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宋並沒覺得溫暖,她的心還是冷的。
所有所謂的承諾,都只是在不觸及自己的底線的情況之下……她並非最重要的。而一旦她碰到了那條底線,她毫不懷疑,這曾經說過會保護她的人會第一個帶頭將她抹殺掉。
果然,誰都是不可信的,只有自己……只有自己纔會將自己放在第一位。
……
那一天過後,肖宋有好些日子沒有再踏足離渚秦的院子,也沒再出過自己的院子。
心力疲憊,累覺不愛,不想再見到任何人,最好找個坑將自己給埋了——這是肖宋現在的心理狀態。當然,在將自己埋了之前,必須得拉一堆人來陪葬纔可以。要死大家一起死,她一個人孤孤單單的,多不好啊!
其實說穿了,她這就是在無理取鬧,傲嬌過頭了。
仔細想想,離渚秦願意爲她糾結,願意幫她,已經是最大的讓步——畢竟他們之間不過是見了一面而已,半點情分都不曾有;而跟東方尋以及那幾個師兄之前,卻是有着頗爲深厚的感情。人家願意這麼做,還是看在劇情君威武的情面上。
是她自己太貪心了……
但是,理智上知道是一回事,情感上卻沒有辦法接受。
在肖宋心裡,不管是因爲原著的影響還是因爲對離渚秦有莫明的熟悉感,她都願意試着信信他……結果,她剛伸出了一個觸鬚試探,就被現實打擊得稀巴爛,再也直不起來。就算她其實並不是一個玻璃心的姑娘,抗壓能力也挺強,心理素質更是高端到變態,可畢竟也是個姑娘家,第一次嘗試着主動送出和平鴿,卻被人家給放了鴿子……這樣子被拒之門外,面子還是很過不去的啊!
那一天從開始到結束,肖宋姑娘都表現出了極好的風範,笑着來,笑着走,眉毛都沒有皺一下……其實她心裡已經在摔桌了!你爲什麼要拒絕我?爲什麼要拒絕我?!你個魂淡我以後再也不要理你了!←_←!
她這就是‘寧可我負別人,不可別人負我’的典型!
至於‘天下人’,她的殺傷力還沒有那麼大……不敢跟曹操大神比肩!
……
修養了幾日的肖宋姑娘將自己小小的心靈缺口重新補好,以絕對完美無缺的形態再次出現在衆人面前。
一出房門便聽到院門口傳來隱隱的說話聲。
“姑娘已經呆在房間裡四日沒有出來了。”翠湖的聲音。
“一直沒有出來?”順着壓低的語氣可以想象出男子此時皺着眉的模樣。
“是啊,也不允許我們進去……”
“那三餐可正常用了?”
“除了第一天沒有,後來幾天都正常了……姑娘好像心情不太好。”
……
再說下去還得了,肖宋一路飄過去,直到快接近院門口之時才雙腳落地,加重腳步聲,以示有人來了。
翠湖的聲音果然戛然而止,一轉身看到肖宋,驚喜異常:“姑娘,你出來了啊。”
肖宋略微點頭,示意她下去。翠湖看看男子,又看看肖宋,眼裡劃過一絲瞭然的意味,以袖掩嘴,偷笑着走開了。肖宋的視線直直地投向身前的溫潤得像是一塊藍田美玉的男子,目光清清冷冷,沒有多少溫度:“四師兄一早過來,是有什麼事情麼?”
“我……來瞧瞧你。”她的疏離,他自然是感覺到了。
肖宋柳眉一挑,“我很好,四師兄大可放心。”
“翠湖說你四日沒有出來。”
肖宋垂眸理了理衣袖,“只是在想些事情罷了。”雙目定定地看着他,眸中顏色深沉如流墨,情緒一絲一毫也無,“如今想通了,便出來了。”她突然收回目光,壓抑下略微煩躁的心緒以及那詭異地往心頭冒上來的惡意,嘴角扯出一個小小的弧度,“無論如何,四師兄如此關心靈兒,靈兒還是很高興的。”
騙人的。
根本,就一點都不高興。
離渚秦垂下了眸子,掩住失落受傷的情緒,“既然師妹無事,我便放心了。我還有些事,便不打擾了。”
試探過別人的肖宋自然知道他此時的心情,這個外表溫潤如玉的少年心思其實最重,對善意惡意的敏感也最高,今日主動求和,卻被她這般冷冷地打擊了回去,往後只會縮進自己的殼子裡,再像今天這般推心置腹便是再也不可能的事情了。
這不是她要的結果。
她在屋子裡禁閉了四天,不是爲了這樣一個結果!
肖宋煩躁地揉着衣袖,明明告訴自己要心平氣和,就算不高興,也要作出高興的樣子來……怎麼真的見到他,就會忍不住心底的惡意呢?!
她果然不是一個合格的演員呢。
……
離渚秦走在蜿蜒的青石板小道之上,兩邊都是盛放的各色花樹,有些花樹長年不經修理,枝頭已經伸到了路中間,攔住了去路,他輕輕地伸手撥開,不知一路分花拂柳了多少株。一樹火紅的石榴花攔住了去路,他不知爲何,突然便心生煩悶之心,明明是要撥開花樹的手改握住了花枝,一狠心,竟像是發泄似地扯爛了一枝頭繁茂綻放的石榴花,被他揉碎扔在了地上。
心情並沒有一絲的好轉,反而更加的壓抑。心裡頭有個聲音在拼命地叫囂,好似要從靈魂的泥沼深處掙脫出來,卻一直無果。他想知道那聲音究竟在說什麼?可他聽不清……他只知道,他大概是失去什麼重要的東西了。
所以,纔會這麼的難過。
難過得有些心疼。
雖然,他自始至終都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麼?
……
“倒是看不出來,原來四師兄竟是個愛好摧花折柳的人呢。”嬌嫩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他倏忽回過頭去,一臉訝然。在看到那個小姑娘天真稚嫩的臉龐,以及脣角常含的笑意,才知道自己並非是在做夢。
如此真實,不是他所能夠幻想出來的。
離渚秦眼神複雜難述。
嬌嫩的手指扣住他的手臂,在衣衫上勒出幾道深深的痕跡,他的目光下意識地落在了那裡,能夠感覺到皮膚相接之處,從她那裡傳來的微微的溫度。
“你……”
黑亮的眼睛專注地看着他,好似她的眼裡只有他一個人才能存在。
“你……爲何在此?”
她笑得坦蕩蕩:“我自然是跟着四師兄過來的。”
“爲何?”聲音略低,帶着點獨特的沙啞。
“好些日子沒去四師兄的院子了,分外想念,想去看看。四師兄不會不願意吧?若是不願意的話,那靈兒現在便走。”話末真的是作勢要鬆開他的手臂。
他心中驀地一疼,不受控制地反手拉住了她的手,急忙解釋,像個莽撞衝動的傻子:“師妹,我並無這個意思。”
脣角一勾,“我知道。”她笑得微微眯起了眼,“師兄帶我走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