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虧從包包裡摸出一張餐布,抖開,回頭看小白,那胖乎乎的小子躺在草地上裝睡,嘴巴撅起來,小聲的打呼。
阿虧在他屁股上一踢:“小白起來幫忙!”
小白眼皮偷偷虛了很小一條縫,然後順着力道翻了個身,那屁股對着阿虧。
阿虧瞪着圓溜溜的眼睛:“小白你這個壞蛋!老是吃現成的!”
小白背對着阿虧咧嘴笑。
小黑靠在一邊的樹下,腿上擺了一個筆記本電腦,啪啪的敲着字,這會兒擡起頭來,看着阿虧推推眼鏡:“竟然叫我拋下工作來陪你們做這麼無聊的事情。”
阿虧趴在草地上鋪餐布:“小黑你就是太嚴肅了!這樣容易未老先衰!所以說啊,我們需要在這種好天氣多多外出遊玩啊!放放風箏啦,野餐一下啦……”她回頭瞥了一眼:“嗯,打下牌也是可以的。”
小黑敲字的手一頓,冷冷道:“阿虧,不要賭博。還有,我不會衰老,只會死亡。”
阿虧撇撇嘴。
旁邊的野餐籃裡,一隻茶壺蓋兒跳了跳,紫砂鑽了個腦袋出來,然後抓住茶壺邊沿爬出去,又乖巧的把蓋子蓋好,這才飛出來,揪了一個餐布角氣喘吁吁的幫阿虧鋪。
她個子小,這餐布又重,直拖得她臉漲得通紅,兩隻腳使勁的蹬。
小黑瞄了一眼還帶着霧氣的溼潤的草地:“我認爲這樣的環境不利於很多物品的保養。”
阿虧回頭一瞪:“小黑你真掃興!大家好不容易纔出來玩一趟誒!何況,今天不是請了人去店子裡打掃清潔嗎?當然要趁着這個機會帶大家出來曬曬太陽,去去黴味兒啦!”她摸了摸紫砂的頭,誇獎:“紫砂真乖!”
紫砂的臉一紅,嘰的一聲鑽到草叢裡不肯出來,只能瞧見那草葉子不停的悉悉索索。
砰——
阿虧頭上一痛,往後就是一仰,狠狠一屁股坐在背後偷懶的小白身上,小白嗷的一聲慘叫,捂住肚子滾來滾去。
兩隻巨大的石獅子砰砰砰的跑過來,他們身上刷了金晃晃的銅,隨着他們的跑動,鬃毛威風凜凜的抖啊抖,晃出耀眼的光。
他們只怕比成年男人還高,跑動之間連地面都在晃,那野餐籃裡的東西都蹭蹭蹭的跳起來,嚇得躲到草叢裡的紫砂嗖的一聲飛出來,使勁的抱着自己的壺,一張小臉嚇得慘白。
旁邊微微一晃,大個子的巨闕冒出來,彎腰將紫砂合着壺一起抱到懷裡,擡手想要摸摸紫砂的頭,又沒好意思,只能拿身子護着這小不點的東西。
紫砂愣愣了半晌,忽然哇的一聲大哭起來,一下子撲到巨闕頭上,陷在巨闕軟軟的發間。
巨闕只覺得不一會兒,頭頂上便涼涼溼溼了,只能手足無措的勸慰起來。
兩隻大個子的石獅子遠遠跑來,其中一隻嗷的一聲長呼,便一個跳躍從阿虧頭上蹦過去,嘴一張,含住一隻皮球便邁開四條腿兒撒歡的跑,後面一隻急了,也是一聲長嘯:“二貓你給我站住——”
阿虧臉一寒,手握了個拳,氣沉丹田:“大貓二貓你們才都給我站住——”
二貓含着大皮球身子一僵,回頭看過來,大貓已經收不住腳砰的一聲撞上去——
這纔是真正的地動山搖,兩隻石獅子骨碌碌的滾了老遠,才懨懨兒的甩着尾巴含着皮球回來了,然後齊齊坐到阿虧面前,偷偷的瞄她——女人生起氣來可是很恐怖的!
兩隻石獅子對望一眼,都在對方眼裡看到了這個信息。
“你們兩個!這麼大個個子……都不知道收斂點嗎?Balabala……”阿虧叉着腰,對着面前兩個大傢伙指指點點,小白目瞪口呆的看着阿虧猛然燃燒的氣勢,小黑推了推眼鏡,嚴肅的點點頭:“不錯,這纔有祭劍司的風範。”
小白捂臉回頭,從手指縫裡看小黑:“小黑……這是潑婦罵街的風範吧?”
小黑推推眼鏡,轉頭看向一邊:“差不多……”
“喂!根本就差很多好不好?原來祭劍司在你眼裡就是一潑婦!”小白在內心非常不雅的豎了箇中指。
大貓二貓努力的低下頭,伏低身子,讓阿虧矮矮的個子也能戳到他們的腦袋。可是……女人的聲音……真的好吵啊……
大貓二貓哀怨的嗷了一聲,趴在地上,拿厚厚的腳掌捂住耳朵,阿虧眼一瞪,大貓二貓立刻撒嬌的伏低身子爬過去,拿巨大而堅硬的腦袋去蹭阿虧的腿,仰起腦袋熱情的“喵——”了一聲,阿虧身子一抖,使勁推開這兩隻咯得她腿疼的腦袋:“你們是獅子又不是貓……”
兩隻獅子鬱悶的垂頭:你以爲我們想做那種一巴掌就能拍死的東西嗎?
阿虧從地上撿起皮球往小山丘後面一扔,揚手豪邁一指:“你們去那邊玩!不準再來搗亂!”
兩隻獅子立刻歡快的甩着尾巴爬起來,你追我趕,你跑我壓的追了過去,地面又是一陣咚咚咚的亂顫。
三月間,沒什麼特別的假期,大多數的人都在上班或者上學,於是,阿虧他們就獨享了這個好時光。
在這一大片地方佈下結界,周圍偶爾來往個什麼人也不會瞧見他們,於是,店子裡的古董妖怪們便自如的曬曬太陽伸伸胳膊腿兒。尤其是那些古書,這會兒都樂滋滋的在陽光下翻來翻去。
不過,舊物化妖也分靈性,像是劍啦、玉啦這一類的都容易化成大美人,而一些小器件則更容易保持孩子模樣。於是,這一放眼過去,便瞧見姿態各異的美人、正太、LOLI在這大片的草地上或坐或臥,或嬌俏可愛,或優雅動人,或嫵媚豔麗,服飾穿着更是從古到今代代不缺,簡直讓人眼花繚亂。
小白嘖嘖嘖的搖頭:“唉,可惜了可惜了,都被阿虧這個LOLI爛屋子藏嬌了……”
野餐非常豐富,小白和阿虧吃得舔手指,各樣美人環繞過來,嘻嘻笑着,偶爾捻上一點嚐了。
勝邪擰着眉毛呸呸呸的吐出大口的魚子醬,使勁的擦嘴:“難吃!怎麼會有這麼難吃的東西!”
小黑優雅的一擡手,削下一大塊金黃冒油的烤全羊放到盤子裡,看了一眼這衆多的器靈,兀自端了盤子到一旁坐下。
紫砂坐在巨闕肩上,捧着巨闕遞給她的一小塊蛋糕吃得小嘴上滿是奶油,瞄到阿虧他們杯裡空了,趕忙懂事的飛過去補茶。
湛盧眼睛一亮,起了笑意,優雅的捧了茶杯看着紫砂慢慢的往裡傾水,揶揄道:“紫砂真是個好姑娘,不如巨闕就討去做媳婦好了!”他說了便回頭,眼睛亮閃閃的看着勝邪和純鈞,純鈞心頭嘆了一聲,平平道:“小妹沒有意見,但憑大哥做主就好。”
勝邪倒是興奮起來:“好啊!”可是一看紫砂那還不夠巴掌大的模樣,又苦惱的對比了巨闕的龐大。
紫砂的臉一紅,頭上嗡嗡的冒起白煙,一股茶香飛速的蔓延開來,嘰的尖叫一聲砰的扎入茶壺中,直扎得那茶壺蓋兒跳起來,在空中翻了個個才又啪嗒一聲蓋了下來。
湛盧捧着滾燙的茶杯喃喃:“這個……反應也太大了吧……”
“巨闕?那傢伙在哪裡?”隨着一聲巨大的獅吼,一個白衣飄飄的男子駕着兩隻淚汪汪的石獅子砰的一聲落到這器靈堆裡,一對桃花眼兒一挑,目光緩緩的掃過來,一些弱小的器靈頓時現了實體,只聽一連串啪嗒啪嗒的聲音,一些配飾啊、書本啊、筆墨硯臺啊紛紛砸到草地上。
他桃花眼中滿是興趣的色彩,最後落在巨闕身上,上三路下三路的打量了,才坐在二貓背上,身子一斜,擡手半撐,腿兒一翹,手中嘩啦一聲扇開一把扇子:“你就是巨闕?小爺找你好多年了!跟小爺打一架如何?”
~~~~~~~~~分割~~~~~~~~~~~~~~分割~~~~~~~~~~~~~~~~~分割~~~~~~~~~~~~~~~~~分割~~~~~~~~
巨闕鼓着眼睛看了那三月天還在扇扇子的漂亮男人,茫然的回頭:“大哥,我認識他麼?”
湛盧輕掩了脣,緩緩的搖頭,額前的發晃了晃,美目之中略略迷茫:“反正我不認識。”又偏頭去看勝邪和純鈞,兩人都搖了頭,然後,四雙眼睛齊齊看向騎在二貓身子、踩着大貓頭的、手上還搖了把扇子的白衣美男子。
白衣美男桃花眼兒一瞪,手中扇子一收,啪的一聲,一口牙齒狠狠咬了咬才一字一字的道:“你敢說不認識!我是……”
他哼了一聲,桃花眼兒一挑,彆嘴看向一邊:“……畫影!”
“畫影?”巨闕擡臂撓撓腦袋,讓他肩膀上的紫砂嘰的一聲掉了下來,撲撲撲的飛到阿虧背後躲好,露出個小腦袋偷偷的瞧畫影。
巨闕長長的哦了一聲,顯出個憨厚的笑來,跑過去大力的拍了拍畫影的背,發出咚咚的聲音:“原來是你啊!好久不見啊!”
曾經五劍奉越王勾踐爲主,助他奪得天下後,便入勾踐墓穴爲其守靈。
只是,幾劍那時年歲尚小,哪裡呆得住!偶爾便也到人世走走。於是,歲月更替,朝代變幻,不知道經歷了多少主人,只是,到後來,世道衰敗,人心不古,幾劍才心灰意冷入了勾踐墓再不出來,直到後來陳老盜墓,才又重見天日。
而這畫影,便是巨闕於宋朝時遇上的,那時,巨闕有一個氣度不凡行俠仗義的主人,喚作展昭,殿前受封爲御貓,江湖人稱南俠。而畫影……則是南俠的畢生好友錦毛鼠白玉堂的佩劍。
那白玉堂便是個性好奢侈,驕傲不羈的人,巨闕看到他就牙疼,沒想到這把劍也隨了主人的性子。
只是故人相逢,到底也是美事一樁……
巨闕一個大力,一巴掌拍在畫影背上,畫影臉一白就是一連串的咳嗽,身子一蜷,差點被他從二貓背上拍翻下去!
畫影回過神來,立刻伸腿就給了巨闕一腳,踢在巨闕的腿肚子上,桃花眼一瞪:“你這個傻大個子!這麼大力做什麼?”他尖着兩隻手指提着巨闕的袖子丟到一邊,一臉鄙視:“髒手!別碰我!”
巨闕愣了愣,將手在胸前使勁的翻來翻去的擦了,這才伸去拉畫影的手,臉上有些興奮的薄紅:“畫影你來,難得相見,自然要大塊吃肉大口喝酒纔夠味道!”
畫影被他從二貓背上拉下來,眉頭頓時皺起來,死死的盯着被巨闕抓住的手,然後耳根一點一點的紅了,哼了一聲便扭過頭去,腳下卻跟了過來。
大貓二貓嗷嗷嗷一連串的慘叫,趴在地上,飛快的爬到阿虧身邊使勁的蹭了蹭,蹭得阿虧用力推開這兩隻咯肉的石頭腦袋,小聲鄙視:“你們兩個……真沒用……”
大貓二貓可憐的耷拉了耳朵、抱了頭,蜷得圓溜溜的躲在一邊,悽悽厲厲的嚎叫,一會兒嗷嗷,一會兒喵喵,此起彼伏……
畫影眼睜睜的看着巨闕坐下,頓時對着巨闕旁邊的小白豎了眉,小白悠閒得意的啃着雞爪子,畫影咬了咬牙,擡手在小白脖領子上一提,隨手一扔——
小白哎喲一聲,滾到了大貓二貓身上,撞得骨頭髮疼,一擡頭,卻看到畫影施施然的拂了拂他坐得乾乾淨淨的地面自如的坐了,還順手接過巨闕遞過來的蛋糕低頭咬了一口。
白色的奶油粘在畫影粉色的脣上,水潤一樣動人。
小白看得呆了呆,然後怒氣衝衝的站起來:“姦情!這絕對是□□裸的姦情!”
畫影眉梢一跳,隨手取了餐布上的叉子掂了掂,隨隨便便便是一扔……
小白慘叫一聲捂住屁股跳起來:“起洞了!絕對起洞了!”
畫影似笑非笑的看過去,手指沾了奶油放在嘴裡吮吸着:“你屁股上不長洞小爺纔算你厲害……”
小白一梗,使勁的抽了口氣,才恨恨的捏了自己肉呼呼的手指關節道:“算你狠!最好別落在我手裡!”
畫影將手指舔得乾乾淨淨,懶懶一掀眼:“你也別落在小爺手裡……”
然後兩人齊齊哼了一聲,扭頭不理。
紫砂偷偷的露了個腦袋頂出來,扒着阿虧的肩看這個跟其他劍完全不同的男人,畫影的眼光卻猛然往這邊一掃,手一伸,紫砂尖叫一聲已經落在了白衣美男子的手裡。
畫影從餐布上取了支筷子,戳着紫砂的腦袋:“喂小東西,你是什麼東西?”眼神落到紫砂捧着的一小塊蛋糕上,再瞄瞄自己的,不由得惡狠狠的看了巨闕一眼:“傻大個子!爛好人!”
巨闕莫名其妙的呵呵一笑,有些擔心的靠近了些:“畫影,你放了紫砂吧,她小,受不了。”
畫影心頭火氣莫名一升,眉梢一跳,筷子尖在紫砂頭上戳得愈發用力,戳出一塊紅彤彤的印子來:“小爺就戳了你要把小爺怎樣?”
紫砂嘴越癟越厲害,兩顆米粒大小的眼淚掛在眼睛角,晃啊晃啊晃……
巨闕這個可愛控頓時心疼得不得了,連連伸手去奪,畫影卻愈發不滿,持了一支筷子在手就跟巨闕打起來。
巨闕力大沉穩,畫影輕巧靈活,兩人打起來悄無聲息,旁邊幾人卻都識趣的擡着餐布走遠了些,大貓二貓更是默默的握着爪子爲巨闕加油,小白則乾脆跳了起來,大聲叫好:“傻大個子加油!傻大個子加油!打贏了……嗯……我就給你摸摸我的腦袋!”
他話剛出口,只覺什麼東西嗖的一聲朝他射來,小白連連後退,沒想到絆住了躲在他後面的大貓,只能堪堪一仰,啊的一聲慘叫,一支筷子嗖的一聲插在他的頭髮裡,削去了好幾撮頭髮,尾端還兀自顫了顫。
小白頭上唰唰的冒汗,怒不可竭的挽了袖子:“你個白無常!敢惹你小白爺爺!老子融了你!”
畫影卻挑着桃花眼冷冷的哼了一聲,一把抓住巨闕的手,下巴微微一揚:“這傢伙……只能我欺負!”
“噢——”
湛盧、勝邪、純鈞,甚至還有阿虧都發出一聲音調各不相同的拖音,只有小黑推了推無框眼鏡面無表情。
巨闕滕的一聲紅了臉,結結巴巴到不像個樣子:“畫……畫畫畫影……你你你你……你說什什什什麼……”
畫影立刻豎眉,一腳踹在巨闕的腿上:“小爺說什麼你聽不懂嗎?小爺說你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