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京城內什麼傳的最快,那便是——謠言。
杜子菡進府後的囂張行徑不脛而走,而她即將會成爲側妃的消息,也被一傳十、十傳百的傳了開來。
這日,連翹方從廚房將藥給百里清如端來,走到迴廊拐角處,便聽得有幾個女子正在走廊下小聲嘀咕。
“要我說啊,這王妃失寵的日子怕是不遠了呢。”說話的,乃是府內的粗使丫頭。
她的話音剛落,便聽得一旁的人附和道:“是的呢,你也不想想,杜小姐那是什麼來頭,皇后娘娘的親侄女呢?”說着,她有壓低了聲音,悄聲說道:“我可聽說,當年皇后娘娘就是想將杜小姐嫁給王爺做正妃,可惜卻叫咱們王妃搶了先呢。”
這些話越說越離譜,連翹聽的頓時氣不打一處來,走在走廊上,眉頭一擰,對着那邊嚼舌根的丫鬟怒道:“都不幹活了?一天到晚瞎說什麼!”
那幾個丫鬟一看來人,頓時面面相覷,一溜煙跑了。只留下原地面色黑如鍋底的連翹,獨自一人磨牙。
於是,百里清如就瞧見她家的丫鬟連翹手裡端着藥碗,面色和那藥汁的顏色一樣難看。百里清如還未說話,就見連翹重重的把藥碗放下,怒道:“小姐你該管管府裡了,那些個下人一天到晚嚼舌根!”
百里清如默默的看着那藥碗,心裡卻在爲這白玉藥碗默哀,連翹力氣那麼大,這藥碗被這重重的一放,會不會承受不住就突然碎了呢。不過,她的擔心倒是多餘了。那藥碗結實得很,連藥汁都一滴沒少的進了百里清如的肚子。她苦哈哈的喝完,還未說話,便又是一顆蜜餞來沖淡嘴裡的苦味。
“他們說什麼了?”百里清如舔了舔的嘴脣,櫻紅的舌尖襯着雪白的皮膚格外誘人,然而,當事人卻絲毫不知,反而將玉手托腮,瑩瑩的笑道:“無非不就是本王妃和杜子菡的事,隨他們說去吧。”
連翹撇撇嘴,心裡憋着一肚子火,可正主都不在意她鬱悶什麼。
似是想到了什麼,百里清如又問道:“那綠袖呢?”
連翹微微扶額,自家小姐居然還有心情關心別人的死活呢。饒是如此,她還是蹙眉回道:“咱們院子裡並不缺人,也沒有什麼事情是她可以做的。我只給她安排了住處,並未安排活計,只是讓秦嬤嬤留意着,防止她出什麼幺蛾子。”
聞言,百里清如帶着幾分的讚賞看向自家丫頭,唔,終於長了點腦子。
“杜子菡既然好心好意的送來一個誠實穩重的丫頭,那就安排她去雜物房吧。順便告訴那裡的雜事嬤嬤,這丫頭很是能幹,一定要物盡其用,懂了麼?”百里清如一面翻看着賬本,一面漫不經心的說道,引得自家丫鬟一雙眼頓時亮晶晶的盯過來。
“小姐放心,連翹一定會好好拜託嬤嬤,讓她們安排的盡善盡美的。”說完,連翹便迫不及待的走了出去,眉宇之間盡是歡喜的神色。
見自家丫頭歡喜的離開,百里清如無奈的搖了搖頭。這丫頭,還是改不了衝動的毛病。不過還好,有這麼一個活寶在身邊,日子倒也不差,不是麼?
外間天色已經隱隱的染上了幾分餘輝的意味,若是不出
意外,傍晚之前,杜子菡一定會得到消息,繼而大發雷霆。唔,或許,還會來晗安閣找自己“興師問罪”。既然晚上註定要有人掃興,倒不如趁着現在天朗氣清,跟小如意出去溜溜。
“如意!”
空無一人的屋子忽然竄出個猴兒,動作利落敏捷,趴在百里清如的肩膀上,笑的格外張揚。
“諾,給你個福利,咱們去找雷琛去!正好我有些賬本上的事兒要問他,走啦走啦。”
一聽到雷琛,如意立馬瞪大眼睛,放着光,一個翻身便掛在了百里清如的胸前,兩隻毛茸茸的前臂搭着她的肩膀,呲牙咧嘴的笑。
姑娘,你真是太上道了!快快!本女王要去泡美男了!
故意不去看如意那盪漾的臉,百里清如心情頗好的離開了晗安閣,期間沒驚動任何人。
得到消息的時候,杜子菡在宜安院正喝着茶。聽了下人的稟告後,杜子菡手中的茶杯頓時砸向了地面。只聽得“啪”的一聲,便見那上好的瓷釉茶杯已經碎裂成一片一片,綠意瑩然的茶葉潑潑灑灑的在地上濺出無規則的圖案。
下人們頓時跪了一地,只是低下的頭卻都是不屑一顧的。不過是一個客人而已,妄想爬上王爺的牀就罷了,還喜怒無常,動不動就拿他們這些下人出氣,比王妃真是差得遠了!
杜子菡倒不知下人的心思,只將一雙手緊握成拳,咬牙切齒的說道:“走,去晗安閣!”這綠袖好歹也是她的人,百里清如居然敢直接將人趕去雜物房,真是欺人太甚了!
只是,她千算萬算,卻沒想到直接撲了個空。
連翹事先得了百里清如的吩咐,對於面前一臉怒氣的杜子菡視若無睹,淡然無波的回道:“勞煩杜小姐稍等片刻。”隨即,便吩咐人端了上等的好茶來招待,態度恭敬,挑不出半點刺兒來。
杜子菡只得隱忍着怒意等待。
然而一杯茶喝完了,又一杯茶喝完了。
“勞煩杜小姐稍等片刻!”連翹再次恭敬的上了茶,一不小心瞥見杜子菡那張略有些扭曲的臉,扯了扯嘴角,默不作聲的退到了一邊。
杜子菡攥着手帕,咬着脣,一雙眼睛幾欲噴火。
連翹忍着笑意:“要不杜小姐您先回去?”
“不!我倒要看看你們王妃何時能回來!!”
杜子菡顫抖着手端起又一杯茶時,天邊的太陽已經落下一半,杜子菡等了足足一個時辰之後,百里清如才慢悠悠的走了進來。
杜子菡盯着那走進來的身影,冷笑一聲,正欲發難。
然而,百里清如卻驚訝的出聲,隨即歉疚道:“原來杜小姐在這兒?王爺方纔找你好一會兒呢!”
杜子菡眼眸瞪大:“王爺?”
百里清如認真的點頭:“是啊,就在剛纔,不過見沒找到姐姐你,便就放棄了,真可惜啊。”
百里清如話音剛落,杜子菡便已忍不住,猛地把茶盞摔碎在地,顫巍巍的指着百里清如,怒道:“百里清如!你在耍我?!”
“哎呀。”百里清如完全無視她的話,只是可惜的看着地上的茶杯,搖頭嘆道:“這套瓷器可是
王爺最喜歡的呢,可惜了可惜了。”
說完,方纔反應過來杜子菡的話一般,訝然的眨了眨眼睛,很是無辜:“姐姐,你怎麼得出如兒在耍你這個結論的?明明是姐姐你自己來晗安閣找如兒的,又不是如兒逼你來。況且,方纔王爺確實在找你,府裡的人都可以作證的!”
連翹抿着脣,撲通一聲的跪在地上:“杜小姐,是奴婢的錯,奴婢沒有千里眼順風耳,竟是讓杜小姐白白在這兒等了那麼久!”
杜子菡緊緊盯着百里清如,怒不可及,揚手向着百里清如就要打過去!
“姐姐可得息怒呀。”杜子菡的手被百里清如緊緊的握住,後者笑得純良:“姐姐息怒,妹妹知錯了!”
百里清如抓住的剛巧是她手腕上的筋脈,杜子菡只覺得一陣刺痛,拼命想要掙脫開來,卻無奈渾身使不上勁,臉色猙獰的恨不得撕爛百里清如那張臉!
忽聽身後傳來一聲冷漠的女聲,頗爲諷刺的說道:“既然知錯,爲何不向子菡道歉?”
杜子菡神色一喜,頓時用力推開百里清如,上前柔弱的行禮,道:“蘇夫人,您可來了!”
百里清如被杜子菡推的踉蹌幾步才穩住身子,斂下臉上的笑意,看向蘇怡姜。
要說這造成一切的莫過於蘇怡姜,是她把杜子菡接進府的。只是,她縱然心內壓抑,面上的功夫卻不得不做,百里清如襝衽行禮,低眉順眼的問道:“姨母,天色快晚,姨母怎麼這時候來了?”
蘇怡姜還未說話,便見杜子菡冷眼看向百里清如,諷刺道:“蘇夫人是你的長輩,去哪兒也需要向你報備?”
百里清如聞言,微微眯起眼睛,夕陽的光斜射進來,照的百里清如周身一片冰冷:“如此,倒是如兒錯了,姨母,如兒給你賠罪。”說罷,恭恭敬敬的行了個禮。
杜子菡神色得意,卻不知此行此舉已然是逾越,即便蘇怡姜是長輩,那也是百里清如和祁承璟的長輩,她杜子菡算個什麼?
蘇怡姜掃了一眼杜子菡,卻沒有點破,只換了一副笑容,溫柔道:“罷了,子菡,你和如兒方纔吵些什麼?”
杜子菡揚眉輕笑,一五一十的把方纔的事兒全都說了出來,當然,還得添油加醋一番,百里清如聽聞只是挑眉,並不反駁。
“所以,蘇夫人,子菡是外人自然說不得什麼,可王妃妹妹如此羞辱子菡,子菡就算是難過也得忍着啊!”說罷,還用手帕擦了擦眼角,模樣可憐極了。
蘇怡姜聽完,不滿的皺眉:“如兒啊,你和子菡是姐妹,有什麼不能解開的矛盾呢?”
姐妹?這算哪門子的姐妹?
連翹咬着脣正欲說什麼,卻被百里清如拉了一把,輕聲道:“是如兒不對,如兒給姐姐道歉。”
百里清如如此輕快的道歉了,杜子菡一口氣還沒出,怎能放過。
不過,杜子菡被怒意衝昏了頭腦,蘇怡姜可沒有,她頗爲冰冷的掃過杜子菡的臉,隱含警告,杜子菡不得不閉了嘴,生生的嚥下這口氣。
百里清如當做沒看見兩人的眼神互動,微笑開口:“天色漸晚,姨母要留下來用膳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