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門, 老婦人帶着陸曼三人走進了自己的家。屋子裡的擺設都看起來有了些年頭,大部分都是民國風的裝潢。但是因爲收拾的乾淨,再加上品味不錯所以並沒有顯得陳舊, 反而給人一種非常溫暖懷舊的感覺。這種經過了歲月沉澱後的東西最是合陸曼心意, 總是讓她有一種莫名的歸屬感, 當然前提是這裡沒有那麼濃重的妖氣。
老婦人這時打開了一道緊鎖着的房門, 然後撩開珠簾後指着裡面說:“小女就躺在裡面, 請各位去看看吧。”
陸曼幾人應聲走進了這間屋子,這間屋子裡的風格和外面迥然不同。到處都是粉嘟嘟的,像是小女孩會喜歡的那種公主風, 但是和這屋子極爲不搭調的是躺在牀上的那個人。嗯......也許她還能夠稱之爲人。
“玲玲,媽媽帶人來看你了, 這次咱有救了!玲玲?”老婦人含淚走到牀邊握住了玲玲細如骨柴的手柔聲說道。
可是即使自己的母親如此聲淚俱下的哭訴着, 牀上的人依舊瞪着一雙死魚般的眼睛紋絲不動。她的臉雙頰凹陷, 眼睛周圍烏青一片腮邊還堆着一層垮下來的肉皮,整個人彷彿就是一張披了人皮的骷髏頭。可是再往下通過厚厚的被子, 一個非常明顯的巨大凸起非常不協調的映入衆人的眼簾,果真如那婦人所說的那般有一個行李箱那麼大。
張珂有些不適應這種類型的房間,一直以來她接觸的都是鋼鐵般的環境,所以總覺得這種粉嘟嘟的東西很是彆扭。於是她四下裡走動環顧着,這時牀頭邊牆上的一張藝術照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上面的女孩顯然正直青春, 長得很是機靈秀氣身材也很好一雙大眼睛就像是會說話一樣討人喜。除此之外屋子裡還擺放着鋼琴, 書櫃上也放滿了獎狀, 這屋子裡的東西無一不彰顯了這曾是一個多麼乖巧和優秀的女孩在這裡度過了她整個童年和青春。
直到她嫁做人婦後又突造此橫難......
“我先給她檢查一下好了。”羅娜娜翻開醫藥箱掏出了聽診器後說道。見陸曼沒有反對, 她便讓老婦人掀開玲玲的被子,以便她檢查。
老婦人點了點頭道:“請各位不要害怕。”說着便擡手掀開了那一層遮羞布。
“!”
有被子擋着的時候, 玲玲看起來還沒有那麼可怕。但是此時掀開了被子,就顯得格外駭人。
細瘦乾癟如骷髏架子一般的人體上鬆鬆誇誇的套着一身睡衣,看起來就像是吞噬了大象的蟒蛇。而她的那個大肚子因爲過於巨大,以至於已經無法扣上睡衣的扣子了,所以她的整張肚皮都露在了外面。而老婦人所說的那張人臉也格外清晰地展露在了幾人面前。
緊繃的肚皮上可以非常清晰的看出五官的輪廓,高聳的鼻樑,凹陷的眼眶,看這骨骼走勢確實像是一個成年男子的臉。
羅娜娜拿起聽診器先是檢查了她的心肺,發現並無異常之後便有些哆嗦的移去了她的肚子上。一陣聽診摸索過後,羅娜娜放下手裡的東西說:“心跳、血壓、體溫都正常,腹部雖然過大,但是沒有明顯的積水和囊腫形成的硬塊。但是畢竟器材有限,我也不是主攻婦科的,所以......結合以上現象,她應該就是懷了一個巨型胎兒。”
陸曼點了點頭,讓娜娜查一下也只是爲了以防萬一,畢竟這房間裡的妖氣早已經說明了一切。她把手放在了玲玲的肚子上想感受一下里面的妖胎到底如何,可是她的手纔剛一碰到玲玲的肚皮,那裡面的東西就非常劇烈的蠕動了一番,像是一個大水球被晃動了一下似的。如果是正常人的話如此劇烈的胎動,孕婦早就會疼的渾身冒汗了,可是玲玲卻只是痙攣了一下並沒有什麼大的動作。陸曼一見頓覺不妙,於是趕緊對羅娜娜說:“你去檢查一下她的瞳孔。”
羅娜娜聽話的趕緊打開了小手電掰開了她的眼睛照了下去。照完之後她一臉迷茫的看着憂心忡忡的老婦人,又看了看一臉嚴肅的陸曼,完全不知道從何下口。於是又打開了醫藥箱把那套器具拿了出來,剛想再做一次檢查就被陸曼攔住了說:“行了,不用了。她確實已經死了。”
“你......你在說什麼?”老婦人被陸曼的說辭給驚到了,她瞪大着眼睛不可置信的大聲說道:“你可別胡說!玲玲有心跳!有呼吸!怎麼就死了?”
陸曼嘆了口氣說:“這心跳、呼吸和體溫都是她肚子裡的妖物造出來,爲的就是維持她還活着的假象,可是你女兒早就死了。或者說她不算是活着了,也許從你發現她不吃不喝不睡覺開始就已經死了。而這胎妖喧賓奪主佔了你女兒的身子,利用她的骨血來養育自己。”
“阿姨,她的瞳孔已經散了,對光線已經不起反應了。所以......”羅娜娜內心有些悲涼的說道,從醫這麼久她最長接受的就是生離死別,但是最難接受的也是生離死別。尤其眼前這個老婦人,唯一的寶貝女兒被一個妖物給戕害至此不知是作何感想?她這個外人恐怕實在無法真切的去感同身受。
“不可能,我的玲玲還活着......”老婦人受了巨大的刺激,突然就撲通一聲跪倒在了陸曼的腿前哭喊着說道:“大師!你救救我家玲玲吧,啊?我所有的一切都可以給你,只要......只要把她肚子裡的那個東西給拿出來就行,拿出來我家玲玲就沒事了,她就能活了!啊?求你了大師!”
張珂和羅娜娜見狀,趕緊過來把老婦人拉了起來。陸曼也委下身子攙扶着老人說:“這個妖我是一定要除的,但是你的女兒我怕是真的回天乏術。”
“不要,大師!不要......玲玲......”老婦人聲淚俱下哭的極爲傷心。可是不論她怎麼求,陸曼都是一臉爲難,她不願意欺騙老婦人。有些事是無論如何都是要承受的。
見陸曼態度明確,老婦人絕望中不由得帶着恨意轉頭看向了玲玲那高聳的大肚子。突然之間她不知爲何,拔地而起般的衝了起來,抄起地上的凳子就狠狠地砸向了玲玲那巨大的肚子。邊砸還邊喊:“讓你吸玲玲的血!讓你吃的她的肉!讓你害死她!我打死你!”
她的動作太快,以至於陸曼反應過來把她攔住的時候,她已經砸了三下了。巨大的肚子上都被她砸出了一個凹陷。而那好不容易安靜下來的大肉塊又再次蠕動了起來,這次不同於上一次受驚般短暫的蠕動,而是明顯有種憤怒得呼之欲出的感覺,本就因爲裡面東西過於巨大而被撐到極致的肚皮此刻已經有些透明化了。
情況瞬間變得有些刻不容緩了。
“拉住她!”陸曼一邊說,一邊掏出了一張符咒貼在了那可怖的肚皮上。瞬間那劇烈的蠕動就被止住了。見狀陸曼長舒一口氣,有些生氣對她說道:“你在幹什麼?你不要命了嘛!你知道妖都是多麼窮兇極惡的嗎?你一個凡人居然敢去惹它?”
不知道是被嚇得還是怎樣,老婦人已經止住了淚水,雙眼渙散了無生趣聲音虛浮的說:“玲玲死了,我要這命還有什麼用......”
“你......”陸曼剛想多去勸解兩句,卻又覺得沒什麼好說的,除妖纔是他的首要任務。於是她默默的走了過去拔出匕首,以刀身和符咒交叉擺出了一個x型後,嘴裡飛快的念出了幾個字,然後將符咒打橫貼在了玲玲的肚皮上,又用刀尖在她肚臍的位置刺破了一個開口。頓時一股黑血涌了出來,伴隨而來的還有一股腥臭刺鼻的味道。
羅娜娜駕着老婦人連退三步,差點嘔了出來。還沒等她緩過神來,就見一條黑黑長長的線狀物從那開出的小口裡深了出來。仔細看的話那頂端似乎還分出了細細小小的無根手指樣的東西,那一小節探出頭後,剩下的部分就像是開啓了的噴泉一般呼啦一下就噴涌了出來。
出來的東西是一個彷彿麪條一般細細長長,還黑漆漆的像是拉長的人一般的東西。這屋子高大概在三米左右,而這傢伙在裡面站着居然還要彎着腰,就像是縮在山洞裡一樣。只是它乍一出世卻顯得機敏過人,銅鈴般的大眼睛在屋裡迅速轉了一圈後察覺不妙,立刻反身以頭破窗欲逃之夭夭。
可是陸曼怎麼會讓它那麼輕易的得償所願?她反手就握住了那麪條怪的一隻溼滑的黑腳,剛想將它拉回來,可是一回頭她看見了身後站着的三人,便一咬牙隨着那個麪條怪一起飛出了窗外。
天哪,這可是頂層啊!
“老大!”張珂趕緊衝到了窗邊,扒着窗戶向下望去,可是下面卻空空如也,並沒有什麼人。這時候她看見自己眼角餘光的位置有一條黑色的東西向上蠕動而去,而她的腦袋頂上也傳來了打鬥的聲音,於是張珂便擡頭看去,
只見那麪條怪居然拉長了自己的身子,像一條四腿的蜘蛛一樣扒在了樓房的外壁。陸曼騎在了它得身上,正舉着匕首往它頭部移去,可是那麪條怪卻左躲右閃的拼命想要把人晃下去。陸曼搖搖晃晃的就如同騎在了一頭髮瘋的野牛身上,驚險異常。
可是陸曼到底是陸曼,即使此刻距離地面足足有六層樓的高度,她也依然保持穩健的向它頭部移了過去。那麪條怪也是聰明,見狀便狠下心鬆開兩手向下仰去,企圖再次把陸曼甩掉。可是如此一來卻也讓它的頸部直接送到了陸曼的眼前。此刻陸曼雙腿夾在麪條怪的身上,整個身子倒吊着。
如果她包含靈力一刀下去後,絕對是可以結束這害人的麪條怪,在它剛出生力量比較薄弱的時候就圓滿的了結它。可是如此一來她也會摔下去,正在她猶豫不決之極,她看到了探出了半個身子的張珂。
見她非常明確的判斷出了自己的打算後已經利落的跨坐在了窗臺上,雙手張開像自己伸來之後。她便嘴角擒起了一抹笑意,利利索索的聚起靈力一刀從後面結果了那隻麪條怪。
隨着一聲有些詭異的慘叫聲,麪條怪的身子慢慢的軟了下來,扒在牆上的兩腳也失去了力度,整個怪向後慢慢的倒了下去。而陸曼在它墜落之前便輕鬆地和張珂在空中握住了手,然後她兩腿一鬆,張珂握着她的手向後一倒,二人便雙雙的栽倒在了屋內的地板之上。
“嗯......”陸曼輕微的發出了一聲悶哼。張珂雖然作爲人肉墊摔得更狠,但是她卻因爲二人過於親密的接觸有一絲不知所措的錯愕,於是呆呆的躺在地上直到陸曼自己爬起來之後,她才如夢方醒般的也呲溜一聲站了起來。
“謝了。”
聽到陸曼道謝,她彎彎嘴角回了一個別在意的表情後便有些臉紅的移開了視線,就在這時她突然覺得背上一寒,連忙回頭就看到了羅娜娜略帶寒霜般的眼神正帶着審視的意味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