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邀雨自己心裡把二十四諸天都拜了一遍,卻遲遲不見那狼有動靜。她再睜眼望去,那雙精亮的眼睛依舊在原處盯着她看。
邀雨心道,難不成是自己嚇唬自己,說不定是別的動物呢?比如溫柔的小鹿之類的……應該是不可能了。
她試探着喚了一聲,躲在暗處的東西似乎動了動。邀雨又連着喚了幾聲,那東西才緩緩走到月光下。
邀雨看到它的一瞬間,便知道這絕對就是自己在找的怪物!
可與其說他是怪物,更該說是個骨骼精奇的人吧……邀雨藉着月光仔細打量眼前這半人半獸的傢伙。
銅鈴一般外鼓的雙眼,額骨和顴骨都異常地高突在臉上,顯得鼻子夾在中間幾乎不可見,嘴角合不攏似地外裂着,露出滿口參差不齊卻異常白的牙齒。頭髮焦黃雜亂,像一根根倒刺一樣豎在頭頂。這人的手臂奇長,走路時兩隻巨手握成半拳支在地上,借力撐住大半個身體,似猿猴般慢慢向邀雨挪動身體。
待他走近了一些,邀雨又訝異地發現,這人的膚色也不似常人,而是泛着綠悠悠的顏色!
雖說長了一臉兇相,邀雨卻感覺不到他身上有任何的殺氣。
“你叫什麼?”邀雨勉強提起一口氣問道。
怪人張口想說什麼,卻只發出“嗚嗚”地幾聲。
“名字,你的名字。”邀雨一字一句地重複道。
怪人嘗試着調整自己的嘴型,費力地發出了幾個音,邀雨卻只恍惚聽到了個“普”字。
她嘆了口氣,估摸着這怪人能聽人語,卻不會說,也有可能是因爲很久沒說話了,忘了如何發音。“我聽不懂你的話,不過你長得可真像畫上的火神祝融,我就叫你祝融可好?”
怪人聞言一愣,隨後裂開大嘴笑着點頭,似乎是同意了。
見祝融沒有害她的意思,邀雨才定下神來察看自己的狀況。她忍着全身疼痛,勉強舉起手來看,不看還好,這一看,邀雨不禁心底一驚,她的指尖發黑,且上臂也已經顯出點點紫斑,她竟在無意間中毒如此之深!
邀雨立刻就調用真氣,想用內力把毒逼出體外,可是真氣卻不知是何原因,四處亂竄,聚不到一處。
她連試幾次,都是無果。看來光靠自己估計是不行,只好求助了。邀雨用力扯下自己頸上的平安玉珠,這是子墨親手用一塊璞玉爲她雕的,她一直貼身帶着。
邀雨別無選擇,只能將平安玉珠交給祝融,“去找子墨。子墨。能記得嗎?子、墨。”
祝融歪着頭看看邀雨和她遞過來的平安珠,不明所以。
邀雨有點泄氣,卻也沒就此放棄。
邀雨儘量咬着字說,“去鎮上,找子、墨。”
祝融龐大的身軀明顯地戰慄了一下!他害怕那裡,那裡的人都想殺他,自他記事起,便生活在瘴氣林,以瘴氣爲食,鎮中的人都認定他是妖魔鬼怪,常請了人進林子來殺他。
今天他原以爲又是鎮裡來的獵手,沒想到是個小孩。見她從樹上掉下來,祝融不忍心,就把中了毒的邀雨拉進林外的山洞裡。想着她醒了自己就會走,卻未成想她動都動不了。
“你害怕去鎮上?”邀雨緩緩地放下手中的平安珠,“對不起,這麼爲難你,可是你不去,我就會死在這裡了。”
“死?”祝融嗡聲嗡氣地重複着,講話對他來說顯然很陌生。“不死!”他似乎猛然間明白了什麼,抓起平安珠就竄出洞去。
邀雨還沒反應過來,祝融就已經跑得沒了影子。
“但願他知道怎麼找子墨。”邀雨低聲自語了一句,隨後封住了自己的七經八脈,嘆了口氣,“聽天由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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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時分的鎮子原本都是安靜的,大家忙着開始一天的活計。可今晨卻像末日般處處都是尖叫着逃命的人!
“怪物跑進鎮子了!肯定是仇池公的懸賞把他惹怒了!大家快逃命啊——”
緊接着,雞鳴狗跳,呼救聲不絕於耳!
子墨驀然驚醒,飛速起身到隔壁,裡面早已空無一人!
“壞了!”子墨心叫不好,瘋了一般衝出客棧。
街道上的人早已經逃得無影無蹤,只剩祝融一人突兀地站在路中央。
子墨一看他的形貌,便知這半人半獸必定就是那瘴氣林裡的怪物。雨兒好勝,昨晚定是趁着自己睡熟抓它去了。他又暗自責怪自己,這丫頭要開兩個房間的時候,他就該覺察有異的!
可此時尚不是自責的時候,他極快地抽出腰間利劍,毫不遲疑的抵住了祝融的喉嚨!子墨雙眼血絲遍佈,周身的升騰攝人的殺氣!哪裡還有平日謙謙郎君的樣子?看上去竟比這怪物更加恐怖!
“她在哪?”子墨聲音冰如深淵寒霜,雙目滿含怒火,像極了索命的閻羅。
“子……墨……?”祝融生硬地發音道。
子墨一愣,殺氣頓時收斂了一些。
“子……墨……?”
祝融攤開巨大的手掌,綠色的掌心中一顆小小的平安玉珠落入子墨眼底。就如同是看見了救命的稻草,子墨一把抓起平安珠,急切地問,“她在哪?快帶我去!”
當祝融帶着子墨衝進山洞的時候,邀雨尷尬地吐了吐舌頭,“毒太深了,我自己解不掉。”
子墨卻從未有過地怒道,“閉嘴!”
當子墨見到邀雨的瞬間,巨大的疼痛壓過了他所有的喜悅,想到可能會失去她,子墨的恐懼和憤怒如驚濤駭浪一般一波又一波交替席捲而來。
一路上他想了各種可能性,最怕的就是這又是小皇帝或者檀府母子佈下的另一個埋伏,倘若真是如此,他定血洗了檀府爲她報仇!
邀雨難得乖乖地閉了嘴,倒不是怕了子墨,只是她委實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