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盜眸光沉沉地看着閒詩,並沒有立即作出決定。
閒詩便以爲他這是在退縮,大概是怕兩人這副樣子進去,會刺激到那個女人,或惹得她哭哭啼啼,或惹得她憤怒生氣。
至此,閒詩心裡最後那絲奢念宣告破滅。
若是繁星盜毫不猶豫地這般抱着她進去,她是不是可以僥倖地以爲,其實那個女人並不是他的心上人,而只是他的姐妹之類?
其實這種念頭也是她自欺欺人的,哪有姐妹會直接要求嫁給他的?
如此,閒詩最終的目的也算是達到了,既確定了那個女人確實是他的心上人,也能避免與那個女人尷尬撞見。
趁着繁星盜還沒將自己放下,閒詩便繼續佔着他的“便宜”,緊摟着他的脖子不撒手。
說她臉皮厚也好,說她瘋傻了也好,也許這是她最後一次與繁星盜如此親密地聯繫在一起。
下一次,兩人再見面,他或許已經成爲了別人的夫君,甚至還當了某個奶娃的爹。
等到那個時候,她再想與他親密接觸,無論在道德上,還是在情感上,都說不過去。
爲了轉移繁星盜的注意力,免得他過早地將自己推下,閒詩故意一臉挑釁道,“我就知道你不敢,畢竟他是你放在心尖上的女人,若是她看見你如此抱着其他女人,一怒之下就不要你了。”
繁星盜頗爲不屑地反駁道,“我若是不敢,現在早已將你放下。”
閒詩冷哼一聲,他敢不放下她,明明是因爲那個女人看不見好不好?
“我今天才領悟到,其實我的眼光一直不好,譬如以前認定你是個坦坦蕩蕩的君子俠客,但事實上,你卻是個虛僞的騙子。明明喜歡女人,明明可以觸碰女人,卻說自己不喜歡女人,不喜歡觸碰女人。你大可以說自己心中已經有人,所以其他女人都入不了眼,也不屑去碰,何必歪曲事實?”
對此,繁星盜只是嘴角微微地抽了抽,卻並沒有任何解釋,像是默認了一般。
半餉,見閒詩不再有話,繁星盜問道,“還有嗎?”
閒詩不解地瞪他。
“還有什麼不滿的話,一併講出來,等你一併講出來,我再帶你進去取瓷片。”
這男人,口口聲聲瓷片瓷片,而不顧她膝蓋的疼痛與傷口,閒詩氣呼呼道,“沒了,有種你帶我進去呀?”
她還是覺得,繁星盜是不敢帶自己進去的,除非那個女人已經從其他通道離開。
咯吱——
那扇有些破敗的木門忽地被人從外面莽撞地推開,躥進來一個抱着紙袋的小丫頭。
小丫頭起先並沒有看見閒詩與繁星盜,自言自語地嘀咕道,“咦,我還以爲忘記關門了呢,原來關了呀,哦,虛驚一場,虛驚一場,害我匆匆跑回來,阿彌陀佛,阿——”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便突然一眼瞅見了合爲一體的閒詩與繁星盜。
“哎呀——”小丫頭就像是見到了鬼一般,失聲尖叫一聲的同時,手裡的袋子重重地掉在了地上,露出了一塊生肉與一把青菜。
小丫頭的眸光死死地落在閒詩與繁星盜相接壤的下盤處,緩緩地張大了震驚的嘴巴,睜大了震驚的眼睛。
待小丫頭的眸光又從閒詩的臉上移到繁星盜的臉上,被繁星盜一個斜眼之後,嚇得渾身一哆嗦地立即低下了頭。
下一刻,小丫頭反應快速地蹲下了身子,動作伶俐地將掉出紙袋的肉與菜塞回,抱着紙袋便朝着拱門衝去。
經過繁星盜兩人身邊的時候,小丫頭像是小尼姑唸經似的,嘴裡不斷念叨着,“啊啊啊,我什麼都沒看見,什麼都沒看見,啊啊啊……”
小丫頭可愛的反應讓閒詩忍俊不禁,據她估計,這小丫頭應該是裡頭那女人的丫鬟之類,只是反應是不是太過不尋常了?或者說,她的反應是還不太足夠?好像缺了最重要的一塊?
試想,身爲那個女人的丫鬟,當看見繁星盜與別的女人舉止曖:昧地抱在一起時,除了震驚之外,之後不該是義憤填膺的控訴,或者直接痛哭流涕之類嗎?
可那個小丫頭卻只停留在震驚與不可思議的層面上,對繁星盜居然沒有一絲哀怨或埋怨。
忽地,閒詩又想明白了,也許,這個小丫頭是繁星盜的丫鬟,而不是那個女人的丫鬟,是以,她的心還是偏向繁星盜的。
繁星盜沒有再看那個小丫頭,而是看着眼珠子骨溜溜亂轉的閒詩,待小丫頭躥進屋子裡之後,他便擡步抱着閒詩朝着花園深處走去。
等閒詩反應過來時,繁星盜已經將她抱到了花園中央,隨手將她放到了一張木凳子上。
閒詩尷尬兼緊張地環顧了一下四周,居然沒有看見那個女人的身影,而那幾間屋子的門都緊緊關着,她也不確定那個女人在不在裡頭。
一邊猜測着那個女人應該已經離開,閒詩一邊問道,“你心上人呢?”
繁星盜一愣,似乎不太習慣她如此稱呼那個女人,但很快便回答道,“午睡去了。”
見閒詩睜大眼睛盯着自己,繁星盜又補上一句,“放心,她睡眠極深,即便是打雷也叫不醒她,所以哪怕你大喊大叫,她也是聽不見的。而她就算是醒着,發現我抱了你,她也是能寬宏大量地諒解我,相信我的。”
聞言,閒詩的心裡被酸澀瞬間填滿,那個女人在他的心中竟是如此的好。
他說她睡覺雷打不動,說明他了解她的習慣,甚至是愛好,其間透着他對她深深的寵溺,可見他們的情意究竟有多深厚。
他說她即便見到他與別的女人舉止親密,也能寬宏大量,說明他與她之間,已經愛到可以坦誠一切。
“原來如此。”閒詩咬了咬脣瓣,強忍着沒有哭出來,催促道,“快把你那珍貴的瓷片取出來吧,我還有事。”
繁星盜點了點頭,快步走進了一間屋子,拿出來一些紗布與藥膏之類的工具,半蹲在閒詩跟前,將她的褲子從兩邊廝開。
吃啦一聲,閒詩整個血淋淋的膝蓋展露在繁星盜眼前,閒詩的臉霎時便漲紅了。
雖然兩人之間在那晚有過更親密的舉動,但突然將自己雪白的膝蓋展現在他眼前,她還是覺得尷尬羞澀不已。
繁星盜卻好似沒有半點不適與尷尬,那雙唯一露出來的鳳眸波瀾不驚,只是有些凝重。
“我拔了。”繁星盜不知是緊張還是在替閒詩擔憂,做了一個拔瓷片的動作,卻事先徵詢了她的意見。
膝蓋上的疼痛還在陣陣地傳來,閒詩已經不敢看那被鮮血覆蓋的肌膚,將眸光落在繁星盜的肩頭,咬牙道,“嗯。”
“會更痛,忍着點。”
“嗯。”閒詩回答得堅定,但嘴脣卻已經嚇得泛白,方纔想自己拔的勇氣此刻早已消失不見。
而繁星盜越是因爲顧慮到她的感受遲遲不拔,她內心的煎熬越大。
但閒詩使勁地安慰自己說,這點皮肉傷的疼痛算得了什麼呢?哪能比得上此刻她心裡的疼痛?
如此一想,閒詩的眸光變冷,盯着繁星盜不耐煩道,“拔吧,我不怕痛的。再不拔,你那珍貴的瓷片就腐爛在裡頭了,到時候我可不負責。”
繁星盜似暗暗地嘆了一口氣,突然將手收回道,“還是不拔了。”
“你不拔了?”閒詩十分不解,這男人爲什麼突然改變決定?因爲於情於理,他都該幫她把瓷片拔掉。
其實她心裡清楚,瓷片本身並沒有價值,他若是不幫她把瓷片拔掉,對她的身子有害,而且也不美觀。
繁星盜保持着半蹲的姿勢,點了點頭,“這瓷片沾了你的血,我不要了,就送給你吧。”
“什麼?”短暫的驚詫之後,閒詩氣得正準備對着繁星盜破口大罵一頓,出乎意料之外的事情發生了。
繁星盜居然趁着她氣極的時刻,出其不意地以最快的速度,將嵌進她膝蓋裡頭的瓷片拔了出來。
等閒詩反應過來,只感覺到絲絲像是餘留下來的疼痛。
她的膝蓋還是很痛,但比起瓷片嵌在裡頭的那種痛,已經安分多了。
閒詩瞬間明白,方纔繁星盜是故意逗自己的,爲的就是轉移她注意力,減輕拔瓷片時的恐懼與慌張。
接着,繁星盜迅速給閒詩上藥,且進行了仔細地包紮。
閒詩默默地看着繁星盜專注的身軀,眼眶泛起濃烈的溼潤。
這真的是個好男人,不失詼諧與幽默,不失溫柔與細心,只可惜,已經有主。
她與他有過荒唐的一晚,終究是錯誤的,她還是學着他的灑脫,儘快忘記了吧。
待傷口被完全包紮好,閒詩便準備站起來,卻被繁星盜一把按住了肩膀,道,“這個樣子了還敢走路,不怕以後變瘸子?”
閒詩吸了吸酸澀的鼻子,傷感道,“瘸子就瘸子,不怕。”
說完,閒詩再次嘗試着站起來,又一次地被繁星盜及時按回原位。
繁星盜輕聲道,“我讓人送你回去,我那兄弟可不能娶一個瘸腿的女人。”
聞言,閒詩大受刺激地站了起來,強忍着膝蓋上撕扯的疼痛,怒聲道,“你這話說得好,爲了跟那個姓邰的沒有關聯,我必須讓自己變成瘸子!你等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