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燭光亮堂,百里清如這才得以細細打量起面前的男人。一襲黑衣裹身,更顯身子修長挺拔,舉手投足間總給人淡漠清疏之感,一張臉雖是帶着面具,但那閃動的星眸卻是那般獨一無二。
百里清如望着面前的男人,莞爾一笑,道,“此時已在屋內,璟哥哥爲何還不摘了面具?”
“知我者,如兒也。”祁承璟輕輕一笑,擡手摘下了面具,一張玉面隨即出現在百里清如眼前。此時一身黑衣打扮的祁承璟不似同平日裡的溫潤如玉,而是更添一絲冷魅氣息,無論是何,卻都讓百里清如心中蕩起漣漪。
驀地,百里清如忽然想起方纔的雷琛,與祁承璟穿着一模一樣的黑衣,以及祁承璟的忽然出現,再聯想到方纔百里朝淵似在追尋什麼人,莫不是……
百里清如正想開口問祁承璟,便見祁承璟走到窗前,將那一扇窗戶合上,轉身便去解身上的黑衣。百里清如頓時臉色一紅,旋即轉過身去,走到一旁的桌案前,背對着祁承璟,只是耳朵尖卻悄悄爬上了一抹紅色。
身後傳來男人戲謔的笑聲:“如兒,這是害羞了麼?”
害羞你個大頭鬼!
百里清如心內憤憤,面上卻未曾表露,只將桌上的茶壺端起來,倒了一杯茶,捧着茶碗道:“聖人有言,非禮勿視、非禮勿言、非禮勿聽。璟哥哥可以不遵循聖人之教誨,如兒卻不能知錯犯錯。”
唔,這是在罵他不要臉咯?祁承璟無奈的笑了一笑,將身上的一襲黑衣盡數解下,走到屏風之後放好,這才走出來笑道:“你我夫妻一體,又何來非禮之說?”
換掉黑衣的祁承璟身着錦制玉袍,翩翩瀟灑王爺的模樣立現。
百里清如瞟了眼他那雙上挑的狐狸眼,嘀咕道:“紅顏禍水。”
“方纔可有累着?”祁承璟雖未曾聽清,卻也知道她定然沒說什麼好話,頓時乖覺的轉了個話題,含了笑意問道。
聞言,百里清如搖了搖頭,心裡卻感念他的體貼,“不過是一點路程,我這還沒到行走不便的時候呢!”
“那便好!”
說着,祁承璟輕輕將百里清如攬在肩頭,頓時一股淡香鑽入鼻息間,祁承璟貪婪的嗅着,她身上淡淡的香味總能令他格外安心。
房內一時無話,卻溫馨無比。
忽聽樓下傳來聲聲喧囂,百里清如疑惑的擡頭問道:“咦,這裡不是民宅麼,怎麼會這麼吵?”
祁承璟微微一笑,道:“此處乃是長安街上的酒樓,並非尋常人家。”
百里清如略微一點頭,心內有想法一閃而過,還未曾思量清楚,便聽得樓下的喧囂聲日漸大了起來,且隱隱的向此處行來。人聲鼎沸之中,又夾雜着人踩在木質樓梯上的咯吱聲,在這夜色裡,聽起來甚是刺耳。
百里清如袖中的銀針霎時滑出了手,暗自運氣,卻見祁承璟擡手安撫的拍了拍她的背,示意她不用擔心。
就在此時,只聽得一聲重響,門便被大力的推開。
“來,到處給我搜!”人還未至,聲已先至。當先走進的是一個士兵模樣的人,臉
龐雖嫌稚嫩,臉上卻滿是戾氣。這士兵一進來便嚷着要搜查,卻突然覺得頭上重重的捱了一巴掌。
“退下!”
士兵委屈地向後退了一步,便露出一個男子的模樣。
一襲盔甲着身,更顯眉目凌厲。看模樣不過二十出頭,眸子裡卻如數九寒天一般涼薄。只是,他的眸子在看向屋內的女子之時,卻如霜雪遇春風一般,霎時融化爲一汪春水。
“見過靖王!”百里朝淵退後一步拱手恭敬道,看着祁承璟的眼神裡閃過一絲驚訝。說着,他又含笑望着百里清如,道:“三妹和靖王好興致啊。”
“免了,你是如兒的哥哥私下裡便不用行此禮了!”百里清如並未說話,卻是祁承璟當先開口,神色淡然地回望着百里朝淵。只是四目相接之時,似是在探索彼此眼神裡的含義。
見二人的神色有異,百里清如起身,對百里朝淵頷了頷首,微笑道:“妹妹正與王爺在此賞花燈,大哥可要一同坐下共飲一杯?”
百里朝淵笑着回道:“不了。”
百里清如略微點了點頭,繼而笑問道:“大哥忽然來此是有何事?”
“哦,正在找尋一個人!”說着,百里朝淵別有深意的看了眼祁承璟,繼續道,“不知靖王可曾見過一個全身黑衣,帶着黑色面具之人!”
“黑衣人本王倒是沒見,倒是見面前有傾國傾城的美貌佳人。便是此時真有黑衣人前來,怕是本王也沒精力去留意啊。”祁承璟淡定自若的應着,語罷,端起茶杯閒閒地輕啜一口淡茶。
百里清如聞言,嗔了一眼祁承璟,轉而附和道:“我與璟哥哥早些時候就到此賞花燈,期間並不曾離開,倒是真沒見過大哥所說之人。”
百里清如話音剛落,一個身着官服的官兵匆匆進了屋子,附在百里朝淵耳邊低聲說着些什麼。
那人每說一句,百里朝淵的眉頭便緊了一分,待得說完,他皺起眉頭,疑惑的看了一眼祁承璟,拱手道:“打擾王爺了,方纔屬下來報已有那人的蹤跡!我等這便去追!”
“嗯,你且去吧!”
百里朝淵又行了個禮,這才帶着一衆手下轉身而去。
月色朦朧,外間的喧囂漸漸遠去,唯餘房內的安詳靜謐。二人的呼吸霎是和諧,彷如融爲一體一般。
百里清如心內雖有疑惑,卻也知有些事情,知道不如無知,是以並未張口去問。
此時最是街上繁華熱鬧的時候,站在這二樓登高處,遠處的繁華就好似一處最精緻的默劇,只見畫面,沒有一絲聲音。
百里清如擡起眼,不由自主的望向身邊的祁承璟。月光、星光、燈光交相輝映下的他,周身像是被一層朦朧的柔光籠罩,俊美無暇的側臉,幽而深邃的眼眸,恬淡而安適。儘管已經看過這麼多次,可每次看見,她都有些難以想象,俗世間竟有這般出塵如仙之人。
此生何其幸運,能擁有這般的他!
忽聽一陣聲響傳來,百里清如警惕的回頭,便見雅間的一面牆竟像是一扇門般被人推開了。
兩張熟悉的面孔映入眼簾,這二
人不是別人,正是雷琛與慕君彥。只是,前者面上印了無數殷紅脣印,面色鐵青;而後者,則是打扮比女人還要嫵媚妖嬈,嬉皮笑臉。
對於慕君彥這般摸樣,百里清如見得多了便不覺得驚訝,倒是一向冷峻又不近女色的雷琛,變成如此的模樣,叫她有些忍俊不禁。見狀,百里清如禁不住有些疑惑,而身邊的祁承璟只瞥了二人一眼,表情淡定得很。
百里清如還未來得及張口,便聽得那慕君彥“嫵媚”一笑,衝祁承璟拋了個媚眼,道:“嘖嘖嘖,方纔莫不是我看錯了吧!平日裡高高在上、瀟灑不羈的靖王竟會被一衆官兵滿街追,結果還連累自己的影衛出面幫着引開,最後卻被那些個青樓的庸脂俗粉佔了便宜,差點沒把雷琛給生生吞了去,真是可惜了這張俊臉了!”
慕君彥一面說,一面將脈脈含春的目光投向了雷琛,卻見雷琛的臉色比方纔更加難堪。一雙拳頭也是青筋隱隱,若不是祁承璟在此,怕是此刻,他們二人早就打的天翻地覆了。
相較於雷琛的模樣,祁承璟此刻可謂是淡然的多。百里清如在一旁憋着笑,偷眼打量自家相公,卻見他只淡漠一笑,便開口道:“青樓的庸脂俗粉?你不就是青樓裡最大的庸脂俗粉麼?”
百里清如聞言頓時樂了一樂。她的璟哥哥,什麼時候都不肯吃半分虧的。
念着,她又將注意力轉向方纔慕君彥與雷琛進來的暗門之上。
聽慕君彥的話中意思,他們方纔是在青樓,卻又從這酒肆之中出現。一道暗門連接兩面,若是不仔細查探定然不會被發現。可見這佈局者之精巧。只是,暗門應是各家秘密通道,這青樓與酒樓之間又怎會建這麼一道門呢?慕君彥又是如何得知!
“這暗門的另一端究竟是何處,你又怎知?”百里清如望着搖着扇子的慕君彥,目光敏銳的詢問道。
慕君彥嘻嘻一笑,道:“莫非你的璟哥哥未曾與你提及?”
聞言,祁承璟聞言撇了一眼慕君彥,又看了眼百里清如,道:“這酒肆亦是慕君彥的。”
原來如此!
慕君彥聽罷,衝百里清如眨了眨眼:“王妃,以後若是王爺去青樓尋樂子,王妃便可循此門悄悄潛入青樓將王爺捉回王府!”一面說,一面朝祁承璟擠眉弄眼。
聞言,一旁的祁承璟眯了眯雙眼,還未說話,便聽得身旁的佳人輕輕一笑,閒適的開口:“我家王爺整日裡心繫的是朝中大事,忙得很,怎會像某些人整日裡悠閒無事,一心只想混在胭脂堆裡?不過,若是哪天被我發現王爺進了你的天仙坊,我第一個要拆了的,便是你的老窩。”說罷,百里清如端起桌上一杯茶悠閒的飲了一口,睨了一眼此時已有些臉色微變的慕君彥,淡然一笑。
下一刻,慕君彥便長揖到地,別有深意的一笑,道:“王妃且放心,在下必定替您將相公看的牢牢的,決計不給你拆天仙坊的機會。”
古人云,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這靖王妃,惹不得惹不得!
有了這個認知,慕君彥在寒暄了幾句之後,便極爲有眼色的尋了個藉口,便溜之大吉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