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寧雲筱問,黎翊炎解釋,“我和陌漓私下裡有書信往來,黎瀚宇大概是得到了消息,怕陌漓和軍中將領會面,將將領們拉到與我同一陣營。”
“你和陌漓協商什麼了?”寧雲筱梗了下脖子,覺得自己嗅到貓膩了。
“稻米。”黎翊炎眼裡透着得意。
“稻米?”寧雲筱不明白這有什麼好得意的。
“江南地區的稻米已經種了一茬,現在就快收割了,朝廷有意買下這些稻米,送往潭州乾旱地區。”黎翊炎說:“我讓陌漓擡了價格。”
“發國難財?”寧雲筱脫口而出,又否決,“不對。”
“貿然擡價,朝廷定要重新預算銀錢,再上奏摺請示,一來一去,少說也要一個月,等這時候再運送稻米,就要再耗時半個月,如此,必定對黎瀚宇產生諸多不滿,加上飢餓…”她分析道,話音一頓,猛地擡頭,“潭州定要鬧民亂。”
黎翊炎點頭,不可置否。
“這樣一來,黎瀚宇不僅要送運送糧食,派節度使前去安撫,還要防範大動亂,派士兵前去鎮壓。”寧雲筱說,眸光亮亮,“你麾下的士兵在一個月內不能全部趕來,所以將京城中的士兵調走,纔是最快捷有效的辦法。”
黎翊炎揚起嘴角,伸手摸了摸她的頭。
對面寧雲筱握住他的手,翻過來,端詳他手中的掌紋,又捏着他的手指看。
“最大的難題迎刃而解了,有點挫敗啊!”寧雲筱隨意的說:“我上下兩輩子加起來四十多歲了,竟然不如你計劃的周全,還得靠你提醒才能想到重點。”
聽見這話,黎瀚宇原本是笑着的,不過忽然想到什麼,他的眼神瞬間暗了下去。
細細想來,寧雲筱初入府時不得他喜歡,過的倒是最舒心安全的生活;從他對她上了心以後,她的麻煩就不斷,被他傷了心不論,還被捲入宮中爭鬥之中。
爲了救他,承認是她刺殺黎瀚宇,身負逃犯的名頭不說,現在在世人眼裡還是個死人,而他還要把這個‘死人’強拘在身邊。
他能感覺到寧雲筱日漸消融的心,相比在天一樓時對他的冷淡,現在已是全然上心,並且爲他出謀劃策,還幫他打造威力那樣強大的大殺器。
現在,她和他一樣,日日緊繃着神經,不敢有絲毫的放鬆,行錯一步,就是萬劫不復。
這樣有多累,他深有體會。
他心疼寧雲筱,不願意讓她和他一起受這份危險,這份罪。
可他現在卻什麼也辦不了,無法讓寧雲筱抽身,因爲他所下的每一個決定,都與她息息相關,沒了她,就不能成,還要連累她一起死。
眉頭深深的蹙起,他纔要開口說話,就聽她啊了一聲。
“你竟然只有一個鬥。”寧雲筱擡頭,驚訝的說:“一斗窮,你看着也不像窮人啊!”
“何止窮,連‘窮’這個字放你身上都覺得違和。”她道,又低頭仔細的看了一遍,並且拽着他的手往窗戶這邊亮堂的地方湊了湊。
黎翊炎跟着傾過去了上身,二人中間隔着矮几,卻也幾近臉碰臉。
他故意撞了下他的額頭,不疼,可撞上之後力道卻大。
寧雲筱沒防備,竟被撞的身子一晃,往後仰去。
“啊!”她驚呼一聲,心都跟着一顫。
黎翊炎立刻起身,半跪着,反抓住寧雲筱的手將她帶了回來,在她怔愣之際,嘴脣貼上她的,並且伸手扣住她的後腦,加深這個吻。
寧雲筱憋着一口氣沒喘上來,黎翊炎的親吻攻勢猛烈,讓她有些暈眩。
他抱的太緊,讓她敲敲他胸膛這樣的小動作都收到侷限。
無奈之下,只好抓住了黎翊炎的衣領,往下扯了扯,想讓他停一下,最起碼讓她喘口氣先。
大概是也感覺到寧雲筱氣不夠用,黎翊炎略微退開了一點,就那麼一點點,僅夠她換口氣的,又吻了上來,並且環住了她的腰。
“姑娘?”伴當的聲音在外面響起,很明顯是聽見了方纔寧雲筱的驚呼聲,但又不確切,只好試探着喚了一聲,“可是有事吩咐?”
聞聲,寧雲筱推了黎翊炎一下。
“怎麼沒個動靜?要不進去看看?”這回是伴當的聲音。
寧雲筱頓時炸了毛,感覺冷汗都流出來了。
這要是進來,看見了還得了?!
不過她急,黎翊炎卻是不急,心中明瞭,伴當也就說說,真進來他還不敢。
他捏了捏寧雲筱的耳朵,軟的和兔子一樣,卻因着觸碰讓她僵了一下,反過來開始抓他被扯下的衣領、露出的胸膛,又和受驚的小貓一樣。
這讓他興致大起,竟然過*了一下。
寧雲筱還在爲他的脣舌移開,呼吸到空氣而鬆了一口氣,卻沒想到他不過是轉移了陣地,溼漉漉的觸覺讓她一下子就呆愣住了,酥酥麻麻的感覺從耳垂處四散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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執事和尚引着主持過來,後面跟着兩個小和尚,在禪房外站定。
“幾位施主,齋飯準備好了,可是要送進去?”他說道,打了個佛號。
雨兒吸了吸鼻子。
“好香啊!季大哥送白禾回府了,吃不到了!”她說道,帶着幾分可惜的神情。
執事和尚說:“小施主若是喜歡,貧僧再備些,讓小施主帶回去。”
雨兒搖搖頭,“方纔在殿中已經和佛祖求了東西,怎好再拿佛家的,下次來進香,再用些就好了。”
主持面上不掩驚訝神情。
“小施主好心性。”他說道,伸手摸了摸雨兒的頭,身上的土黃色袈裟隨着動作而顫。
伴當略一頷首,和顏說:“主持不是正在譯梵經文,怎的也過來了,王爺事前沒知會,即是不想調停主持來拜見了!”
主持收回手,打了個佛號、彎了下腰,“即知道王爺在此,又哪有不拜見之理!”
“顧施主能人累勞,思慮甚多,而得了重視、權力之餘,倒是積了頗多戾氣,戴着溫養,也是好的。”他說道,從袖中摸出一串佛珠,通體圓潤,色澤釉沉,栓着一個拇指肚大的彌勒佛。
“主持費心了,多謝!”伴當雙手接過,道謝,旋即將房門讓了出來,一邊照例說:“王爺,主持前來,可是見見?”
“請進來!”黎翊炎的聲音在裡面響起。
執事和尚上前推開門,退到一旁。
兩個小和尚遂跟着,欲要進去。
“稍待。”伴當將二人擋了住,碧浣將門關了上。
並着執事和尚,三人一齊被攔在了外面,耳朵都要豎起來了,也聽不見禪房裡的說話聲。
禪房裡。
這邊主持行了大禮跪拜參見,那邊寧雲筱整容坐好,不知何時換到了和黎翊炎一邊。
“免禮,多日不見,主持身體可還好?”黎翊炎詢問道,又說:“近前來坐。”
“勞王爺掛心,老衲倒是還能爲王爺再辦幾件事。”主持說道,在對面跪坐下來。
黎翊炎道,“那就請主持講道一場。”
主持頷首,等着下一句話。
“主持可聽說過令人百病不侵之藥?”黎翊炎先是問。
主持面露詫異之色,繼而否定,“這時間連治百病的藥都沒有,又何談令人百病不侵。”
“那活人祭祀呢?”
“活人祭祀?藏書閣古書經文上倒有記載,以發換髮,以命換命,能得身體康健,解毒靈藥。”主持立刻說:“不過只是敘述一提,當不得真,王爺爲何如此問?”
“主持,若有人正在進行活人祭祀,殺人過百,該當如何?”黎翊炎的目光凌厲。
主持的神色立時變了。
“除之。”他說道,眼中殺意毫不掩飾,哪裡像個六根清淨,一心向善的和尚。
黎翊炎說道,“主持果決,可百姓們不一定會相信有人用活人祭祀。”
主持在京城中廣負盛名,多少人拿着錢排着隊,想聽他說幾句話都找不到門路。
所以要讓主持講道,屆時來的人定然都是達官貴人,鄉紳里長,他提一句有活人祭祀以求靈藥,傳出去便會有百姓信了。
接着白禾幾人再告御狀,情勢就猶如直流瀑布一般再無阻擋之法。
主持明瞭,頷首道,“三日後殿前講道,還望王爺攜了寧側妃前來。”
黎翊炎點頭。
寧雲筱對有人猜出她的身份已經不奇怪了。
咚——
這時外面一陣鐘聲響起,不同於往日聽見的那般沉重,而是近似於風鈴一般清脆。
“真好聽!”雨兒在外面說。
“這是玲瓏塔上的玉石鍾,貧僧可引小施主前去一看。”執事和尚解釋的聲音隱隱傳進來。
黎翊炎說:“暫時將其關押,事後再放出來。”
主持應是,一邊起身。
“講道一樁事出從急,老衲先去吩咐,此人請王爺放心。”他說道,施禮告退。
黎翊炎點頭。
寧雲筱攤開手隨意的看。
“我也一個鬥。”她說道,仔細的看了一遍,隨口道,“以後要過窮日子啊!”
那邊門被打開。
黎翊炎捏了她的手指一看,道,“正好,窮也能窮到一起。”
兩個人不過隨便一說,可寧雲筱沒想到連一個月都沒過,她和黎翊炎就過上了一文錢恨不得掰成兩半花的日子。
真是一段不可說的往事…
臨街小攤前,莫護衛抱肩站着,刀夾在了胸前。
“莫大哥!”遠遠的,孚兒喊了一聲,快速跑過來。
莫護衛轉頭看過去,目光倏的一凝,街角處似是有人影閃過,他看的不是太清楚。
孚兒到了近前,他問道,“你怎麼一個人來?”
話音落攬過前者的肩膀邁步。
“季大哥和側妃去了山上寺廟。”孚兒說,跟着走。
莫護衛收了手維持着抱肩,夾着刀的動作,用餘光撇着刀柄上的扣環裡印出的身後的影像,一個身着黑衣的男人在他們轉身後跟了上來。
果然。
孚兒被人盯着。
是誰派來的?
幾不可查的蹙眉,莫護衛環視一週,尋着能躲過暗衛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