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皇,下轎吧,我們已經到了北芪的京都,只要躲過了北芪官兵的卡隘,估計現在沒有人在懷疑我們的真實身份了。”
夜色垂下,京都一條幽靜巷口,歐幕、金蛇王君兩人作書童打扮,扶着一位紫發紫眸的白衣公子下了轎攆。
這白衣公子不是別人,正是輕舞等待許久的,故人。
五個時辰前,輕舞收到了東泠的飛鴿傳書,在曾經墨家堡空空舊跡發現了吐蕃大內侍衛的身影,歐陽絕音,歐幕,金蛇王君已在來北芪京都的路上。
有朋自遠方來,更何況是曾經給過自己悱惻初吻的男人。
輕舞永遠不會忘記,當時在墨家堡的桃樹下,對感情茫然不可知的自己,和那個對自己寵溺關心的歐陽絕音。
雖然舊情已逝,輕舞的心裡對歐陽絕音不再是愛,但當她聽到這個男人馬上要來北芪,她還是忍不住衝動想要見他一面。
畢竟,歐陽絕音的包容和傾心相許,就如同他身上那一抹好聞的香草氣息,陪伴自己走過了生命一段小小的璀璨光陰。
只是自己,負了這個男人。
沒有留下一句話,沒有留下隻言片語,她就那樣離開了歐陽絕音,離開了吐蕃,這一直以來是輕舞心中的遺憾。
藉此機會,輕舞要把這個遺憾補上,她要給歐陽絕音一個答案,一個交待。
因爲,輕舞明白,這輩子她和歐陽絕音情深緣淺,比肩錯過了彼此,可是歐陽絕音卻沒有一刻忘記過自己。
與其讓歐陽絕音一個人等待原地徒作傷心人,倒不如那殘酷的話由她親自說出口。
“終於再一次踏上……有來她在的地方。”
凝視着北芪皇宮的方向,歐陽絕音微微眯起雙眸,紫色的眸子中現出了罕見的溫情。
像是撥開烏雲見明月終於盼到了這一天似得,他的脣角微微翕動。
上次來北芪已經忘了是何時了,但苦於要事在身沒有能見她一面,傾訴衷腸,所以歐陽絕音十分懊悔。
後來特意派歐幕來過一趟,只可惜歐幕雖然見到了輕舞,因爲墨九西傲發現了仙客來下面的兵工基地前來搗毀,最終也沒有機會把自己的信給她,白來一趟。
兩次失敗,這一次,歐陽絕音冒着巨大的危險親自而來,他必定要見到她,把心裡壓抑已久的那個問題問出口。
看歐陽絕音情思躚然,金蛇王君、歐幕對視了一眼,暗暗爲他們聖皇傷懷。
自古情癡多別離,他們聖皇真不容易。
從墨家堡追到吐蕃,從吐蕃追到大興,從大興追到北芪,一路上風塵露宿,爲了能和娘娘見一面,聖皇不惜費盡情思,心力交瘁。
原本兩人以爲,春蠶的絲都有吐盡了的時候,他們聖皇的深情遲早有一天會用光,到了那一天,他們聖皇就會醒悟,然後瀟灑地抽身而退。
可如今看起來,聖皇對娘娘的情思卻是一天比一天重了。
所以,如果這次北芪之行
如果再見不到娘娘,聖皇釋放不出內心積壓許久的情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可怕的事。
阿彌陀佛,金蛇王君不禁雙手合十,向上天暗祈道,希望上天能被皇上的執着打動,讓娘娘出宮一趟,也免了聖皇準備冒死進宮的風險。
就在三人各有心事之時,一個白麪粉頰的小廝從巷口走來,對三人恭敬道。
“幾位客官,你們莫不是從吐蕃遠道而來的客人?我們夫人邀請你們去瀟灑驛小住幾日。”
三人微微啞然,因爲北芪和吐蕃關係的敏感,來時特意準備周全,三人不僅僅變換了口音,還易容換了裝扮,凡是吐蕃的痕跡的一掃而光,這小廝是如何看出他們是來自吐蕃的?
“敢問小哥,你們夫人是……?”
歐幕倒不關心他們的身份怎麼被識穿,他只覺得這小廝的一舉一動似是哪裡見過,甚爲眼熟,頗有娘娘身邊初荷、莫愁那兩個丫頭之風,不禁對調教他的主子感到好奇,
小廝上下打量了歐幕一眼,笑顏款款道,“這位是吐蕃的戰王歐將軍吧,我們夫人有多重身份,其他不方便多說,只能告訴你我們夫人是瀟灑驛的女主人。”
“瀟灑驛?”
金蛇王君和歐幕不禁吃驚地對視了一眼。
這瀟灑驛是北芪京都最別緻的酒樓,專門招待達官貴人,皇親國戚,所來借住的人必須是擁有紫色鳳紋請帖的人才可以進入。
傳聞這瀟灑驛和曾經的逍遙廈一樣,而且更別具一格,裡面的酒保、小二皆是經過了層層的選拔和調教的,舉止非凡,別有風流。
可以說,這瀟灑驛就相當於一個地標形的建築,不知道是多少名流想去都去不了的高級酒樓。
知道請他們的人竟然是瀟灑驛的女主人,歐幕眼神之中除了錯愕之外,還浮動起一抹明瞭,他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一扯。
因爲瀟灑驛無論是在設計、名聲、以及神乎其神的傳聞,都像極了曾經的逍遙廈,逍遙廈就是出自他們娘娘的手筆,這瀟灑驛的女主人,莫不會,也是娘娘吧?
有意思,看來娘娘是早有預料他們已經來了北芪,不得不說娘娘神通廣大啊!
心中有了猜測,歐幕不禁轉頭看向歐陽絕音。
卻見主子的眼神之中也浮着一絲驚喜,可見自己的想法和聖皇不謀而合了。
“娘娘,這樣去請聖皇他們,是不是太過含蓄?您爲何不用自己的名義,聖皇一聽是您一定會來瀟灑驛的,這樣也怕好請一些。”
瀟灑驛的二層,莫愁站在輕舞身後,遠望着空蕩蕩的街景不禁着急,她不禁在心底暗暗嘀咕,都這麼久了人怎麼還不來,難道是清茗沒有把人請來?
悠悠一笑,輕舞緩緩說道。
“別急,如今北芪和吐蕃的關係敏感,說了,他們反而覺得是別有用心之人冒充我的名義,反而不好請。不說,他們猜到是我,定會欣然赴約。”
輕舞的話音還未落,相思急急忙忙跑上來,道。
“娘娘,人已經請來了。”
莫愁一啞,不禁抱拳道,“娘娘果然神算。”
“嗯,千禧,下去迎客吧。”
“是。”
一個絕色丫鬟轉身下了樓,不一會兒的工夫,三個高大英挺的身影出現在瀟灑驛,走在最前面的便是歐陽絕音無異了。
雖然易了容,東方輕舞還是一眼認出了他,多日未見,他瘦了,不過在如緞般的暗紫頭髮襯托下,氣質依然那般灼華高貴。
往日他對自己的繾綣包容和寵溺,一幕一幕又浮現在輕舞的眼前,能被這樣的男人深深愛着,輕舞榮幸而感動。
不過,感動,不是愛。
“幾位公子先等一下,這裡有江南雲堤和扶柳若雨兩種好茶,看公子遠道而來,更適合江南雲堤這種溫潤的綠茶,清火潤喉,我們夫人馬上就下來。”千禧周到的說道。
見丫頭如此談吐不俗,歐幕的眼神之中掠過一絲驚豔,忍不住環顧四周,打量這裡卓雅的陳設。
只見瀟灑驛分爲兩層,第一層當中放着一張花梨大理石大案,案上磊着各種名人法帖,插着滿滿的一囊水晶球兒的白色牡丹。
第二層飄逸之氣更中一些,整層都被建成了流觴曲水的庭院模樣,走進去像是進入畫境一般,右邊洋漆架上懸着一個白玉比目磬,旁邊掛着小錘,給人的感覺是儒雅清風,充滿着一股勁秀麗,結合樓上樓下,的確對得上瀟灑驛這三個字,也難怪這裡會如此出名。
說實話,輕舞真是個設計天才。
與歐幕關注這裡的陳設不同,金蛇王君直直盯着一面牆上掛着的兵器發愣。
日月火龍劍,星斗渾鐵槍,龍頭扎刀,碧水劍……這一等一的絕世冷兵器,都是各大掌門人的傳家之物,有些甚至是失傳了江湖數載的奇兵寶貝,而且,很多都是金蛇王君從未見過的!
不由得,金蛇王君忍不住嘖嘖稱奇,他雖在江湖見多識廣,可能夠叫出名字的不過三分之一,能夠網羅到這些奇珍之物,可見這位小皇妃有多麼厲害,佩服佩服啊。
正在金蛇王君、歐幕,暗暗叫好的時候,一個清澈宛如絲竹悅耳般美妙的聲音響起。
“許久不見,沒想到金蛇,歐師傅,還是別來無恙。這瀟灑驛的設計,是我上不了檯面的構思,不知道,兩位還過得去眼嗎?”
只見一襲月影清風似得人物款款從樓上走下,東方輕舞被莫愁扶着,笑盈盈地看着兩人。
兩人愕然在了原地。
從剛纔開始,歐幕,金蛇王君就暗自猜測這瀟灑驛的手筆有一部分應是出自輕舞,可沒想到,這恢宏的建築,大氣的設計,美輪美奐的陳設,竟然都是輕舞一個人的奇思妙想。
不由得,兩人對這位多日不見的小皇妃,內心的尊重滔滔不絕,就差拜輕舞爲師了。
而歐陽絕音,從剛剛開始就一直在原地沉默不語,直到看到輕舞出現的剎那,他的眼神微微恍惚了片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