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盛怒之下的力道不可謂不重,那姑娘卻在此時擡起頭來。
一雙含情目,兩彎柳葉眉,朱脣一點,引人採擷,盈盈春水的眸子,一眼望過來,便醉了人心。
女子着一襲春衫,碧色的衣裙好似一汪濃稠的水,將男人的心都震的微微盪漾。他頓時偏了腳,踩在了一旁的地上。
祁承雋的氣勢頓時便矮了一截,只是眼中,卻閃過驚豔的光。他自認閱女無數,可是像面前這個女子一般,卻是頭一回見。
是以,他的怒氣霎時便無影無蹤,也不顧這細細密密的雨絲,只居高臨下的望着伏在地上的女子,輕咳了一聲,問道:“你是何人,爲何見了本王的馬不躲避?”
女子似是受了驚嚇一般,顫顫巍巍的起身,身子好似暴雨打過的花兒一般的嬌柔,福了一福,道:“小女子……”只是,她許是受驚過度,這一個禮還未施完,便一不小心的跌在了男人的懷中。
一旁早有侍衛跟上前來,關切的問道:“王爺,您沒事吧?”說着,又呵斥跌入他懷中的女子:“你沒長眼睛麼!”
熟料,他這般討好上司的作爲,非但沒有討好,反而被後者如刀子一般的眼神掠過。
溫香暖玉抱滿懷,祁承雋頓時覺得心神一蕩。可懷中的女子身子一軟,便從他的懷中軟軟的滑了下去。
祁承雋眼疾手快的將她打橫抱起,見懷中女子如此模樣,他彷彿不受控制一般,眼神迷離的抱着她上了馬,喝了一聲:“回府!”
春雨漸漸的急了起來,連同着噠噠的馬蹄,掠過百里清如的心。
她掀了簾子,忙忙的就要下車,卻見那駿馬與自己的馬車一閃而過之時,祁承雋懷裡的女子正張着雙眼,勾起一抹詭異的笑容。
百里清如挑着簾子的手,忽然就放了下來。
連翹正窩在馬車內有些昏昏欲睡,忽覺得冷風灌了進來,遂睜眼迷茫的問道:“小姐,怎麼了?”
百里清如安撫似的笑了一笑,道:“無妨,你且繼續睡吧。”只是心裡,到底開始盤算。
她決計不會認錯的,方纔那個女子不是別人,正是葉漣漪。只是,她爲何要演這麼一出英雄救美的戲呢?
她這一路上苦苦思索着這個問題,竟然到了相國寺都未曾發現。直到柳桐身邊的翠兒前來喊她下車,百里清如這才發現,相國寺已然到了。
相國寺乃是臨安城第一大寺院,歷代皇帝都在此祭拜過,是以,這裡修建的可謂是大氣恢弘。饒是百里清如,也在見到這寺院的時候,禁不住心神一震。
天家的威嚴,乃是因爲權勢。而宗教的威嚴,則是因爲信仰。
前世的百里清如本不信這個,可是來到這裡之後,便不由得她不信了。
因着今日是將軍府的人前來,早有小沙彌清理了人,爲她們營了一個清靜的所在。因着百里清如是靖王妃,是以,她並未走在柳桐身後,而是徑自走在了她前來。
柳桐倒是難得的沒說什麼,只是在百里清如越過她的時候,眼中閃了一抹寒光。
小沙彌恭敬的將這一行人引到了正殿門口,道了聲:
“阿彌陀佛,施主請進。”便站在大殿之外不再言語。
百里清如微微一點頭,當先走了進去。
正殿之內,香火嫋嫋的上升,有老僧入定一般在一旁。聽得人腳步聲傳來,他只略微一睜眼,便又重新的閉了上去。
百里清如進來之後,只上了香,便直直的盯着面前的那尊金身佛像。在她眼中,這天下還沒有值得她百里清如去拜的。
柳桐倒是認認真真的跪拜,待得上了香之後,身後那丫頭又上前給了香油錢。柳桐這才露了一抹笑意,起身道:“如兒,我們出去吧。”
從正殿出來之後,之前那小沙彌便笑道:“幾位施主,請隨我來廂房吧。”
百里清如疑惑的看着柳桐,後者徵求意見的笑道:“相國寺的素齋卻是一絕,眼見着已經快到正午了,咱們且在這裡吃過素齋再走,你看可好?”
只是那眼中,到底是藏着一抹算計。
見狀,百里清如索性笑了一笑,點頭應了下來。柳桐瞬間便放鬆了神情。
進了清風苑,小沙彌便雙手合十,行了禮,笑道:“施主可先在此處休息,午膳之時我再過來喚施主。”
百里清如謝過,見小沙彌走了出去,便走進了其中一個廂房。
柳桐卻當先走了幾步,攔在她面前笑道:“清如啊,我是住慣了這間廂房的,不如你去左邊的廂房休息可好?”
百里清如看了她一眼,見她神色之間的閃爍,擡眼笑道:“若是我說,不好呢?”
有風自院中掠過,吹起女子的發,將她整個人都襯得帶了三分冷意。百里清如冷眼瞧着面前的柳桐,嘴裡吐出的話絲毫不客氣。
柳桐神色一滯,隨即眼神眯了眯。這百里清如到了相國寺,便是到了自己的地盤了,哪裡還輪的到她這樣囂張!念着,她嘴上卻是道:“不過是一間屋子的事情,有什麼大不了的,三小姐不至於連這個也要跟我這個爭吧?”
連翹剛要說話,就被百里清如揮手止住。她呵呵一笑,繼而閒閒的開口道:“二姨娘說的是呢,我畢竟是靖王妃,與你爭,倒是失了我的身份了。”說完,她再也不理會柳桐,轉身走進了左側的廂房。
連翹哼了一聲,看着柳桐道:“二夫人,小姐尊你,稱你一聲二姨娘,可是二夫人卻也不要因着別人的擡舉,就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到底這百里府內正經的夫人只有一個,其他人,不過是妾!”說完,再也不看柳桐,隨着自家小姐進了廂房。
柳桐在她身後,看着這兩人的模樣,心中的恐慌和憤恨越發的明顯。百里清如倒也罷了,可這丫頭都敢這樣囂張!然而叫她害怕的卻是,這百里清如果然是好轉了,當年的事情……想着,她的眸子又添了幾分森森寒意。小賤人,當年我能叫你從一個天才變成傻子,如今我就同樣能叫你從雲端跌落谷底!過了今日,我保管這世上不會再有什麼靖王妃!
只是,那一抹雲淡風輕的靚影,終究是叫柳桐的心內多了幾分的不安。
廂房內燃着檀香,一進門便有令人安心的氣息傳來。屋內的擺設極爲簡單,不過是桌椅等物,上鋪着半舊的墊子,
料子倒是上好的雲錦。繞過一扇屏風,有一張羅漢牀,上面鋪的被褥卻是全新的,樣式雖樸素了些,樣式倒也簡潔大方,這裡顯然是專門接待貴客的。
隔斷的小臥室內放着香龕,正有嫋嫋的煙青雲直上,帶起一抹幽幽的香氣,雖是檀香,卻又與外間的有多不同。
百里清如眼中一寒,快步走到香龕之前,果然覺得頭腦有些昏沉。
她忙得從懷中抽出絲帕,圍在了口鼻之上,又低聲吩咐連翹:“快遮掩上口鼻,這香不對勁!”
連翹慌慌張張的將自己包裹好後,見百里清如一臉陰沉的模樣,顫聲問道:“小姐,我們……”
百里清如微微一擺手,做了噓聲的動作,悄聲道:“過來,來牀上假作休息。”
主僕二人方在牀上躺好,便聽得門外傳來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
明晃晃的刀尖將從裡面插住的門栓輕巧的挑開,有蒙面的彪形大漢當先走了進去。
屋內一片寂靜,這幾個男人走進的動作,也顯得分外的清晰。
屏風之後的羅漢牀上,正躺了兩個姑娘。裡面的只隱約的見了窈窕的身姿,而外面的姑娘大半個臉被散落的三千青絲遮掩,只露了一雙緊閉的雙眼,和臉頰那細緻如玉的肌膚。
待得看到牀上已然熟睡的兩個美豔姑娘之後,當先的男人將手中的刀隨手扔到一旁的桌子上,興奮的一面搓着手,回頭對着身後的幾個男人猥瑣的笑道:“哥兒幾個,今兒咱們可是賺到了,這兩個小娘子可是百裡挑一的美人兒了!”
身後一個男人附和着阿諛:“那是,還是大哥你英明,接了這單子,不然咱們哪有機會沾染這樣漂亮的娘們。”
聽得這幾個男人此起彼伏的誇讚,爲首的男人得意的一笑,大步便走到牀前,將礙事的牀帳撕拉一聲扯斷,便撲向那外面傾城之姿的美人兒。
只是,他的身子還未曾沾染上那柔弱的身體,便只覺得身上一僵,壯碩的軀體彎出了一個極爲詭異的姿態。
身後那幾個男人哈哈笑道:“我說林哥,你別是見了美人都不會動了吧,快些啊,兄弟們都忍不住了呢!”
可下一秒,身後那幾個人便再也笑不出來了。
變故,只在一瞬之間。
只聽得“噗通”一聲,那被喚作林哥的彪形大漢就已經直挺挺的向後倒去,駭的衆人齊齊退後一步。
而牀上原本昏迷的美嬌娘,正直起了身子,挑眉笑道:“哦?你們哪個忍不住了?”
女子的聲音仿若上好的珠玉,說起話來悅耳動聽。然而她的話裡,卻帶着無邊的森然冷意,說話的時候,衆人只覺得,彷彿從地下伸出一隻無形的手來,緊緊地扼住了自己的喉嚨。
“你……”之前說話的瘦小男人當先反應了過來,卻在這女子眼中的寒意之下吐出一個字,再也說不出話。
只因,他的肩上在下一刻便多了一根銀針。
其他人卻這時候反應了過來,一旁目露兇光的男人頓時擡起手中的大刀,狠狠地砍向百里清如。
然而,下一秒,他便發現自己一步也動彈不得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