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度秋風勁,恰逢中秋月圓時。
一個月了,整個地下世界都在翹首以盼這個日子。
一個月前,顧大師親臨滬海郊外,隻身一人,不見古楓。他要約見的,是鏡湖公和周東飛!
同時面對鏡湖公師徒,這是一個大無畏的行爲,但又是一個謹慎的舉止。哪怕他遭遇了意外,另有古楓在外,可能會給對手造成難以估量的反擊。
滬海郊外佘山下,鏡湖公一壺秋茶迎貴客。顧大師不動聲色,靜靜觀看着鏡湖公的泡茶過程。兩個老頭子一聲不吭,一旁周東飛閒適的安坐。這三個人好似聚首飲茶的忘年交,不像敵手更像故人。
但知情者會被三人的身份所震撼——當世三大天元!
一縷茶香,一杯情分。顧大師咂了一口,微微點頭。
而泡茶過程之中的鏡湖公,正在考慮顧大師的提議。顧大師代古楓向周東飛下了戰書——約戰於中秋之夜!
古楓若勝,帶顧悅心走,遠走高飛,且不再過問地下世界的任何事情。
古楓若敗,放顧悅心走,但古風本人任憑周東飛處置!
無論如何,都要顧悅心離開,這貌似有點不公平。但是,誰能忽視兩大天元的要求?假如不同意,這兩人能夠展開無休止的刺殺斬首,估計讓人一生不得安寧。別說是周東飛的親友,即便是周東飛本人,也不敢確保能在兩大天元的攜手一擊下安然無恙。
鏡湖公覺得,周東飛若戰應有七分勝算。因爲他最瞭解自己弟子的狀態,當世無敵。但是,仍有三分不確定,來自於天時地利。這種級別的生死相搏,或許一沙一石都能產生微妙的影響。
此外,顧大師那種閒淡的神情,似乎對他的弟子也相當的自信,這一點更讓鏡湖公有了一些疑慮。顧大師不是目高於頂的狂徒,其眼力應該能大體看出周東飛的強悍。但是,這老頭子依舊氣定神閒。
因爲顧大師同樣最清楚自己弟子的狀態。
顧悅心初次被擒,古楓在海邊感悟,成功進階天元。而顧悅心的二次被擒,讓古楓再次破繭成蝶,已經達到了天元極致!
這一戰,鹿死誰手未可知!!!
如今的鏡湖公,認爲自己的弟子舉世無敵,而顧大師又何嘗不是?
甚至,鏡湖公想到了那個“八百年一出”的傳聞,終於陡然意識到:即便這飄渺的傳聞屬實,也未必板上釘釘的落在自己弟子的頭上。因爲在另一邊,還有一個同樣逆天變態的年輕人,鋒芒畢露,後勁十足!
當然,鏡湖公可以做出另一個選擇——不必再戰,直接帶走顧悅心就行。畢竟古楓和顧大師已經答應,永不涉足地下世界。那麼,讓他們直接帶走顧悅心,也不會再對天下大勢做出什麼。這樣的人,說話算數;這兩大天元,有這個面子。
但是那樣一來,等於周東飛露怯了,畏懼了!不敢應戰,這是怯懦的表現。而一個怯懦的武者,永遠沒有資格登頂最高境界。連進軍天元之境都需要莫大的勇氣和毅力,何況更進一步?!
如此一來,在進軍武道最巔峰的道路上,周東飛會就此止步,因爲他的心中會由此產生一個“缺”。
當然,即便是迎戰了,兩者的敗者也會永遠失去更進一步的可能。在天元之境的極致,都保持着最完美的自信。一旦這種自信和完美被擊破,那會形成另一種“缺”。
鏡湖公輕輕放下了手中的紫砂,目光投向了自己的弟子。“老三,這件事你自己來定。”
周東飛哈哈一樂:“就怕你這老傢伙護犢子,怕老子受傷。放心吧,多大點事兒啊!顧老頭兒,這一戰咱答應了。到時候無論勝敗,顧悅心你帶走。”
對於周東飛的慷慨迎戰,顧大師並未表現出多大的意外。因爲他也知道,一個達到了天元之境的強者,都不是膽小怕事之人。淡然起身,這就要離開。
而背後的鏡湖公則笑道:“早年間,你就似乎說過你我之間該有一戰。怎麼,沒興致了?”
顧大師笑了笑:“不用比了,我自認略輸一線。而且,你我的弟子相搏近在眼前,無論他們是誰勝了,不也等於是你我之間分出了勝負?”
沒錯,如果自己教導出的弟子成爲了名副其實的天下第一,那麼作爲天下第一強者的師父,足以傲視對手。
鏡湖公捻着鬍子哈哈一樂:“嗯,你這老不死的,比衛瘋子那木頭疙瘩有點意思,哈哈哈!”
顧大師一笑而過,身影瞬即消失在這片竹林之中。
……
這樣一則約戰的消息,飛一般傳遍了整個地下世界,於是地下世界沸騰了。當今天下最巔峰極致的一戰,如果錯過了,豈不是終生遺憾?!
可心怡集團放出了話來:此事關乎公平一戰,謝絕參觀。
但是,一份婉言謝絕的聲明,真能阻擋住天下人的好奇之心?特別是有些人,真能被拒之門外?
中秋月圓,海陽市南山最高峰。這個原本不起眼的小山峰,此時成爲了天下武道的矚目所在。而在這個半山腰的涼亭之中,呂奉笙、白家林和明淨正充當門神,執行着梅姐下達的謝絕令。
被阻攔的高手,已經達到了三四十人之多。當然,這裡面身手最次的也是二級高手的水準。否則,不好意思來丟人現眼。只不過這些高手,也擋不住呂奉笙、白家林和明淨這三尊半步天元級別的恐怖門神。
甚至,連李霧峰、程青虎這樣的猛人,也自覺的站在了涼亭之外。一來是帶頭維持秩序,也是給師妹曉梅一個面子。二來,鏡湖公也說了,別讓他們去瞎摻合。
但是,鏡湖公和顧大師是不可能不阻攔的。於是,這兩大天元毫不顧忌,穿越涼亭之後,沿着山路石階而上。在距離山頂尚有兩百米的一塊光滑巨石上,盤膝而坐。遙遙望去,周東飛和古楓的身影已經立於山巔。
對於這兩大天元前輩的特權,誰敢質疑?
而就在兩大天元剛剛上去不久,一道沉悶的鐵木魚聲響起。被阻攔的大批好手紛紛側目,只見一道灑脫的身影出現在人羣之中。感受到了這老尼身上的高深莫測的氣息,所有人不自覺的讓開了一條路。大家不認識她,但感覺得出這老尼的可怕。
知道呂奉笙三人林不敢阻攔,慧覺大師也沒有多說話,目不斜視的走過了涼亭。呂奉笙和白家林、明淨對視相互苦笑,心道誰敢惹這位前輩——連鏡湖公和飛哥都不敢惹。
只不過慧覺大師也上了那光滑的石臺之後,並未和鏡湖公、衛大師說任何一句話,只是默默的注視山巔。
又過了一會兒,一道蒼老的身影也緩緩走上山來。大家心中一凜,感覺到這老頭子的氣息真的可怖,森寒刺骨。明淨正要阻攔,郭大小姐的身影出現:“臭和尚你敢攔!這是我師父!”
老管家!
這個旅居華夏遊山玩水的老刺客,也擋不住這終極一戰的誘惑了。對着白家林三人一笑,一身的寒氣陡然消失,周邊衆人不由得鬆了口氣——好可怕的傢伙。
當然,有這樣的可怕實力,加之是郭大小姐的師父,白家林三人依舊不好阻攔。於是老管家笑眯眯的穿越了涼亭,飄然而逝。
有幾個不服氣而且膽子大的,開始低聲咕噥:“這不是見人下菜嘛!來了不好惹的就放進去,偏偏把咱們擋在了外頭,哎……”
白家林乾脆一瞪眼:“奶奶滴,老子替梅姐退一步說話,誰到了半步天元之境,都能進去!”
頓時,沒人吭聲了。一來有點自卑,二來也知道半步天元這個詞意味着什麼。雖然此戰的主角早就超越了這個等級,但是在普通武者眼中,半步天元依舊是神人一般的存在。
再隨後,陸陸續續來了些好手,但呂奉笙三人再也不放行。
約戰的時間是今晚九點,大好月圓的時刻。距離此時只有一刻鐘了,所有人的心情都被高高的吊了起來。
而就在這時候,兩道身影同時並肩走來。大老遠看到了,呂奉笙三人當即報以敬意,一點阻攔的意思都沒有——“大龍頭”龍怒!“大王蛇”佘雨!
又是兩個老變態啊!
“喂喂,爲啥把這倆人放進去了!”有人問。當然不是不服氣,畢竟龍怒和佘雨的氣場同樣生猛恐怖。只不過大家好奇這兩人的身份,以這種方式問一下。大龍頭和大王蛇向來不輕易露面,認識他們的人不太多。
“操蛋,大龍頭和大王蛇當然有資格進去!”白家林罵道。
噓!現場一陣唏噓。大龍頭,久聞大名,今日才見其人。有些人甚至懊悔,剛纔天色昏暗竟然未能看清楚這尊神人的清晰面目。至於大王蛇,聽說過的就更少了。但是能和大龍頭並列,肯定也是那個級數的變態高人。
時間終於快要到了,最爲驚心動魄的一刻,這就要來了。
偏偏就在這時候,涼亭外又有異動!
一道淒涼的二胡聲傳來,訴不盡的淒涼哀婉。衆人紛紛側目,只見一道跛腳的黑衣身影,緩緩走近了涼亭。雖然腿腳不好,但走路的姿勢卻彷彿給人一種飄渺之感。
“是他!衛……”現場有人認了出來,駭然、驚喜、畏懼,各種情緒交織蔓延。但是,沒有人敢於冒然說出那個曾讓人心驚膽戰的名號!
這跛腳身影飄然而過,甚至不屑於看明淨等人。而明淨雖然自負狂徒,也知道眼前這跛腳老頭子真的不好招惹,難得的沒有多說廢話。
此時,只聽到涼亭轉角之後的巨石上,傳來一道聲音,是顧大師:“好久不見。”
跛腳身影“哼”了一聲,算是回答。
而另一道聲音也隨之傳來——是鏡湖公:“老東西命真長,活得不要臉了。”
這跛腳身影停下了手中的二胡,冷而淡然回了一句:“你都沒死,我怎麼捨得死。”
只有這跛腳身影的出現,才勾動了鏡湖公和顧大師難得地說了句話。或許同是站在食物鏈最頂端的存在,纔有一些共同語言。
而這跛腳身影消失在衆人視線之後,現場再無一絲聲響,靜得嚇人。涼亭外,所有好手都似乎聽到了自己心跳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