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房裡,黎翊炎講了方纔的事。
“真有奸細?隔了一晚上消息肯定傳到宮裡了。”寧雲筱系衣帶的動作一頓,黎瀚宇說不定什麼時候殺過來。
她說道,“避避吧,就去刻有折枝蓮的那處宅子。”
黎翊炎搖搖頭,“飛龍國內憂外患,皇帝病入膏肓,太子之位懸空,我猜測赫連淺會動用手段讓皇帝內禪。”
шшш _ттκan _c o “簽訂盟書,穩定邊關,拉攏朝臣,重用陌漓。”他說道,“天災水患,暴亂四起,將民心失,轉而攻。”
又來文言文!
不過這次寧雲筱聽明白了,“你都籌備好了?放殺黎瀚宇?”
黎翊炎略一點頭,他有過自己坐上皇位的心思,可沒想過奪位,
黎瀚宇一意要除他,君臣之誼、兄友弟恭都成了妄談。
早從黎瀚宇繼位,他就在擴張培養自己的勢力,起初只是想保命,而後來黎瀚宇又把寧雲筱賜予他以作羞辱,他就已經籌備起來。
雖然稍有倉促,可此時正是時候。
寧雲筱出言,“可讓黎瀚宇發現你在府裡,就是欺君,你不避,是有了計策?”
“你只消等在房裡。”黎翊炎道,心有定見。
“此時能躲過一時,也不見的他會疑慮全消。”寧雲筱的眉頭微擰,還是不放心,“你計劃了何事?”
“兩日前市井中流竄的地痞飲水身亡,查出有人在王府井中投毒,昨晚以證實是程夢溪瘋癲所致,礙着她王妃的身份,大理寺並未來拿人,國公府也會疏通,此事多半會不了了之。”這是這兩日操縱所致,末了黎翊炎又說,“黎瀚宇若挑了今日來,不是什麼好時候。”
寧雲筱沒反應過來,“爲什麼?”
不待黎翊炎解釋,外面響起了伴當的聲音,“王爺,國公府來人了。”
“你去盯着。”黎翊炎吩咐。
外面伴當應是而去。
寧雲筱瞭然。
清晨膳後是最忙的時候,洗衣,打掃,近前侍奉,無論哪個都得有人做。
不過丫鬟婆子們此時卻罷了工,團團圍在東邊院門前。
“我不走,爾等賤婢還不放開我。”程夢溪被拖出臥房,髮髻凌亂,臉色慘白,兩個家丁架住了她,一邊還有人拿了繩子要綁住她。
她不能走,寧雲筱那個賤人還沒死,她要留在王府裡。
“我要見王爺,我要見王爺!”她重複喊,掙扎着。
“王爺都啓程去邊境了,上哪兒去見,果然是瘋了。”一個丫鬟嗤笑。
另一個丫鬟說,“總算是有人把她帶走了,這府裡也就清淨了。”
周圍的丫頭偷偷的笑了起來。
“快別笑了!”忽然一個丫頭噤聲。
“怎麼了?”旁邊的丫鬟不解,側頭一看伴當正走過來,笑聲立時止住了。
院子裡面程夢溪還在鬧,家丁已經把她綁了住,可是卻擋不住她一直喊。
國公府的管家犯難的說,“這麼拽出府不好看,把嘴堵上。”
“你竟然敢?你竟然敢!”程夢溪幾欲牙呲目裂。
管家被喊得一愣,瘋子還能聽懂人話?
接着又聽程夢溪喊,“我要見王爺!我沒有投毒,是寧雲筱那個賤人害我。”
管家適才的念頭全散了,連死人都搬出來了,這還不叫瘋。
“帶走!”他說道,一揮手。
“且慢。”伴當叫住衆人。
管家回頭見是他,見了個禮,“不知還有何事?”
伴當還禮,“王爺傳信回來了,要我說與王妃聽。”
程夢溪愣住,傳信?傳什麼信?
莫不是王爺不想趕她出府了,所以尋了別的由頭?
此念頭閃現,她的臉色立刻浮現出喜悅的神情。
伴當看向程夢溪,道,“王妃,王爺說不管您是瘋了還是沒瘋,下毒害死了無辜的百姓已是事實。”
“殺人償命,王爺說理當親自送您去大理寺,礙於遠離京中無法,也念着夫妻情分,就網開一面,將您逐出王府。王妃現在瘋了自然聽不懂,不過旁人明理便是了,自現在起,王妃,不,程小姐與王府,與王爺,再沒關係。”他說道,微微彎腰施禮,然後退讓到一旁。
管家立刻說,“我等自是明理。”
伴當略一頷首,“辛苦了。”
管家忙擺手,旋即大聲道,“走!”
“這不可能!”程夢溪突然喊,近似癲狂,“黎翊炎,你居然如此對我,”
不知從哪裡來的力氣,她忽然掙開了兩個按着她肩膀的兩個家丁,踉蹌的跑出去。
圍觀的丫鬟婆子們頓時驚叫起來,四散退開。
“快把她抓住!”管家嚇了一跳,指着她喊。
家丁們立刻去追,卻見程夢溪突然停了下來。
衆人一愣,心裡直打鼓。
這瘋子想幹什麼?
伴當微蹙了一下眉頭,忽然想到了什麼,驚愕的看向程夢溪,她仰頭大笑起來。
“黎翊炎,這麼容易就想和我斷絕關係?”程夢溪笑着喊,又倏的變了臉色,“不可能——我就是死了,也不會讓你如願,百姓們恨不得我死,可我死了,他們就會同情於我,你等着被唾棄吧——”
她說着又大笑起來,眼中妒恨,狠歷的神情閃過。
“快攔住她!”伴當看出她的意圖,急急的喊,話音還沒落下就見程夢溪衝向一旁的八角亭子。
“啊——”丫鬟們捂着眼睛尖叫。
家丁們追趕不急。
只聽砰地一聲,悶悶的響起,程夢溪已經撞在了亭柱上。
所有的叫喊聲都戛然而止,她慢慢的滑落,摔倒在地,額頭血跡模糊,隨着她倒地不起,漸漸有鮮血從頭髮裡流出來,淌到了地上。
衆人皆愣怔住。
詭異的氣氛持續了長達十幾息,一聲高過一聲的尖叫響徹王府,更甚者直接昏死過去。
叩門的手一頓,總管太監側耳聽了聽,道,“皇上,裡面好像有人喊。”
黎瀚宇不予置評,微微揚了下巴,“敲吧。”
總管太監應是,敲了門。
很快就有小廝開了門,“你是誰?”
“放肆。”總管太監喝道,從袖中摸出腰牌,“讓開。”
若說腰牌,小廝只認識季明的四品帶刀侍衛的、和王爺的腰牌,總管太監手裡的他還真的不認識,但一看宅門外呼呼啦啦的站了幾十黑衣護衛,也知道來人不俗,立馬將門推開,讓到一旁。
黎瀚宇才邁進去,迴廊裡幾個丫鬟跑了過來,一臉的驚恐,“快…快來人,王妃…死了…”
“什麼?”小廝和總管太監一齊驚呼。
丫鬟都快哭了,“國公府派來的人把王妃綁住了,還要堵她的嘴,王妃本就神志不清,被嚇得撞柱死了。”
“哎呀你快點去請裝殮的師傅來。”其中一個急着說,擺手催他快去。
“哦…”小廝愣愣的點頭,拔腿就要跑。
“慢。”黎瀚宇突然開口,“堂堂王妃的喪禮怎能如此草草了事。”
他吩咐,“召宮中大殮的宮人前來,喪事外發,三日後務必讓王妃入土。”
“是,皇上。”身後有侍衛應是而去。
黎瀚宇快步走上游廊。
幾個丫鬟和小廝反應過來,急忙跪在地上,侍衛們從兩邊過去,氣勢大的讓幾個人忘了說話,再擡頭連黎瀚宇的影子都看不見了。
另一邊,在臥房裡說話的二人詫異的對視一眼,不明就裡。
“怎麼回事?”寧雲筱問,就是程夢溪不願意回去也引起不了這麼多人大喊大叫。
她看向黎翊炎,“你去看看?”
黎翊炎才點頭,外面就響起亂哄哄的喊聲,“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寧雲筱一驚,“來了!”
黎翊炎握住她的手腕起身,繞過屏風在地龍側面刻花上一按,牆面立刻挪動起來,二人閃身進去。
碧浣、青竹應接進來,整理了書案,又去疊被,等疊好了打眼一看就看見牀榻褥子上鮮紅的血跡。
定是昨日鍼灸過後沾上的!
吱呀。
這時候門開了,碧浣拽了棉被抖開,蓋住了血跡。
二人換了驚訝的表情一齊轉過身。
黎瀚宇率先進來,見有人在,便道,“懿王的寢臥也是下人能隨便進的?”
“回皇上,她們是侍奉王爺的丫頭。”伴當從後面跟上來,轉而低聲叱道,“這都什麼時候了還沒打掃完,王爺一走就懶怠起來,還不快收拾了出去。”
“參見皇上。”二人忙跪下行禮。
碧浣狀做惶恐的解釋,“地板還沒擦,衣櫃也沒理,一時半會兒弄不完。”
伴當聽了就要發怒。
黎瀚宇卻突然往裡走去,負手,微揚下巴,似是隨意的說,“才進來整理?朕看着到不像。”
他摸了屏風上面一角,收回手低頭看了一眼,“若不是懿王已經出行邊境好幾日了,朕還以爲他一直住在這臥房裡呢!”
伴當微微彎腰,低着頭,“王爺的寢臥,怎敢讓它蒙塵。”
黎瀚宇似笑非笑的說,“你倒是盡心,這兩個丫頭差當的也仔細。”
他此話一出,碧浣、青竹頓感脊背汗毛都豎了起來。
“皇上過獎。”她們說道,乾巴巴的笑了一下。
黎瀚宇又看向牀榻,走近了幾步,手搭上棉被綢面。
靜過了能有五息,就在碧浣以爲他要掀了棉被的時候,他卻轉身離開牀榻。
“對了,給朕看看這寢臥裡的密道,當年父皇親自命人修的,朕一直很好奇。”黎瀚宇說道,往四周擺設上看了看。
何止是好奇,還帶有嘲笑的心理。
當初他若是沒有登基爲帝,現在被封王,住進這王府裡,躲在密道里的就不是黎翊炎而是他了。
程夢溪又沒真瘋,怎麼會投毒,能讓王府的下人聽令,除了黎翊炎還有誰。
還有他所知道的假藏寶圖消息,錯入密道,受了傷,肯定也是黎翊炎和寧雲筱商量好的。
想到這裡他就憤恨,肩膀也隱隱的疼了起來。
讓他抓住這二人,非把他們灌鉛了不可!
見伴當遲疑着沒動,黎瀚宇冷了臉,“怎麼,莫非朕看不得。”
他發了話,又怎麼會有看不得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