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晚輩，輕舞知道自己不該對先輩的舊事感情有任何的指摘，可是現實的狗血確實讓輕舞來不及消化，她剛開始還以爲自己聽錯了。
一雙震驚的眸子掃在光明的對面，輕舞試圖在太后和自己的父親臉上尋找關於陳年舊事的一些答案，可是兩人似乎彼此注視良久卻無言以對，弄的輕舞也是一頭霧水。
尤其是太后，已經哭得哽咽如委屈的少女，可以想象得出，曾經的某年某月，太后也是一位多情、對愛情充滿朦朧美感的天真處影。
美豔青春，芳華無雙，有才有德，宛如聖潔牡丹般的少女，受盡天下英豪的傾慕，心中卻獨有一個少年最挺拔的身影，這個少年不是別人，就是自己的父親，東方龍潛。
對於這段陳年往事，輕舞知道了之後，她的驚訝絕不亞於在場的任何一人。
大眼出神地凝視着自己的父親和太后，輕舞陷入了沉思之中。
如果當年太后單戀父親，父親卻鍾愛輕舞的孃親，那麼，造成東方一族消亡的很可能就是太后自己了？
帶着這個疑惑，輕舞繼續側耳傾聽。
此時，長長的嘆聲，倒是自己的父親打破了沉默。
凝視着太后那張已經爬滿皺紋卻依有風韻的臉，東方龍潛微微吐了一口氣。
“傾梔，我給驀然保證過，這輩子心裡只會有然一個人，你很好，也很優秀，但我卻不是欣賞你的人，同樣，你也不是我眼裡的風景，我們，必定沒有緣分。”
東方龍潛英俊而依舊年輕的臉上現出了一絲超然和憐憫，面對眼前這個哭得如同小女孩一般，執掌北芪後宮最富權威的女人，沒有愛，他有的只是同情。
聽到這段獨白，太后渾濁的眼睛裡出現了一絲絕望，她苦澀地搖着頭，把手放在胸口說道。
“是啊，我們的確沒有緣分，你是神醫名家，你又是擁有長身不老的絕世男子，經過了三十年，你卻依然是三十幾歲的樣子，青春和英俊猶在，而如今哀家容貌衰老，人老珠黃，只不過是一個好不不中用的老婆子了，的確配不上你了。”
說罷這些話，太后嚶嚶又哭了一會兒，物是人非，年華易逝，自己的愛卻還在，愛沒有分毫減少，自己愛着的人從未變，自己卻變成了一隻腳將要踏進黃土的人，年老色衰，這許是天下最悲傷的事情。
好不容易許久平靜下來，沉頓了一下，太后不禁又長嘆了一口氣，不知想到了什麼，她又突然精神崩潰似得大笑了起來。
“哈哈哈，如果這樣說起來，還是在年輕時候死去的沈驀然和你纔是天作之合，因爲她的美貌會永遠停留在青春正好的花樣年紀，與你最爲匹配，好可笑，我與沈驀然爭了一輩子，用盡了心計，卻還是輸給了她，她什麼都不做，獨佔你的心，我什麼都做了，在你心裡，卻依然是個過客！”
一邊笑着，太后滿面的皺紋擰擠在了一起，她的臉皺的像是一個可笑的核桃，模樣好滑稽，唯有眼睛裡全是淚水。
別人的淚水往臉上灑，而她的淚水，卻只能逆流到心裡，苦戀東方龍潛多年，誰能知道她愛的有多苦多難……
見到太后的歇斯底里，東方龍潛並不爲所動，他只是冷冷地看了太后一眼，平靜地說道。
“因爲你對驀然的嫉妒，所以你才做了那麼多喪心病狂的事，對吧？”
佈滿皺紋的臉上，剛剛肆無忌憚的大笑凝固在臉上，太后沉寂了半刻，才道。
“是啊，我得不到的東西，也不會讓沈驀然得到！爲此，我嫁給了我不愛的北芪皇帝，爲他生下了一個兒子，我好不容易當上了皇后，哀家覺得，只要成爲皇后，我就有了權利，證明我比沈驀然有能力讓最有權利的男人愛上我，或許我還會重新挽回你的心，因爲我沒有一點比不上沈驀然。可是我從沒想到，我的想法好可笑，金聖羿知道了我愛你，他開始對東方一族不利。”
太后說到這裡，卻彷彿再也說不下去了，她的眼神變得空洞而痛苦。
輕舞在一旁已經理清了頭緒，看來太后真的是這些矛盾當中最重要關鍵點，可見太后的。
“是啊歐陽傾梔！你知道麼，因爲你，東方一族滅失了，只剩下我，我的女兒，還有我的三弟，我們三個人，你是不是覺得還沒有過癮呢，你的野心和佔有慾望究竟毀了多少人！！”
東方龍潛的情緒有些激動，狠狠地打斷了太后，興許是想到了喪失親友的痛楚，加之自從他失蹤之後，自己最心愛的妻子沈驀然就苦悶而鬱郁終老，這些都是他這輩子不能忘卻的遺憾。
近幾十年的痛苦，讓他英俊的臉上現出了莫名的感傷，還有對太后的憎惡。
聽到這兒，輕舞在一旁已經把事情的脈絡大體描摹了出來。原來，北芪皇室之所以和東方一族水火不容，源頭竟然是因爲太后在其中的緣故，雖然太后並非本意，可是大錯已經鑄成，也難怪自己的父親不肯原諒太后。
唉，想到這兒，輕舞不禁長嘆口氣。
倘若斗轉星移，時間回到三十年前，自己的父親儒雅白淨，年輕的太后美貌可人，或許誰也想不到，本是可以談婚論嫁的兩人，如今因爲一個感情的死結鬧到可以老死不相往來的地步，造物弄人！情緣造運！果然，冥冥之中，彷彿一切都有註定。
聽到自己鍾愛了一生的男人給自己的是這麼一個評價，太后的情緒激動難當，她幾近卑微地哀求道，甚至放低了身段，稱呼都變成了“我”。
“我知道，我知道，龍潛，所以我在竭力彌補，我知道你和沈驀然的女兒東方輕舞很美麗，也很優秀，其實，我第一眼見到就很喜歡她，我不介意她是沈驀然所生，我力保輕舞讓她成爲了北芪的皇后，我想其實，這是我對你們東方一族的補償，也是我對你和驀然的補償。”
“遲了。”東方龍潛的臉上寫着依舊是不肯原諒，“因爲你的自私，我無時無刻活在追殺之中，無奈我只能以失蹤隱藏蹤跡，可是到頭來，我的妻子因爲等不及我香
消玉殞，這是殺妻之痛，如今又被你的兒子‘軟禁’，這是辱格之氣，你覺得，我會讓北芪隆興盛世下去麼？”
“你不會要報復北芪？報復我和金聖羿的兒子？不要，不要傷害傲兒好不好，傲兒同樣是你的女婿……”
太后說到一半兒就說不下去了。因爲她根本無法想象倘若東方龍潛真的對北芪不利，與墨九西傲爲敵的話，事情會變成怎樣。
一個是自己這一輩子最鍾情的男人，另一個是從自己身上落下來的親生骨肉，兩個可謂是對太后無比重要的人，如果勢不兩立，兵戈相向，她該怎麼辦？
“如果你知道今天的話，當初就不該種下禍根留下恨因，這一切，都是你自食其果。”
眯起眼睛，東方龍潛並不爲所動，他所在乎的是自己的妻子，還有自己的女兒和族人，當這一切都被傷害了，他真的無法說服自己原諒，他沒有那麼博大，不可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看在墨九西傲是我女兒的丈夫份上，你可以去告訴墨九西傲，五天之後，吐蕃聖皇和異族會率領三百萬大軍進攻北芪，東方一族僅存的血脈會生死相護，那時候，便是要還東方一族，一個公道的時刻了。”東方龍潛一如既往的固執着，他的仇恨卻也是格外的認真。
曾經鳳儀熠熠的雙眸浮山了一層絕望，太后聽到這句話彷彿聽到了極刑宣判書一樣，她突然像是小女孩一樣哭了起來，一邊哭，卻一邊停止不住地爲自己和北芪爭取地最後一點希望。
“龍潛，你爲何如此絕情，在你眼裡，是否我依舊和三十幾年前一樣，微不足道？根本不算什麼對麼？可是你對我的不滿和聖羿的不滿，爲何要發泄到我的兒子身上，有什麼衝我來，好嗎？”
雖然太后說的情真意切，可是東方龍潛卻依舊是不改初衷，他揮揮手，冷漠道，“你走吧，我累了，剩下的一個字都不想和你聊天。”
見東方龍潛臉上寫着的是心意已決，太后知道自己磨破了嘴皮子也挽回不了什麼了，就這樣，這個一生都在衆人面前華光萬丈的女人，卻在東方龍潛的面前顯得那麼卑微和狼狽。
就如同一個普通平凡，愛得不得的可憐女人，幾乎，太后是被扶着離開依然宮的。
既生瑜，何生亮，想必太后恨了一輩子，怨了一輩子，東方輕舞目送太后的背影離開，
太后最討厭的莫過與自己的母親沈驀然了吧。
不過話又說回來，可即使這樣太后依然擁立自己爲北芪皇后，並給與自己相當的重視和疼愛，雖然有時候在蘭妃的挑撥下不能一碗水端平，但太后的作爲，卻已經讓東方輕舞很感動了。
就在輕舞對太后感到深深同情和憐憫的時候，就聽到自己的父親的聲音不緩不慢的響起。
“舞兒，你來了卻躲着我，看來是人長大了，連翅膀都硬了。”
“爹爹。您的耳力怎麼還是那麼好。”
輕舞吐了吐舌頭，慢吞吞地從暗影之後走了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