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冰裡花

循聲而去,挺拔的柳樹下站着一位慈眉善目的中年女仙,身後還簇擁着幾位面容姣好的女仙侍,目光交匯的一瞬,女仙對予文落笑了笑,緩緩走近。

予文落回以一笑。瞧這仙友的打扮和排場,必然是個養尊處優的神仙,指不定是天界的哪位皇親國戚。

“我更願意喚她冰裡花,”予文落轉動着手中金黃色的花瓣,轉手將花遞給了醉月。

中年女仙眸色一亮,雪蓮花長得並非花中絕美,可以說是沙海一粒,很是不起眼,她卻能知道冰裡花這個別稱。

“梅蘭竹菊牡丹桃,喜歡的人多了去了,你爲何喜歡這冰裡花?”

“喜歡談不上,不過是有眼緣,多看了幾眼。”予文落應道。

中年女仙雍容大方的說道:“眼緣也是一種際遇,花開百態各一色,要我說,貪的不過就是這赤裸裸的眼緣,旁人誇得她天花亂墜也比不上這癡癡的眼緣來得真切。你說呢?”

予文落彎嘴一笑,眼前的仙友慈眉善目的,看着倒是可親可近。

“仙友看着面生,可是受邀來參加今日的宴會?”

“正是,”這仙友看着雖和善,但和陌生人着實也是沒什麼好聊的,沒說幾句予文落就帶着林壹和醉月告辭了。

走了約莫一刻鐘纔到鳳羽臺,白安之自收到守門天將的消息便早早的侯在外頭,遠遠見着身影便帶着人迎了上去,好生歡喜的將雲澤的客人迎了進去。

因爲不確定仙尊是否能賞臉前來,宴請予文落的事一直不被外宣,是以予文落才入場就引起了一番低聲議論,陌生面孔出現自然是身份、樣貌的八卦,其中兩位女仙是這麼說的。

“這是哪位仙家,竟讓天后親自迎接?從沒聽說今日還有別的仙家參宴,可瞧她那陣仗,可是有六位仙童引路,這可不是尋常仙家的禮遇”一位女仙友低聲向旁仙問道。

“看着面生,但這披頭銀髮倒是新鮮,指不定是哪位仙家的姑奶奶”另一位女仙答道,說完瞧着予文落打量了一番抿嘴偷笑。

“你又何必這麼說,雲澤棲谷的天尊可不也是如此?”

“呸呸呸,這可怎麼能相提並論?天尊是誰,哪是她能比的。”女仙不屑的翻了翻眼,拿起一顆糕點塞進問話的女仙嘴裡。

話語間,白安之已引着予文落和林壹等幾位入了座,諸仙頓時收了聲不再低語,守在一旁的男仙侍得令宣讀開宴宣言,正式開了宴,美品、美酒由着妙容姣好的仙侍徐徐奉上,仙樂縈縈盤着樑柱縈繞開去。

敘白向來不喜歡鋪張,更不喜歡衆仙而聚侃侃而談。每每有客來訪,若是有事相商,多半隻是一壺清茶,些許糕點,了事則散;若只是敘舊,又總是隻應兩到三位好友,品茶常談,清雅至極。

鶯歌燕舞這事在雲澤是極爲罕見的,是以仙樂初起的時候,予文落還有些許不自在,甚至是覺得有些聒噪、吵耳,直到舞仙徐徐而上,身姿應着仙樂婀娜而動,款款而舞,予文落才習慣陌生得很的聲音,並漸漸開始欣賞起來。

要說這天界的女仙確實好看,個個瞧着都是膚白貌美,華衣麗服加身更是比普通的神仙多了些不可褻瀆的高貴,但就她們臉上那光芒耀眼的自信又確實不是不由你有半分質疑,予文落不禁有些看入迷了,直到醉月提醒才恍覺白安之的叫喚。

“仙尊今日能來,真是天界的榮幸,安之敬仙尊一杯。”白安之端起案前的清酒一飲而盡。

予文落瞧她乾脆,也回了一杯,卻也不說話,目光又回到了舞場上。白安之看她沒有接話,眼光只管盯着舞仙侍,轉眼又吩咐多加了幾場舞。

“仙尊喜歡賞舞?”白安之又問道。

予文落點點頭,“她們跳得很是好看,舉手擡足……嘖嘖嘖……”,滿眼都是欣賞。

白安之心頭不禁一樂,往年的今日宴會都是賞花吟詩,今年白安之刻意換成了舞樂,爲的就是以新鮮吸引予文落,很顯然她的安排是正確的。

“仙尊喜歡就好,後面還有好些不同花樣的歌舞,仙尊可好好賞玩。”白安之沒去問予文落喜歡哪些曲目,也沒讓她選擇,各式花樣都安排了一通。

“天后有心了”,予文落含笑看向白安之,似是肯定,實則心頭清楚,白安之這是有意讓她待久些。

“聽聞仙尊雲遊已久,想必是見識甚廣,可有見到什麼新奇的東西,或是聽聞什麼有趣的事?”白安之見予文落搭了幾句話,順着勢展開了話題。

“有肯定是有的,但是不湊巧,雲遊的時候不慎誤食了仙草,丟了些記憶,不記得了,但那股自在和愜意自然是不必說的。”

“哦?是什麼樣的仙草竟有如此毒效,仙尊可否告訴安之,也好讓衆仙都提防着些。”白安之雙眸一閃,甚是擔憂的看着予文落。

“天后怕是沒聽明白,記憶都丟了,又怎麼記得是什麼樣的仙草?天后覺得呢”,予文落有些嗔怪的望着那汪殷切的眼神。

“安之愚鈍,”白安之拍了拍額,搖着頭賠笑到,“也怪安之寡聞,從沒聽過能讓神仙如此丟魂失憶的仙草……”

“無妨,愚鈍也是可愛的性子,”予文落帶着三分說笑、三分挑逗的說道,目光難得挪到白安之身上。

白安之雙眸一滯,臉色一僵,有些不可置信的望着予文落,但僅在下一瞬,白安之的臉上又掛上了溫婉、端莊的微笑,這是她這些年練就的本事。

“逗個趣,天后可別放在心上。且不說天后,神紀之中怕是沒有幾個神仙知道如此仙草的名諱。聽阿敘說那草天上地下只此一枝,好像叫鳳……什麼……枝來着,不太記得了。不過也不重要了,什麼枝枝丫丫的橫豎是被我獨食了,別的神仙也沒什麼可怕、可想的了。”予文落眼眉一挑,目光又掃到了舞池上。

這一掃予文落這才發現宴上居然全是女眷,予文落不禁慶幸自己沒讓敘白跟來,不然可就生生是羊入虎口了。

宴上坐着十來爲女仙,個個裝扮比人間的貴妃打扮地還要精緻些,身後都跟着兩三位裝束簡便的女仙侍,不用想都知道這些女仙要麼是皇親國戚,要麼是神紀各處王仙親眷。相對而言,貴爲天后的白安之穿着倒是清新、簡潔了許多,潤白的長裙鑲嵌銀色如溪絲線,顯得白安之是端莊大方又溫婉清純,頭頂那頂皇冠是白孔雀開屏形狀,數條吊墜垂下隨着白安之的舉動擺動很是生動有趣。

白安之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接好,這是說吃得好也不是,不好也不是了。索性也轉過頭看起了舞。

貴爲天后,西冥蛇蠍的事白安之多少有些耳聞,不用說她也曉得雲澤天尊的重要性。成親以來,逸池從沒讓她擔憂過半分,更不會讓她憂心神紀的政事,她曉得他的心意,也刻意的心思放在別處,一來是爲了順着他的心意,二來,對於雲澤她確實找不到可以幫逸池的法子。

可是事有不同,就在她爲西冥一事幫不到逸池愁眉不展之時,予文落出現了,這位雲遊已久的仙尊居然回來了,還住在了雲澤,更甚是和敘白天尊一同出的關。

雲澤上下皆聽命於敘白天尊,但這位仙尊只是和敘白天尊同門,並不需要聽命於敘白天尊,更與當年的事無甚關係,若是能和仙尊處好關係,指不定時間長了,天界和雲澤的關係也能有所緩和。

一番思量,白安之寫了邀貼遞到了雲澤,只是邀貼混跡在數萬份拜帖中居然能如此湊巧的被看到?此前白安之可不抱任何希望。不過哪怕有萬分的可能,她都想試試。

白安之眼睛看着舞池,心頭卻經歷了思慮萬千。白安之心想最近這位仙尊風頭正盛,斬得妖龍,左得天尊,正經來說,可是比自己還要威風幾分,如此的仙尊爲何會賞臉前來?

“若是這麼說,倒是仙尊爲衆仙擋了災了。是萬仙的福分,只是對安之來說,倒是可惜了……”白安之不甚遺憾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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