的英文,顯然是特地爲了件查理頓而準備過的。
“血友麼?”查理頓理解地點了點頭:“那些道士確實很麻煩,更別提那些看到我就會發飆的狐狸了。你們能倖存下來,就連我都覺得奇怪。”
“這就是,我們想敦請您這個貴客的原因。”少女道:“我們希望能從您這樣年長的吸血鬼那裡,學到一些東西。”
查理頓輕笑地站起身,下一秒,他已經將吸血鬼少女狠狠地砸在了百米之外的院牆之上。
“你們的消息來源未免也太奇怪了。”查理頓一步來到少女身旁,露出了尖銳的獠牙:“我是喝人血,可吸血鬼,一樣也是我的食物。”
被查理頓扼住咽喉,少女仍然目光堅毅道:“你……你可以吃了我,可這樣真的有趣麼?”
“有趣?”查理頓一下來了興致,他鬆開手道:“聽你的意思,你有更好的建議?”
少女乾嘔了兩聲,喘着氣道:“我們遍佈全國,卻只能藏身人羣;我們除了固定的血友外,艱難時甚至要偷喝死人的血才能維持生計;道士會追殺我們,狐妖也對我們極度反感,我們是人見人厭異族……”
“說重點,”查理頓不耐煩道:“不然就永遠不用說話了。”
少女吸了口氣道:“我的意思是,讓這樣無力的種族,成爲你的部隊,你的子民。在不可能的國度裡,帶領他們建設屬於你自己的吸血鬼王國,是不是比起不停地殺戮,來得更有挑戰性?”
查理頓聽到這樣大膽的想法,忽然不知是哭是笑:“你不會真的認爲,我會因爲你的幾句胡話,就跑去給一羣連活命都難的倒黴蛋當頭頭。跟着你們一起捱餓逃難?”
女孩毫不畏懼地反問道:“爲什麼不呢?難道你會害怕?”
女孩這一句搏命的發言,造就了現在的黑狐城。而魔鬼查理頓,也就此變成了百年內未殺一人的老查。
如今,在夏洛克高壓的攻勢下,劣勢已經越來越明顯的老查,卻憶起了這段過去。
在戰場上回憶過去,無論是在電影情節裡還是在實際戰爭中,都是近乎找死的行爲。老查這段分神的空隙裡,又有不少幻蝠被夏洛克的蝙蝠擊落。原本成均勢的兩羣幻蝠,此刻的數量已幾近二比一。
這樣下去,老查最終的敗北,幾乎成了不可改變的事實。
終於老查一邊所有的幻蝠齊齊消失,而老查的本體,則站在了蝠羣的包圍中,悠然地閉上了眼睛。
看到老查奇異的表現,蝠羣停止了攻擊,其中一隻蝙蝠迅速膨脹、破裂,夏洛克從破碎的肉塊中走出,帶着滿臉怒意道:“怎麼?我好不容易能夠與你對敵,你卻要放棄反抗?”
“狼牙無效,力量不如,連控制幻蝠都輸給你,我還能怎麼辦?”老查毫不在意地聳了聳肩:“既然打不過,那還費這個力氣做什麼?”
“提起你的鬥志,”夏洛克冷冷道:“殺死這樣的你,根本毫無榮譽可言。”
聽夏洛克這樣一說,老查乾脆地坐到了地上:“我不欠你什麼,也沒有滿足你欲求的必要。要殺你就殺吧,反正我活夠了!”
“你不欠我的?”夏洛克忽然爆發起來:“你將我的妻子變成吸血鬼,讓她親口吃掉了自己的孩子,你逼我親手殺死自己的妻子,卻一而再再而三地放過我,你居然敢說你不欠我的?”
老查擡眼看着夏洛克道:“你還說已經忘記了……”
“這樣的事,誰能忘記?”夏洛克的雙手都激動得顫抖:“你比誰都清楚,我是多厭惡吸血鬼。可現在我卻成了活着的行屍,你以爲我是爲了誰?”
從變成吸血鬼的那天起,夏洛克就只爲復仇而活。
時至今日,夏洛克已經忘記了妻子的面容,忘記了孩子們的歡笑,忘記了曾經的誓言。他已經成了一隻完完全全的吸血鬼,而他唯一沒有遺忘的,就是對仇恨本身的記憶。
當他用這份仇恨,將歐洲大陸上的吸血鬼吞噬殆盡後,他終於獲得了能向查理頓挑戰的實力,終於擁有了,終結仇恨的能力。
“站起來!”夏洛克再次高喝:“你說過欠我的都會還我,我不需要你還我什麼,但我要你站起來,用心戰到最後。這是你唯一欠我的東西。”
“我確實說過,我會還你,我也說過,不是現在。”老查站起了身,認真地說道:“可如果我現在認真一戰,你就看不到我償還的一天了。”
“胡吹大氣。”夏洛克不屑地哼了一聲,卻面帶笑容地後退了幾步:“只要你能戰鬥至最後,要我死又如何?”
看到了夏洛克眼中的決意,老查開始了動作。他一步衝到夏洛克身前,又一次朝夏洛克雙掌推出。
又比力氣?夏洛克使出了最大的力氣,用雙掌迎擊,要在老查改變心意前,立刻分出勝負。
四掌相接,老查卻沒有再度被擊飛,周圍的青草都被卷出的掌風吹得東倒西歪,他們倆卻巋然不動。
應該力氣遠下於夏洛克的老查,卻在這一次的對抗中,和他平分秋色。
“力量,百分之四十。”老查說着,手上的勁力突然增強,雙手化掌爲爪,將夏洛克的手掌緊緊捏住:“而這,是百分之八十。”
夏洛克的指骨、掌骨,隨着老查冰冷的話語而寸寸折斷。
沒有驚訝的空隙,夏洛克急忙化爲百隻蝙蝠,掩藏自己的真身往四處飛散。
“速度,百分之九十。”
老查化爲一道黑影,不斷在蝙蝠間來回,凡他過處,蝙蝠一隻只栽落,變成了一灘灘肉醬。
那已經不是吸血鬼的速度可比,也超越了言咒“速”,就連狐雙的狐步也無法說快過它多少。
黑夜之王,快如電光。
十秒鐘後,蝠羣已經消失,只剩下一隻孤零零的幻蝠,恐懼地看着面前的老查。
“去死!”夏洛克高喝一聲,蝙蝠的身形突然膨脹數十倍,變成了一隻身長數十米的巨大蝠怪,怪物張開大嘴,妄圖一口將老查的頭咬去。
“百分,之百。”
前一秒,老查化作普通的幻蝠,自己投入蝠怪的口中。
下一秒,老查掐着夏洛克的脖子,將蝠怪開膛破肚,在血水中破膛而出。
三秒後,夏洛克全身的骨頭都被敲碎,腰桿彎折着奇怪的角度,如壞掉的娃娃般落地。
之前不可一世的吸血鬼,在轉瞬間,便成了活死人。
此刻,已癱瘓的夏洛克仰視着老查,依然無法相信發生了什麼。
這時的老查比平時整整粗壯了一圈,雙眼血紅青筋盡起,手臂上已經開始長出狼人的絨毛。
這纔是,狼人與吸血鬼的混血主,鬼山落之王,查理頓.塞克索斯真正的能力。
然而,在短暫的暴走後,老查突然倒在了地上,大口地咳着血。
夏洛克艱難地移動舌頭道:“你到底,做了什麼?”
“按你說的,認真一戰。”老查躺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氣:“只不過這次和你一戰的,是整個鬼山落。”
七天前,當老查在與夏洛克初戰之後,他就在爲可能到來的下一戰做着準備。
他很清楚,如果沒有了狼牙的優勢,常年不食生血的他在力氣上就輸了一截。爲了彌補這個劣勢,老查便留下了備用方案。
空間幻蝠,這種只有最年長的吸血鬼才會使用的異種幻蝠,並不是只能用來變怪獸,或者幻變出千萬分身。它最大的用處,是可以身在千里之外,卻與本體完全共通。
在臨行前,老查留下了數十隻空間幻蝠,讓上海的吸血鬼帶回鬼山落——這就是爲什麼夏洛克明明經驗不足,操縱的幻蝠卻比老查數量多的原因。當戰鬥到達危急關頭時,空間幻蝠們便各自張開大嘴,朝鬼山落最精英的戰士們脖頸咬去。
對身有狼人基因的老查而言,吸血鬼的血不僅與人血一樣有效,更是能在短時間內,激活它體內的狼人因子,釋放所有被壓抑的能量。當吸血鬼與狼人的力量相融合,他們所產生的化學反應可遠不止一加一等於二。
別說是被龍脈加持的夏洛克,即使是狐雙的六身都在,也未必勝得了完全解放狀態的老查。
可是,解放出這樣的猛獸,所要付出的代價同樣高昂。狼人與吸血鬼的能力註定無法共融,在短暫的能量迸發後,它們會互相攻擊、撕扯,讓老查在很長的時間內變得虛弱無比。
“你贏了。”老查無力地笑着:“這招,我本打算用來對付更棘手的敵人,或者是逃出的龍脈。可顯然,你比我想象的更難纏。”
夏洛克無力地應道:“別說好話了,如果不是你應承要全力以赴,你有的是辦法從我面前逃脫吧?”
老查看着混沌一片的天空,沉吟道:“這是命,我逃不掉的。”
聽到老查的話,夏洛克用盡最後的力氣,哈哈大笑。
夏洛克輸了,卻不是輸給了老查的實力,而是輸給了他的改變。
如果老查還是原本那個獨行的殺人惡魔,就不會有鬼山落,不會有甘心爲他送血的吸血鬼,那他今天他就已經死在了夏洛克的手裡。
夏洛克八百年來積累的實力,輸給了老查用一百年建立的鬼山落。
當他從擁有同伴的獵手,成了孤獨的惡魔時,他所狩獵的惡魔,卻爲自己建立國度,招攬信徒。
夏洛克輸了,是因爲,他成了一百年前的查理頓。而查理頓,則成了老查。
“我本以爲自己已經追上了。”夏洛克仰天長嘆:“可到頭來,我追逐的一直是你的影子。”
老查爬起了身,伸手一撈,遠處的長劍便來到了他手中:“等到這個國家的吸血鬼不再需要我,也能與人類和狐妖和平共處,等到我選出新的王統治鬼山落……在那之後,我所欠下的債,我會一筆筆還清。”
“只可惜,我看不到了。”夏洛克伸直了脖子:“等我先還完自己的債,然後在地獄裡給你留個茶座。”
手起,劍落。夏洛克的頭顱,帶着老查的過去,被狠狠斬斷。
夏洛克的屍身化爲了塵土消散,而老查則又一次失力倒地。
他的戰鬥,已經完了。
可,別人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