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影就是個我行我素不管不顧的主,這一點從他能夠絲毫無視小白的不滿頗爲自在的在古董店住下就能窺視一二。最初的時候,小黑害怕這個傢伙會讓他本來就夠亂的家裡更加亂,後來發現,再大的麻煩,把巨闕扔過去就解決了,萬試萬靈,便放下心來了——當然,如果這些傢伙一個都不存在,他會更高興。而且,這幾個傢伙的矛盾不要總是這麼沒有水準好不好!
小黑的眉毛難以抑制的跳動了兩下,偏偏滿桌子的人都沒那個功夫瞧見,於是,只聽砰的一聲,小黑鎮定的將手中的玻璃杯往桌上一放,目光凌厲的掃過滿屋沒大沒小、沒上沒下、沒模沒樣的人以及器靈。
小白半邊身子探出來,怒氣衝衝的撐着桌子,筷子那頭死死的戳在畫影的筷子間。
畫影冷冷笑着,手中的摺扇扇開一半,擋住潑面而來的牛奶。
巨闕滿頭大汗,對着兩個人拉也不是,不拉也不是。
阿虧湊到湛盧腦袋邊,偷偷問了一句:“你猜這次誰會贏?”
大概有十幾釐米高的玻璃杯子幾乎整個的、完好的陷進桌面,只露出一個頂,裡面的牛奶成圈成圈的晃盪。
小黑冷哼一聲,一臉怒氣盡數撲向齊齊扭頭朝他看來的幾人,手指飛快的扣動得桌面:“都給我消停點兒!昨天晚上鬧了一晚上還沒鬧夠?想拆了這房子不成?”
“你!”他瞪着小白和阿虧:“再給我鬧下去就去睡大街!”
兩個掌握不到財政大權的立馬討好的一笑,捧着面前的牛奶麪包一副小學生模樣乖巧的吃起來。
小黑的目光直接從畫影身上跳過去,落到一臉愧疚的巨闕身上:“你!再鬧下去我就馬上把你賣了!”
畫影啪嗒一甩摺扇桃花眼挑得高高的,然後“溫柔的”拉着巨闕坐下,湊到他耳朵邊“溫柔的”低語,直磨蹭得巨闕漲紅了臉,將一頓並不必須的早餐吃得飛快。
至於湛盧,則笑盈盈的低頭,捧起茶杯,小口啜飲,裝作什麼都沒看到什麼都沒聽到什麼都不管他的事。
小黑拿起掛在一旁的西裝,回頭看了一眼這一堆的麻煩:“都給我住妖器閣去!別有事沒事都往我店子裡跑!”他揉了揉額角:“尤其是半夜,別跟趕集一樣!還叫不叫人睡覺了?一堆麻煩!”
阿虧躋着拖鞋,啪嗒啪嗒跑過去,討好的遞上領帶,小黑隨手接過,也不看她堆滿的笑容就往外走,等在外面的司機立刻彎腰,恭敬的拉開車門。
小黑扶着車門回過頭來,瞪阿虧一眼:“好好看着那些不安分的傢伙!”
阿虧忙不迭的點頭。
畫影大大咧咧的往下一躺,隨意的靠在巨闕的大腿上,手中扇子合在一起,有一下每一下的戳着巨闕的腰,一雙桃花眼兒卻對着阿虧輕輕一眨,口中嘖嘖兩聲滿臉的遺憾。
牆上掛着的畫卷發抖一樣扭動起來,一羣的宮廷樓閣跟水裡搖曳的倒影一般:
“啊啊,這個男人好有型啊……”
“想要誒!住我那裡吧!”
“真是妖媚啊!是我喜歡的型誒!”
“胡說!明明是腹黑!”
“你個白癡!你說什麼?”
“說你瞎眼睛你要怎樣?”
“老孃拆了你的瓦!”
“老孃掀了你的地基!”
…………
屋裡的衆人如出一轍的僵了僵,齊刷刷低頭捧着早餐一邊偷笑一邊偷瞄那白衣飄飄的美男子。
畫影勾脣一笑,懶洋洋的撐着巨闕的大腿爬起來,對着牆上的妖器閣勾了勾手指,那畫卷愈發的抖動得厲害,哆嗦一樣,最終嘰嘰喳喳一陣,一羣的宮裝女子你推我攘的從牆上飄出來,羞澀的掩了面,“偷偷”的打量了畫影,然後齊刷刷的站了,齊刷刷的行了個規規矩矩的秦時宮廷禮儀:“畫影公子好……”
一時間,竟是難得的衣鬢香容,異態嬌羞。
畫影勾脣一笑,唰的一下收了摺扇,次第看過衆多的女子,這才慢步走到其中一人面前,拿摺扇勾起了那女子的下顎。
那女子頓時激動得兩眼水光,順着畫影的動作,盈盈的擡了頭。
畫影輕笑低頭,兩人相距不過咫尺,小白低呼一聲,啪的一巴掌遮住阿虧的臉,自個兒的眼睛卻眨也不眨的盯着畫影那邊,嘴裡喃喃道:“小孩子不要看!小孩子不要看!”然後抽氣低呼:“天吶天吶!又靠近又靠近了!難道要表演現場版?啊,不知道我的功課做得夠不夠,承受不承受得了啊……”
阿虧嗚嗚掙扎,使勁的去撥小白的手。
湛盧臉上的表情一僵,偷偷的去瞧巨闕。
那女子微垂了睫毛,嬌聲道:“畫影公子好,奴家喚作一百四十三。”
畫影握着扇骨的手指頭跳了跳,艱難道:“好……名字……”
一百四十三合掌在臉側:“真的嗎?原來公子你也覺得啊……”
畫影卻已調節過來,勾脣垂眼低笑:“在下好歹自命風流,怎能讓一百……誒……四十三姑娘的情誼付諸東流?”他說着便是一個低頭,在一百四十三臉側一吻。
所謂三個女人一臺戲,這些秦宮綿延數百里,一座宮殿便是一個器靈,堆成一堆,數量駭人,簡直是從老到小應有盡有。
這全是女人在一起,談論的話題也不過是那麼些,談論的多了,自然早把那些古時女子的矜持丟得不知哪裡去了。是以,小白平時輕易都不招惹他們。
小白的名言是:女人哪能是老虎啊!老虎是一口一個,女人?那就是生生的虐殺啊!
一百四十三頓時顧不得“嬌羞”,顧不得“矜持”,捧了臉便是一聲尖叫,原地扭了扭,便急衝衝的往畫裡栽去。其餘的女人對望一眼,勉強掩住眼中的“兇光”對着畫影拜完一拜,便捋了袖子跟了過去,進得畫裡,還不忘“輕輕的、輕輕的”掩了那扇宏偉的宮門。
頓時,整個畫卷跟地震一樣都動起來。
畫影唰的一聲扇開摺扇,輕搖:“小爺從來不打女人……”
小白呆呆放開阿虧,對着畫影一豎大拇指:“你狠!本大爺喜歡!”哥倆好的拍了拍畫影的腰。
畫影哼了一聲轉頭:“小爺不稀罕……”回身便去拉巨闕,卻不想湛盧快了一步,把住巨闕的肩:“小弟,咱們好久沒去旅遊了,找個時候大家一起去一趟吧!像什麼深山老林啦,非洲南美啦,反正是無人之地,去他個一年半載的,散散心散散心啊……”
巨闕的腳步一下子停住,猛然回頭,大眼睛紅彤彤的看着畫影:“你做什麼來招惹我!”不待畫影回話便化了劍形,任人怎麼叫都不理。
畫影呆住,沮喪,繼而臉上一喜,三月天也扇了扇子一臉笑意:“好!真好!”
畫影也不顧旁人,隨手撿起巨闕重劍就往腰間一插,也不管那劍在鞘中震得如何的咔嚓作響,只擡頭瞄了瞄牆上的妖器閣,想起那羣女子,不由一陣惡寒,便徑自找了阿虧隔壁的房間住下了。
小白賊兮兮的回頭跟阿虧咬耳朵:“我們晚上去偷聽!”
阿虧不自在的扭捏了一下,倒是湛盧盯着畫影的房間方向,頗有些不是滋味:“若不是小弟在乎他,我……”他有些氣悶的回頭,對小白道:“晚上叫我一起。”
勝邪點頭:“也叫上我。”
小白鄙視的豎起中指,被勝邪的劍芒掃得趕緊又收了回來。
於是,當天的晚飯吃得非常早,非常快,非常有秩序,讓小黑很滿意,於是,幾個想聽牆角的成功的躲過了小黑那關。
畫影將巨闕的本體放在牀上,隨意的往下一趟,那柔軟的牀便陷了陷,旁側的巨闕重劍錚錚的跳了跳,往一旁跳開了些。
畫影看着天花板,這與他印象深刻的年代完全不同。他靜靜的睜大了眼,桃花眼妖媚勾人,看起來似乎永遠不會傷心的樣子。
“巨闕,當初的記憶你我共有,今後,便一起記着這些事吧。除了你,我想不到還能與誰一起走上百年千年。”
畫影,系出名門,爲顓頊高陽氏之劍,從來都是驕傲的,蔑視天下的,這般一句話淡淡說來,忽然便讓巨闕心酸起來。
“我……好吧……”那空氣一蕩,巨闕已化了人形,有些不自在的撓了撓頭,伸臂圈住畫影的肩,僵硬的拍了拍:“那個……畫影……我嘴笨……你別傷心了……”
畫影將頭埋在他肩上,肩膀微微的抽動起來,悶悶的說了一句:“沒事,還有你……”手擡起來,抓住巨闕的,輕輕的捏了捏。
巨闕僵了僵,大概這些天臉紅的次數太多,終於有些免疫了,沒至於紅成一隻對蝦,卻終究任由畫影握了。
小白趴在門口,努力的往裡瞧,正好對上畫影戲謔的目光,還抓了巨闕的手放到臉邊,隱隱一種宣告的味道。巨闕還在撫摸着他的肩,一臉小心翼翼的安慰模樣。
小白嘁了一聲,豎起大拇指:“這招真高!”
湛盧不滿的擰着眉,喪氣的轉身走了,勝邪氣惱的踹了一腳牆壁也跟了過去,喃喃道:“居然一句話就搞定了!巨闕真丟臉!”
畫影掀了被子一角,拍了拍軟軟的牀榻,擡頭半眯了眼:“睡了。”
他只着了月白色的中衣,一肘撐在牀上,斜斜半倚,衣衫凌亂可窺見凝脂一般的胸口,頭上髮簪早已取了,青絲如瀑散下,配上一雙勾人的桃花眼,自有一番閒散慵懶。巨闕轟的一聲紅了臉,訥訥轉頭,背對了畫影:“我……我還是回去睡好了……”
畫影桃花眼兒一瞪,又懶懶溫和了面色,手臂一伸,整個人趴上巨闕的背,只覺懷裡震了一下便僵硬的不敢動了。畫影眼角一挑,嘴角含了得意洋洋的笑,指甲撥弄着巨闕的脖子,來回的慢刮:“怎麼了?都是男子,當初也不是不曾同榻而眠。”
他輕聲慢語,眼睛卻笑融融的打量着巨闕的尷尬,時而朝着巨闕的耳蝸呵上一口氣,眼見着巨闕耳朵的紅色漲成點點烏紫。
畫影驀地哈哈大笑,一下子仰躺在牀上,滾了兩圈兒,直滾得衣衫凌亂氣喘吁吁,一雙水汪汪的桃花眼含笑看向巨闕。
巨闕砰的一聲站起來,捂着下面,咚咚咚的跑向門口,哪想……門一拉,數個人頭咚的一聲栽了進來。
巨闕氣得一陣抽氣,那麼憨厚的人居然一把撥開幾個看熱鬧的,轉身就跑。
小白目送他遠去,這纔回頭看向斜倚在牀上撐着頭的畫影,喃喃道:“妖孽!天生的妖孽!”
畫影指上攪着自己的長髮,慢慢捻動,眉眼彎彎:“既已爲妖,何不……再爲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