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東柘似乎沒料到閒詩會這般說,愣了愣,隨即露出一抹牽強的笑容,對着邰爺一拱手道,“邰爺可否願意跟我切磋一下功夫?”
閒詩蹙了蹙眉,不滿地瞪着景東柘,這是對待敵人的態度嗎?他怎麼能將打架說成是切磋武功?而且,這卑微的姿態,彷彿切磋一下武功也要看邰爺給不給臉?
結果,邰爺居然非常不給面子地回答道,“不願意。”
對此,景東柘非但一點兒也不生氣,也沒有再敢繼續請求與邰爺打架或者切磋,而是輕輕撞了撞閒詩的肩膀,道,“詩兒,他不願意,怎麼辦?”
至此,閒詩對景裕與景東柘兩人再也不抱任何希望。
一邊瞬間紅了眼眶,閒詩一邊癟着嘴,道,“原來我找到的並不是我的親生父親、親哥哥,我現在就去收拾東西,離開這兒。”
其實,她哪有東西需要收拾呢?她並不是真的要離開這兒,而是以這種方式表達對景裕父子的不滿罷了。
閒詩還沒來得及動身,景裕便再次攬住她的肩膀,一臉正色地對着邰爺道,“既然詩兒不喜歡邰爺,那麼,還請邰爺以後,在沒有經過詩兒同意的情況下,不要再來府上了。”
果然薑還是老的辣,雖然景裕說的話沒有景東柘說得多,但膽魄與氣勢顯然可比兒子強多了。
現在大概是意識到女兒生氣了,不高興了,說站出來便站出來,哪怕邰爺的身份與地位再大再高,他也毫不含糊地對他下起了逐客令。
似乎爲了女兒,他確實願意付出一切代價。
閒詩哪裡知道,景裕話雖說得嚴肅無情,其實渾身已經冒起了冷汗,爲了這個失而復得的寶貝女兒,他真是不惜把老命都給搭上了。
抿了抿脣,閒詩朝着景裕拋出一個這還差不多的眼神,繼而滿臉挑釁地朝着邰爺望去,一副你可以滾蛋的架勢。
邰爺似是不屑地冷哼了一聲,嘴上卻道,“好,從今以後,除非她同意,這景府的大門爺是不會再踏進來了。”
聞言,其餘三人皆大感意外地望着邰爺,一臉不敢置信。
不過,三人的內心認可卻出奇得一致,認爲邰爺既然敢這麼說,一定說到做到。
誰知,邰爺頓了頓又添了一句,“不過,爺建議你們築高圍牆,加強戒備。”
這話景裕父子立即聽懂了,異口同聲地乾咳了咳,只有閒詩覺得這人莫名其妙,好端端地,突然扯圍牆做什麼?
邰爺揮了揮衣袖,對着三人一臉清冷道,“好了,爺走了。”
閒詩白了他一眼,心裡暗道,還不快滾?滾得越遠越好。
邰爺卻定定地朝着她望來,那森冷的眸光中似乎跳躍着一抹火焰,竟以命令的口吻道,“你送一送爺。”
閒詩抓着景裕的臂膀往後一躲,果斷搖了搖頭道,“我膝蓋疼,走不得路了,麻煩哥哥送你。”
看在他答應以後再也不來景府的份上,她就勉爲其難地說話客氣一些。
景東柘許是心裡對閒詩太過愧疚了,趕緊上前一步,對邰爺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道,“邰爺,請。”
既然他老爹已經豁出去了,他這個做兒子做哥哥的自然也只能豁出去了,要遭殃就一家遭殃。
邰爺冷颼颼地瞪了景東柘一眼,一副十分不屑的模樣,繼而又深深地望着閒詩,直接威脅道,“你若是連送也不送,那爺就索性不走了,今晚不走,明晚也不走,一直住在這兒,只要不踏出景府大門一步,似乎也不違背爺方纔的承諾。”
閒詩氣得咬牙切齒,卻對他這番無恥的言論毫無反駁的餘地。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爲了一勞永逸,閒詩拿出視死如歸的豪氣道,“送就送,誰怕誰?”
對此,景裕父子全都沒有阻止,不知是放心邰爺的人品,還是忌憚他的權勢。
總之,閒詩在離開前,幽怨地瞪了這兩個男人一眼。
她心裡終究是不舒服不滿意的,一家人昨日才正式團聚,可今晚,她便感覺不到自己在他們心目中的重要性。
景裕與景東柘皆返回了飯廳,閒詩跟着邰爺,一步一步地遠離飯廳。
邰爺不知是故意拖延時辰,還是考慮到閒詩膝蓋上的傷疼,一步一步地走得極慢,與他的性子與平日正常的步伐極不相符。
但饒是他走得再慢,閒詩也堅持跟在他身後,一邊踮着一隻腳走路,一邊在他的背後做各種鬼臉,恨不能他可以立即消失不見。
走着走着,邰爺突然停下了腳步,毫無防備的閒詩便猛地撞了上去,鼻子被他堅實的背脊撞得生疼。
閒詩心裡本就窩着一團火,這下鼻子被他撞疼,那火便不可遏制地噴發出來,“你幹嘛停下?”
邰爺轉過身,看了眼她略微泛紅的鼻尖,又看了眼她受傷膝蓋的位置,冷聲關心道,“膝蓋究竟疼不疼?”
閒詩猛地一怔,既不習慣也排斥他對自己這份明顯透着真誠的關切,沒好氣地回答道,“託你的福,疼死了。”
邰爺眸光閃過一絲深邃的異色,但很快消失不見,朝着閒詩伸出一隻手道,“要爺背,還是要爺抱,你自己選。”
閒詩最是討厭這種看似寬鬆實則專制的選擇,氣呼呼道,“你能讓我送到這個地方即止,我就謝天謝地了。”
邰爺朝着閒詩跨近一步,閒詩立即警覺地連退兩步,生怕被他強行抱起或者背起。
“有便宜不佔,不是一般的傻。”邰爺如此下了一個結論。
閒詩瞪他一眼,“謝謝誇獎。”
同時,她心裡作嘔不已,哪有男人說女人佔他便宜的?真是是非黑白不分。
邰爺突然走到閒詩身旁,猛地捉住她一隻手握緊,“雖知你腿腳不靈便,但還是捨不得不讓你送到底,誰讓爺從此不能再踏進景府大門。”
看來這男人確實下定了決心說到做到,閒詩心裡既竊喜又舒坦,突然覺得忍着膝蓋的不適送他一程也是極爲值得的。
邰爺拉着自己走了幾步,待微涼的手被緩緩捂熱,閒詩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的手不知何時竟然被他緊緊地握住了。
大概是被他說傻,自己真的會越變越傻,閒詩使勁地拉扯着,試圖將自己的手從他的掌心裡抽出,但結果只是徒勞。
閒詩兇巴巴地吼,“放開!”
邰爺慵懶地迴應,“不放。”
“放開!”
“不放。”
如此一模一樣的對話持續了無數遍之後,兩人一起陷入了沉默。
步伐再慢,景府的路終究有限,大門終於展現在兩人面前,閒詩鬱悶的心裡又有了期盼與光亮。
這個討厭的男人終於可以消失了。
因爲一隻手被邰爺握着,閒詩的雙手明顯有了區別,一隻是溫熱的,一隻則是微涼的。
她沒有感覺到,因爲被他的手強行牽着,她的速度便被他不緊不慢地控制住,以至於膝蓋也沒有之前那般不舒服了。
閒詩撅了撅嘴,委婉地提醒道,“到了。”
言外之意,他可以鬆開她的手了。
邰爺緊了緊握她的力道,再緩緩地鬆開,頗有感慨道,“手感極好,不知何時才能想握就握?”
這是一句問話,但聽起來卻極爲詭異,不知邰爺是在自問,還是在問她?
閒詩佯裝什麼也聽不懂,親自走過去準備將門打開,邰爺卻及時阻止道,“等等。”
閒詩轉過身,眼見他有走近之意,連忙往旁邊一閃,拉開與他的距離。
邰爺眸色黯了黯,意味深長道,“爺等你恢復自由身。”
聞言,閒詩的心咯噔一下,他這話是什麼意思?等她與花流雲和離之後,他準備娶她?
“你想幹什麼?”
邰爺深深地望着她晶亮的黑眸,沉聲問,“你說呢?”
閒詩故意道,“即便我恢復自由身,也不會與你有什麼往來。你我就像是兩個世道的人,談不來,也合不攏。從今晚起,你我不要再見面了,萬一不小心見着了,就當不認識。以前總總,你忘了,我也忘了。”
邰爺琢磨着她的話,竟贊同地點了點頭,道,“忘了也好,忘了可以重新開始。”
閒詩眯了眯眼,很是討厭這男人總是話裡有話,但對他這個說法,她只能選擇無言以對。
因爲她不確定他這話的真正意思,究竟是單純地讓她重新開始,還是說他與她重新開始?
閒詩見這男人還是沒有出門的意思,便又打算去親自替他開門。
當她走到門閂後面,還沒來得及伸出手,邰爺扯了她的胳膊一下,輕易地將她一把拉入自己的懷中,緊緊地整個抱住,將她的尖叫憋悶在自己的胸口。
閒詩沒有說話,卻在他懷裡死命地掙扎,心裡將他罵得狗血淋頭,邰爺卻因此將她抱得更緊,彷彿想將她揉進自己的骨血中,不讓她脫離一步。
閒詩的心劇烈地跳動着,呼吸艱難,臉紅如霞,在竭盡全力之後,整個人毫無辦法地安分下來。
“你是我的。”邰爺沉沉地吐出四個字,便再也無話。
幸好,他對她並沒有其他動作,只是緊緻地抱着她,不讓她動彈,不讓她有絲毫脫逃的機會。
這個男人的懷抱是溫暖的,但閒詩的心卻是冰冷的,對他怎麼也喜歡不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在兩人無聲的較量中,邰爺終於鬆開閒詩的身子,卻沒有開門離開,而是縱身一躍,動作瀟灑地翻牆而出,彷彿這種翻牆而出的事,對他而言駕輕就熟。
閒詩被捂熱的身子終於恢復了自由,但一顆心卻不可控制地變得空蕩蕩的,孤寂得很是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