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越想越氣,小丫頭連忙知機的倒了杯茶水過來,小聲道:“姨娘當心氣壞了身子,快喝杯茶潤潤喉,廚房裡剛剛送來了雞油卷兒和白糖糕,奴婢看姨娘中午飯也沒吃幾口,不如用點點心吧。”
話音剛落,就見肖姨娘猛然皺起眉頭,手裡的茶盞也跌到了地上,接着便捂住嘴巴乾嘔起來,只嚇得小丫頭花容失色,正不知所措的時候,就見自家姨娘又慢慢止了乾嘔,然後她面上露出呆愕的表情,接着又是狂喜,待這些表情一一退去,肖姨娘方收斂了所有神態,端端正正重新坐下來,對身旁的小丫頭道:“你就是個笨的,去請老爺過來,就說我身子不舒服。”
且說蔣經和寧纖碧進了屋,見過寧世泊,寧世泊便對蔣經笑道:“散席後我到處找你,卻沒找見,原來是在院門外等着,早知如此,我也不從後院進來,倒是讓你白白曬了好一會兒的大太陽。”
經此一事,他心裡對這個外甥更加滿意,暗道雖然沒念許多書,但是個知禮的好孩子,有才不算什麼,一個人的立世之本,便是這份德行,難得這孩子出身商戶,行事說話卻是半分不錯半分不亂,這在當今的年輕人中,委實已經很少見了。
蔣經連忙起身笑道:“不知道姨父找我,不然怎麼也不敢先走,只是因爲心中有事,急着找六妹妹,所以提前過來了,倒是忘了六妹妹還要在寧馨院裡陪客人。”
寧世泊擺手道:“坐下說話,一家人,又是私底下。這麼拘謹做什麼?你找你妹妹有什麼事?她除了對藥材有興趣,還能有什麼本事?”話音剛落,就見女兒瞪了自己一眼,哼聲道:“爹爹莫非是席上沒吃那壽桃?若沒吃也就罷了。”
寧世泊這纔想起那讓衆人食慾大振的好東西是自己女兒鼓搗出來的,不由眉眼都帶了笑容,哈哈笑道:“是是是,我竟把這個給忘了,正經吃了一個呢,不然這會兒也不至於撐得只能坐在這裡。哎喲我真不會說話,這下可得罪了我的好芍藥。”
寧纖碧聽他說吃撐了。便忙道:“怎麼就撐了?爹爹平日裡不是注重惜福養身麼?這時候正該起來走動走動纔是。”說完卻聽寧世泊笑道:“沒到那個地步呢。好了,還是聽聽你表哥有什麼正經事說……”
不等說完,就聽外面小丫頭的聲音道:“老爺。我們姨娘的身子不舒服,請老爺過去看一看吧。”
寧世泊皺了皺眉頭,想了想, 卻還是站起身來,對寧纖碧和蔣經道:“行了。你們兄妹兩個商議事情,我過去看看。”又轉頭對芭蕉道:“好好服侍哥兒姑娘。”
芭蕉答應了一聲,這裡蔣經就問寧世泊道:“需不需要我出去派人請大夫過來?”
寧世泊擺擺手道:“我去看看再說”,話音落,人已經出了門。這裡寧纖碧便笑道:“表哥何必去管別人家的事情,爹爹心裡有數呢。倒是說說找我什麼事?”
蔣經這才笑道:“你那藥鋪如今已經差不多了,三老太爺天天在那邊打理着,我想。找個吉日就開門吧,看老爺子一天往藥鋪裡跑三四趟的模樣,是真有些心急了。”
寧纖碧眼睛一亮,點頭欣喜道:“嗯嗯,這個全憑表哥做主。”
蔣經點點頭。又道:“當日和你這藥鋪,一共是兩家鋪子。都是四皇子給我的。一家給了你,另一家我始終沒想好要做什麼,然而今日你這壽桃倒提醒了我,本不該厚顏提出這要求,想來這是妹妹費了不知道多少心思才試驗出來的,我嘴皮子一張就把方子要了去,哪有這種道理?只是我覺着這裡的商機實在不小,所以也不得不腆着臉來求妹妹……”
不等說完,寧纖碧已經明白他的意思了,不由得笑道:“表哥說的哪裡話?您幫我那麼多忙,正不知該怎麼感謝呢。我就是女兒家,不能拋頭露面,不然就去給表哥做個大師傅,讓你也知道知道我的手段。”
說到這裡,心中不由得好奇,疑惑道:“但只是表哥要做什麼生意呢?總不會是做個壽桃鋪子,專門賣壽桃吧?”
蔣經笑道:“我恰是這樣想的,沒想到表妹倒和我想到一起去了。”說完就見寧纖碧被口裡的茶水嗆了一下,她連忙用帕子捂着嘴,小聲小聲地咳嗽,這讓蔣經有些茫然,連忙道:“怎麼?妹妹可是覺着我這樣做有什麼不妥嗎?”
“不是不妥。”寧纖碧只覺得好笑,暗道我的好哥哥,不是商業天才嗎?怎麼今兒竟然連舉一反三都不會了?因用帕子擦了擦嘴角,方慢條斯理笑道:“我只是覺着,表哥這會不會有些太簡單了?只賣壽桃算什麼?既然要做,索性做的大些,做一個點心鋪子不就得了?”
蔣經遲疑道:“妹妹說的可是南點?那些東西我的雜貨鋪子裡也有賣,專門將鋪子用作賣點心,這也未免太大材小用了吧?”
寧纖碧搖頭笑道:“表哥怎麼了?做點心浪費,難道做壽桃賣就不浪費?何況壽桃難道不是麪點?表哥雜貨鋪子裡的南點我也吃過,味道雖說不錯,和正宗的南邊點心還是有差別,且種類也不多,你不如索性做大些,從南邊專門請幾個好師傅,多研究出些點心花樣來,這方面我能幫表哥的一定幫,而且我建議表哥去找宣哥兒問問,那小傢伙專注吃的東西,說不定會有不錯的建議哦。”
蔣經也是聰明人,寧纖碧一提醒他就明白了,先前不過是因爲那壽桃好吃,讓他的思路鑽進了死衚衕,一心直奔着壽桃就去了,如今聽寧纖碧這樣說,明顯眼界比自己還要寬大。
於是忙站起身作揖,笑道:“多謝表妹提醒,我原本還擔心你那個藥鋪做不好,如今看來,卻是我杞人憂天,我鍛鍊了這麼些年,眼界竟還不如妹妹寬廣,實在慚愧。”
寧纖碧心想這可不怪我,我做壽桃真的只是爲了孝敬祖母,可從來沒想過開什麼點心鋪子。誰知道表哥竟然這樣快就察覺到商機了呢?唔,我要不要和他說,點心鋪子叫稻香村呢?算了,還是不要了,金手指也不用表現在這方面嘛。
她在這裡一邊喝茶一邊想心事,那邊蔣經也琢磨着這其中的利益,不由得越想越興奮,忽見寧纖碧在椅子上用手支着頭,看模樣睏乏之極,他慌忙起身道:“看我,爲了一己之私,竟不顧妹妹的勞乏,妹妹去睡吧。”
寧纖碧本想強撐着說幾句我不困的話,不過發覺自己眼皮實在擡不起來了,於是微微一笑,也站起身來。
就在這時,便聽外面一個聲音道:“表少爺在這裡嗎?老太太請表少爺過去。”
蔣經和寧纖碧對視了一眼,都覺得十分奇怪,這種時候姜老太君怎麼想起叫他去了?因邁步出門,見這丫頭是姜老太君面前的清歌,他知道這是個大丫頭,連忙躬身施禮,一邊道:“怎麼是姐姐過來?打發個小丫頭來說一聲就是。”
清歌笑道:“左右無事,就過來傳話兒。”說完看見寧纖碧也從屋裡出來,她便小聲道:“姑娘,剛剛看見三老爺遣了小廝出門,說是去請大夫,這屋裡誰病了?”
“病了?”
寧纖碧挑挑眉,目光往廂房看去,暗道莫非那一位真的有病?
清歌看到她的神情,心裡也就明白了,小聲道:“我說是誰,我在院裡瞥了一眼,三老爺好像挺急的。”說完又施了一禮,就帶着蔣經離去,這裡寧纖碧心中疑惑叢生,暗道真是急病,爹爹不該不來找我啊。因又往廂房看了一眼,這才轉身回到自己屋裡。
一覺睡到晚飯時分,海棠見她醒了,便笑道:“太太打發人來看了兩回,說姑娘醒了就往那邊去一趟。”
寧纖碧點點頭,換了衣裳,又簡單梳洗了下,就往堂屋而來。
餘氏卻不在堂屋裡,小丫鬟雁兒領着她來到內室,還沒進去,就聽餘氏道:“這女孩兒我從前也見過幾次,十分溫婉莊重的一個人,論理,配經哥兒是綽綽有餘了,倒是咱們高攀。且這又是勞動了薛夫人親自動問,看那意思,若是能成,她要親自保媒,這不好拒絕尚在其次,但只是答應了這門親事,經哥兒身上有多少榮光?這方是難得的。”
寧纖碧就住了腳步,伸出一根手指擺了擺,不讓門口小丫鬟通報,只聽蔣姨媽的聲音道:“你說的都沒錯,只是咱們原先的意思,不是要把兩個孩子湊一對嗎?如今這可怎麼辦?我看老太太的意思也是首肯的,雖然說讓我做主,難道我還真能拂她老人家的面子?”
說到這裡,她頓了一下,語氣似是有些黯然道:“何況在老太太心裡,恐怕也未必覺着經哥兒能配得上芍藥,他畢竟只是個商戶之子。”話音未落,便聽餘氏斷然道:“這不算什麼,經哥兒的品貌誰不知道?商戶之子怎麼了?我那二伯管着幾家鋪子,細說起來難道不是經商的?我家老爺對經哥兒的品貌也是喜歡的。我只是覺着,那齊姑娘倒是比芍藥好,配得起經哥兒,不過這還要看姐姐的意思。”