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尚宮裡,後殿偏殿。
“你是說這女子容貌很是出衆?”寧詩詩扔了戶籍在地上。
太監垂頭,“是。”
寧詩詩惡狠狠的說:“剛有林淑嬪那個賤人,這又是哪個大臣想送女人到皇上身邊。”
她吩咐道,“給我趕出宮,告訴內務府總管不許錄用。”
太監不敢應聲,說不定真如寧詩詩所說,這女子真有哪個大臣在後面做靠山,他這等小人物可不敢從中作梗。
“你沒聽見嗎?還不快去?”寧詩詩見他沒動,很是生氣。
“娘娘、這……”太監求助的看向宮女。
近旁侍奉的貼身宮女想了想,支招道,“娘娘,左不過這些宮女也是下等的,想見到皇上早着呢,而且現在就出言制止,未免操之過急,不過等等看,靜觀其變。”
太監連連點頭,“娘娘您儘管放心,奴才保準把人盯的死死的。”
“不行!”可寧詩詩卻不同意,“不能讓她留在宮中,你還能整日整日的看着她不成?有一個林淑嬪就夠讓我煩心的了,皇上這人見到容貌出衆的女子就是好的,保不齊何時就臨幸了她。”
“趕出宮去!”她說道,一拍矮几。
太監一激靈,再度看向宮女,流露出懇求的目光。
宮女又想了想,繼續出招,“娘娘,依奴婢看,倒是可以藉着這女子,讓林淑嬪出些苦頭。”
這回寧詩詩一聽就來了精神,“哦?此話怎講?”
“娘娘,您方纔也說了,皇上愛美人,看見美人就想據爲己有,您是這麼進的宮,林淑嬪也是這麼飛上枝頭變了鳳凰。”宮女說:“今日這女子即使被趕出了宮,明日也還會有別人被皇上瞧上。”
“那…應當如何?”寧詩詩問。
“娘娘不如把這宮女撥到林淑嬪宮裡,皇上總去那兒,就算林淑嬪有意藏着她,早晚也會讓皇上看見。”宮女說道,“而林淑嬪爲了防止皇上見到這女子,肯定會使許多絆子,把這女子好好折磨一通。娘娘您說,這女子成了妃嬪,會讓林淑嬪過的舒坦嗎?”
寧詩詩頓時笑了起來,“這個方法好,就這麼辦。”
“你退下吧。”她說道,拄着矮几,撥弄着指甲。
太監應是,如蒙大赦般的退了出去。
宮女道,“娘娘,此事事不宜遲,奴婢這就去吩咐內務府總管。”
寧詩詩點頭應允。
宮女立刻倒退着出了去。
外面太監正等着她,見她出來忙迎了上去,“方纔的事多謝姐姐了,否則我定要挨罰,姐姐也真是機敏,竟然想出這麼好的主意。”
他說道,摸出兩錠銀子,“我身上就帶這麼多,還望姐姐不要嫌棄。”
宮女笑着接下了,“這算什麼,雖然你現在去了內務府當差,可也伺候過娘娘,我於情於理都要爲你說上幾句話。”
“也就你出去了以後還知道惦念娘娘,特地來告訴娘娘這件事,娘娘也是氣急了,否則定要賞你的。”她說道,“你放心,娘娘的賞賜過後就到。”
太監嘿嘿一笑,“那就多謝姐姐了,姐姐去忙,我走了。”
說着作了個揖,宮女點點頭,他轉身快步走了。
而梨尚宮外一條隱蔽的小路盡頭,小角門正開着,其後也有人在等着他。
“顧先生。”太監施禮喚道。
聞聲,伴當轉過身,他本姓爲“顧”。
“事情辦的如何?”伴當問道。
“一切順利。”太監頷首,方纔宮女沒有湊巧說出那個主意,他自己也會說,只是免不了事後叫人想起,添了幾分嫌疑。
伴當點點頭,“很好。”
“接下來應該怎麼做?”太監詢問。
“多安插幾個會武的人到林淑嬪宮裡保護鄭宮女(寧雲筱現在的身份)。”伴當說。
太監不明就裡,以宮女的身份派進宮中的細作又要派人保護,這是何意?
難道…
不是細作?
“顧先生,如若出了差錯,我等會怎樣?”太監試探着問。
伴當輕鬆的說:“連我在內,一個也跑不了,半條命交出來。”
說完他還笑了笑,卻把太監驚出一身冷汗。
黎翊炎開明,這是衆人願意死心塌地的追隨他最重要的原因。
除非叛逃,任務失手、犯了錯,最多就是幾十鞭子抽下來,在牀上養半個月,亦或是降職、調遷,總歸不會死。
可黎翊炎也有下死手的時候。
因爲他不重罰手下們,幾個殺手在完成任務後竟然坐在酒樓裡聊起了此次任務和旁的殺手,導致被提到的殺手親眷被仇人所殺,自己也遭到算計半殘不死。
這幾個殺手自己罪責不可饒恕,便逃竄到涼州。
探子們找了數月才查探到他們的蹤跡,黎翊炎親自前往把人抓了回來,並當着衆殺手的面,把人給灌了鉛,活剮了。
然後稱這只是去了半條命。
從那以後衆人原有的散漫全都清了個乾淨,有了幾分懼怕,可礙着黎翊炎的手段雷厲風行,決策果斷並且都是正確的,對他是又愛又恨。
是以伴當這一說“半條命交出來”,太監立刻就被嚇得汗毛都豎起來了。
伴當繼續道,“該怎麼換人進林淑嬪的宮中,你可有主意?”
太監下意識的搖搖頭,根本顧不上想。
伴當說:“林淑嬪宮中大都是寧嬪、皇后的人,藉着偷竊的名頭,打發幾個出來…”
下等宮女三關考覈,寧雲筱很容易就通過了。
接下來要在內務府接受教導,用時七日。
她還是頭一次聽說伺候人還需要教導的,不過總算是順利混進宮了。
內務府裡空出了房間,三人一間,整排耳房住滿了人。
等一切都安排完,太陽已經降到了天邊,霞紅一片。
被告知今日休息,明日正式進行教導,衆人各自帶了吃食在耳房前的池子旁坐下,還熱了茶湯互相聊天。
因爲事先打點過,寧雲筱和青竹分到了一間,第三個人是個小妮子,十三四歲大,皮膚偏黑,性格沾了幾分懦弱,青竹叫了好幾次,才湊過來和她們一起用膳。
慢慢的,外面的說話聲靜了下來。
寧雲筱往外看了看,“怎麼了?”
她話音方落,就又聽一陣嘈雜的聲音傳進來。
青竹蹙眉道,“看樣子是院牆外的宮路那邊傳過來的。”
“應該是林淑嬪宮中的宮女偷了她的首飾,這會兒犯錯的宮女正被壓着走呢…”小妮子猶豫着說:“方纔我碰灑了水,弄溼衣裳,送到浣衣局去洗,聽見旁的宮女說過…”
此話一出,寧雲筱和青竹對視一眼,從對方眼中看見明瞭。
這是伴當要在她身邊安插人保護她呢!
寧雲筱快速將碗中的米飯吃完,青竹立刻放下筷子奉了水過來,等到寧雲筱都接過了水杯,才發覺不對勁,動作一僵。
同樣是下等宮女,青竹給她奉水的舉止太惹眼了。
果不其然,小妮子愣了一下,眼中流露出疑惑。
青竹忙清了下嗓子,掩飾着說:“太陽都快落山了,也不知道晚上能不能出去。”
寧雲筱接話,“應該能吧,我還想去東邊的戲臺子去看看呢。”
小妮子忙說:“兩位姐姐不可,宮中有宵禁,切記不要亂走。”
“咱們身份低下,撞到什麼事,或衝撞了哪個主子,恐怕不會好過。”她說道,“若不然亂走亂逛被逮到了,也是要挨罰的。”
青竹驚訝的說,“還有這規矩,我們竟不知道,你是如何知曉的?”
小妮子笑笑,“我娘就是宮女,進宮之前便囑咐過我了。”
她話說完,外面的說話聲就又響起來了,並且高過方纔的。
“寧嬪娘娘的貼身宮女來了,咱們快些去碰碰運氣,說不定就不用去做掃地的粗使宮女了,去寧嬪娘娘身邊伺候了。”有人喊道。
“寧嬪娘娘?”小妮子驚呼,旋即起身道,“兩位姐姐快點起來,一齊去看看熱鬧。”
說完便往外走去。
寧雲筱使了個眼色,“你去吧,託她兩個時辰再回來,藏寶地點快推算出來了。”
被擔了重任,青竹整容應是,立刻跟了上去。
寧雲筱將三人剩下的飯菜送回膳房,搬了矮几到牀榻上,攤開了藏寶圖放在桌角,然後在桌面鋪了一張大概四開大的白紙。
旁邊半臂寬的小箱子裡攤放着十數張白紙,整齊劃一,上面是從四面宮門旁隱藏的密道至國庫的四條密道的分佈解析,連着陷阱也註明了。
現在推算的是這四條密道在國庫下彙總以後、唯一的一條,通往藏有寶藏的地方的通道。
漸漸的。
外面的天黑透了,月亮也升了起來,寧雲筱點燃了燭燈放在矮几上。
炭筆在紙上中央區域圈了個圓圈出來,裡面空白一片,外圈外已經是密密麻麻的一片字,其中一條橫穿紙張的密道用毛筆蘸了硃砂標明。
圓圈左邊是鏈接四條密道的入口那一條,又面去取得寶藏離開的出口,直通宮門外十里地。
唯獨藏有寶藏這一塊兒沒推算出來,其內有多少錢財,是否有聖旨,藏寶圖上都沒提到,只給了一個面積提示以及一個英文單詞。
Dangerous.
危險。
推測出了藏寶地點卻不能進去,這讓寧雲筱感到煩躁。
是什麼危險不得而知,總歸是得到了這個結論。
有可能是和她一樣來自二十一世紀的人和同伴進入了藏寶的密室,同伴死了,這人不敢冒進退了出來;或者是這人一個人進去,察覺危險,退了出來。
可這也就說明這個人活了下來,並且和寧雲筱的生母遇見,亦或是有關聯,留下了藏寶圖紙。
驀地,寧雲筱猛地瞪大了眼睛。
天啊!
她怎麼早沒想到?!
藏寶圖既然落在原主生母的手裡,也就說明她和這個二十一世紀的人相識!
只要調查當時原主生母的人際往來,就能查出這個人是誰了!
寧雲筱啪的拍了一下矮几,纔要起身外面傳來了青竹的說話聲。
她這纔想起自己在宮裡呢,急忙收拾了藏寶圖紙,鎖了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